離開雍月閣的時?候, 定南王妃一直神不?守舍,眉間愁緒隱現。


    “太後所托,其實是出於私人原因, 她膝下無子,一直把天子當親生的看待……阿執, 你若有為難, 也可以拒絕,咱們不?淌這個渾水。”


    “天子之事事關?社稷, 身為臣子,我既然已經卷入, 就斷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可你基本沒跟他打過交道?……他好端端的, 怎麽?就看中你了呢?”


    殷無執哪裏能鬧得清。


    在他的印象裏, 對於薑悟的一切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在此次進宮之前,殷無執對他的了解非常浮於表麵,隻知道?他是四皇子, 後來撿漏成了太子,然後又撿漏成了陛下。


    自然也無法得知,薑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留意他, 喜歡他的。


    “難道?是幼年, 你們在國子監讀書時??”


    殷無執生在南疆, 七歲那年有跟著父親回來過關?京, 也的確去國子監讀了兩年的書,跟陳子琰就是那個時?候結識的。


    但在他的印象裏,卻分明沒有薑悟這號人。


    “他也去國子監?”


    “他那時?是四皇子,怎會不?去國子監。”定南王妃失笑,道?:“你生在南疆, 第一次回來關?京的時?候,很?多話都說不?利索,這京中不?少人都喊你南蠻,我記得那時?,他還教你說過京話,你還說他人很?好。”


    “……”有嗎?


    這孩子怎麽?回事,近來隻要一提到關?於陛下的事情,就好像失憶了似的。


    殷無執臉上忽然被蹭了一下,他回神,下意識後退一步:“母親這是做什麽??”


    “我怎麽?總覺得你眼角好像有髒東西。”


    難道?是儀容不?淨。殷無執想到被摳眼的薑悟,立刻抬袖用力蹭了蹭,同時?把兩隻眼睛都仔細揉了一遍,然後問:“幹淨了麽??”


    “……幹淨了。”反應真大。


    親自把母親送出宮之後,殷無執重新回到太極殿,還在時?不?時?拿袖子去蹭內外?眼角。


    一進門,就發現喪批已經醒來,正坐在桌前接受喂飯。


    殷無執兩步邁過去,順勢擠開齊瀚渺,接過投喂的工作,問:“怎麽?就睡這麽?會兒?”


    “陛下餓了。”


    今日?喪批一覺醒來就被推去賞桂宴,然後轉了一圈兒回來就因為用腦過度進入深眠,壓根兒沒來得及吃東西。


    殷無執挑了挑眉,道?:“原來你也會餓。”


    喪批本來在閉著眼睛專注張嘴,齊瀚渺不?同於殷無執,他是不?敢隨便往薑悟的飯裏放青豆的,所以他懶得十分放心。


    發覺殷無執把齊瀚渺擠掉之後,他便從閉著眼睛張嘴,變成了睜著眼睛張嘴。


    這一睜眼,就發現殷無執的眼睛紅紅的。


    “……盯著我做什麽??”殷無執往他嘴裏塞勺子,板臉道?:“不?許看。”


    不?看,萬一殷無執再給他碗裏放奇怪的東西怎麽?辦。


    喪批不?聽,並且思考,是誰讓殷無執紅了眼。


    不?止紅了眼,連臉都開始紅了。


    “……”之前怎麽?就沒發現,這昏君,也隻有他喂飯的時?候才會睜眼,其他人根本都不?屑一顧。


    在薑悟眼中,他真的,有這麽?好看麽??


    臉越來越紅了。


    喪批開口:“你很?熱?”


    “……不?啊。”


    “哦。”


    殷無執開始出汗。


    他感覺到了薑悟的注視,這家夥總是喜歡這樣盯著人看,此前隻覺得這種眼神過於不?知羞恥,如?今才明白,對於薑悟來說,在一個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麵前,所謂的禮義廉恥也許根本不?值一提。


    “殿下,殿下。”齊瀚渺輕聲道?:“實在熱的話,可以把外?衣脫下,奴才給您掛起來。”


    齊給使倒是極善揣摩天子的心思,知道?他想要什麽?。雖說已經答應了太後要幫忙,可殷世?子有殷世?子的處事方法,斷斷不?會做那種膚淺的討好之事。


    薑悟若要看他身子,那定是要失望的。


    “說了不?熱。”殷無執把碗放回桌子上,拿帕子給喪批擦了擦嘴,道?:“不?許打歪主意。”


    喪批轉動眼珠。


    如?果世?上有仿真的人偶,那應該便是這樣了,無機而?精致,漂亮而?不?自知,分明是任人欣賞把玩的模樣,卻又帶著矛盾的,目空一切的殘忍。


    就好像,你喜歡也好,厭惡也罷,即便是站在觀賞者的位置、自以為高高在上地評判,於他來說也一樣無關?緊要。


    就是這樣的人,心裏有他。


    殷無執呼吸滾燙:“你為何,一直盯著我?”


    “你不?熱?”


    “不?。”


    “世?子……”齊瀚渺道?:“您都汗如?雨下了,還不?熱呢?”


    殷無執抬手抹了下臉,一手的水。


    他後知後覺,今日?這殿內,大家似乎穿的都不?多。


    一刻鍾後,重新去換了身衣服的殷無執從屏風後轉出來,齊瀚渺還在道?:“本來奴才還想著再過半個月再燒地龍呢,到底不?如?世?子殿下周到,仔細想想,陛下可能是因為怕冷才不?願起床,您瞧瞧,今日?這飯都比往日?吃的香,臉也紅撲撲的,看著有氣色多了。”


    殷無執臉色陰沉:“禦書房可有燒地龍?”


    “自然是燒上了,這會兒也該起熱了。”


    殷無執來到了一臉安詳的喪批身邊,喪批張開眼睛,下一瞬,整個身子便騰空而?起。


    “既然禦書房也燒了地龍,陛下就不?要再想著偷懶了。”


    喪批:“放手。”


    “你可以自己?跳下來。”


    “……”


    殷無執瞥他一眼。


    如?果真的不?想去禦書房的話,從他懷裏跳下去其實也花不?了太多力氣,比起懶得跳下來這種理由,感覺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好像才更符合邏輯。


    禦書房鋪著厚實的地板,地龍的溫度已經完全上來,走進去就是暖烘烘的。


    喪批被安排在了桌前,下意識後仰,身體又是一輕,整個人再次被抱起,這一次,他直接坐到了殷無執的懷裏:“其他事我都幫你做了,這些你總歸要自己?來的,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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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批仰起臉,下巴高高抬起來,去看後麵的殷無執。後腦勺正好壓在他肩膀上,殷無執一垂眼,就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整潔而?濃密。


    “……”又撒嬌。


    殷無執托著他的腦袋掀回去,“聽話。”


    喪批一臉頹廢。


    到幹活的時?候就想拖,他手裏被殷無執塞了筆,偏生就是不?好好拿,隨口找了個話題:“今日?為何阻撓朕選妃?”


    其實他之前就想問了,隻是懶,這會兒剛好派上用場。


    殷無執道?:“因為你配不?上人家。”


    這倒是挺符合殷無執的性格,在他眼中自己?是懶鬼昏君,那些姑娘若是進了宮,定是要耽誤一生的。


    薑悟思考著,鬆鬆墜落的筆再次被殷無執塞進手裏,他道?:“你這樣說,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殷無執直接捏住了他的手,強迫他拿著筆,另一手把折子攤開,道?:“快寫。”


    喪批:“……”


    殷無執都不?怕他了。


    薑悟頭頂又一次溢出幽幽的怨氣來,慢吞吞地問:“寫什麽??”


    “看看內容。”


    喪批閉上了眼睛。


    殷無執隻好道?:“那我說,你寫。”


    他的下巴從薑悟肩頭壓過來,仔仔細細讀了一遍折子內容,然後斟酌了一下措辭,點著折子上某處,道?:“這裏,寫,朕觀齊地馬匪盛行……”


    薑悟終於願意坐直,認認真真盯著筆尖,不?忘抱怨:“太快。”


    “觀,齊,地……”殷無執被迫放慢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嘴裏說著,思緒卻悄悄飄遠了。


    當著天子的麵,說他配不?上人家,居然就這樣含糊過去了。


    薑悟隻是口頭說說,完全沒有真的要問罪的意思。


    而?且還乖乖的開始寫字,他說什麽?,他便寫什麽?,問也不?問一句。


    殷無執凝望著他的側臉,


    那股甜膩的桂香已經被完全洗掉,薑悟身上隻有太極殿裏常燃的迦南香的味道?,很?淡,混合著他本身自帶的氣息,從鼻間灌入肺腑,過於清新誘人。


    殷無執不?受控製地將鼻頭湊近他的耳畔,很?輕很?緩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很?輕很?緩地吸了又一口。


    “觀齊地,然後呢?”薑悟開口,嗓音懶懶,發覺無人回應,便扭臉來看。殷無執的貼的太近,這一扭臉,鼻梁便重重擦過了他的臉頰,兩人四目相對,鼻尖相抵,呼吸也在一瞬間交融在了一起。


    喪批:“?”


    殷無執:“……”


    胸腔內,心髒開始加速跳動,殷無執一下子別?過臉,凝望著手下的折子,問:“怎麽?不?寫了?”


    “寫完了。”


    “後麵還有呢。”


    “你沒說。”


    “記性怎麽?這麽?差。”殷無執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道?:“快寫。”


    “朕累了。”


    “才寫幾?個字你就累?”


    薑悟隻能打起精神,可接下來的字明顯有別?於剛才漂亮的字體,開始虛浮無力,殷無執不?得不?扶正他的手腕,道?:“好好寫。”


    “累。”


    “……”殷無執張開五指,一下子包住他的手,低聲道?:“筆拿穩,這個是要封存的,若叫後人看到批注寫得歪歪扭扭,便會長?篇大論擅自臆測,說你目不?識丁胸無點墨。”


    喪批由他拿著自己?的手,又把腦袋往他肩膀上一仰,掀著長?長?的睫毛問:“那如?何呢?”


    “什麽?如?何?”


    “被臆測。”喪批磨磨唧唧不?願幹活:“又如?何呢?”


    “你想名垂青史還是遺臭萬年?”殷無執拿著他的手,一邊努力模仿他的筆跡,一邊嚇唬他:“若是要遺臭萬年,便可隨意。”


    喪批毫不?猶豫:“朕要遺臭萬年。”


    殷無執嗔怪:“胡說。”


    “朕要遺臭萬年。”


    “別?鬧。”


    “朕要遺臭萬年。”


    “……”你怎麽?淨跟別?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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