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路明非如願以償,沒有紋身,而是從蛇岐八家手裏拿到了足足一箱的紋身貼——拎在手裏沉甸甸的,相當有分量。


    離開源氏重工那有如墓碑的鐵灰色大廈,重新站到溫暖陽光下,從有如秋風般肅殺間突兀轉到街頭行色匆匆,人聲鼎沸。


    路明非一時間恍如隔世。


    現在想來,他這兩個月來究竟做了些什麽呢?


    一直都沉浸在打打殺殺中,和周圍的交流也變少,除了拿到一個並沒有什麽意義的黑道皇帝的稱號之外,似乎什麽都沒有得到?


    “在想什麽?”黑色的邁巴赫在路明非身前停下,平穩安靜,車窗搖落,露出坐在司機位置戴著寬大墨鏡的少年,說話間自然平淡,沒有一絲煙火氣。


    “感覺這個試煉沒起什麽作用啊。”他坐到後座,隨手將手提箱放到一邊。


    “有些東西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陸放輕聲笑道。


    他踩住油門,這輛漆黑的猛禽便如同一道墨色的利箭,離弦疾射。


    或許路明非自己沒有察覺到,但許多事情就是這樣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行為習慣,思考方式,一個人外在的氣質、風度……


    現在一眼看去,雖然外表沒什麽變化,但即使是與他相處多年的叔叔嬸嬸一家,恐怕也要遲疑一會才敢與他相認。


    他猛地轉動方向盤,輪胎在柏油路麵上劃出黑色痕跡,橡膠在劇烈摩擦間發出難聞的刺鼻味道,駛向成田國際機場。


    “那麽坐穩了,下一站,紐約布魯克林。”


    “等等!大佬你沒有駕照,現在是無證行駛啊!”


    “這種時候就不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細枝末節啦!”


    歡快的聲音隨風而散,夾雜著某人的驚恐呼喊。


    ……


    羅納德·唐看了眼自己亂糟糟地像個狗窩的房子,抓了抓淩亂如雞窩的頭發,發出無奈的歎息。


    這種地方是沒有辦法招待客人的啊。


    作為星際頻道中曾經的第一,如今的第二,與他相愛相殺數年的大頭熊即將跨越重洋,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美國求學,出於星際玩家間的義氣與東道主的責任感,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招待一波對方。


    原本他想著帶路明非去坐灰狗長途漫遊,但最近在星際裏聊天對麵說這些天一直在日本旅遊,顯然是富家子弟,不是缺錢的主,他轉念一想自己可不能在兄弟麵前丟了麵,所以想著把房子收拾一下好招待客人,但眼下顯然是奢望了。


    要破費了啊,他心疼地掏出信用卡,好在前些天剛剛接了一筆大單,陪人傻錢多的老板去了一處傳聞鬧鬼的房子,光是進去逛了一圈就有一萬美金,還包了往返機票,簡直不要太輕鬆。


    在更新了一波數碼設備後,卡裏還剩下幾千美金,應該足夠招待了,他想。


    ……


    紐約州紐約市皇後區愛德懷德,約翰·菲茨傑拉德·肯尼迪國際機場。


    一行三人拖動行李箱走出機場,舉目張望之下,人流湧動。


    路明非踮起腳尖,努力伸長脖子往四周看去,來之前他和老唐在QQ裏說過,對方拍著胸脯跟他保證:“兄弟,既然來了紐約,接機的事情我全都給包了。”


    終於他在茫茫的接機牌中看到一個寫著“Mingfei Lu”的牌子,拖著行李箱就往那邊走去。


    “老唐?”映入路明非眼中的是一張很喜相的臉,一頭中國式的黑發,還有一對標誌性的下榻眉毛……


    這是他第一次在線下見到老唐,雖然之前在網上有開過視頻聊天,但是零九年用於電腦上聊天的攝像頭顯然是一坨屎,畫質低劣,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層天然的毛玻璃濾鏡。


    “大頭熊?”老唐也吃驚於路明非的模樣,雖然外貌上和視頻時沒有什麽變化,但他總感覺對方和之前比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曾經的他是個天真溫柔的小白兔,而現在藏在這副小白兔的身體裏的卻是一隻躁動不安的嗜血狂龍,將尖牙利爪與沛然巨力深深隱藏,卻隨時有可能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你開車來的?”路明非望向老唐身後,雖然那裏隻是機場內的牆壁,但他仿佛看到牆壁的更外麵。


    “當然。”老唐傲然,一輛二手的Jeep牧馬人,他的摯愛,是留著紅色頭發充滿魅惑的吉普賽女郎,他相中了她許久,終於在幾年前的一次任務後攢夠了足夠的美刀將她買了下來。


    “你朋友呢?”他又問道,之前路明非在QQ裏說和朋友一起過來,他本著來都來了就一起招待了的想法,將招待的任務一並應承下來,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所以在獵人網站裏一直備受好評。


    “啊,在後麵。”路明非直起身子,努力踮起腳尖,往來的方向招手。


    陸放和康斯坦丁破開人群,擠到路明非身前。


    得益於在日本的動作,他們現在都有了一個明麵上合法合規的身份,雖然還是怕人追根究底,但起碼有了官方的信用背書,不管到哪別人都會承認。


    搭乘飛機自然也不在話下。


    老唐看著從人群中走出的少年,一時有些失神,落在後麵那個少年眉眼很清秀,有著那種出現在學校裏會被女生們著了魔一般嗬護的柔弱氣質,他很確定自己此前從沒見過這個少年,此刻卻意外地覺得熟悉與親切。


    就像是他們許久之前就認識一樣。


    眼前波光流轉,仿佛閃過時光的碎片,燎天的烈焰中,城市在哭嚎,焦黑的人形在火中奔跑,成千上萬的箭從天空裏墜落,巨大的牌匾燃燒著、翻轉著墜落,上麵是“白帝”兩個字,簡直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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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淪在這幻境中無法自拔,想要再進一步,去看到這座城市裏更多的景象。


    “你好,我是李兆。”


    這是他當年和諾頓化身在公孫述手下時所用姓名,在日本製作假身份時他選擇了這個名字。


    少年的嗓音溫和細弱,將老唐從幻夢驚醒,他訕訕地摸了摸腦袋,點點頭,“羅納德·唐,叫我老唐就行。”


    “陸放。”另一邊的陸放也簡短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第九十九章 老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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