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修士們齊齊抬頭,望向冥九。


    他們被抓進衙泉監獄,被迫自相殘殺,做牛做馬,全都拜眼中女子所賜,理應對她咬牙切齒,可偏偏在他們臉上看不到一絲恨意,隻有驚豔和震撼,呆滯與茫然。


    麵對美若天人的冥九,女修士們自慚形穢,男修士們目不轉睛,一些佛門修士雙掌合十,低頭默念佛號,以鎮壓心神,卻又忍不住抬頭多看一眼這位人間至色。


    “跪下!”


    戴著麵具的冥刓一聲清喝,便有一股無形壓力落下,壓得所有人族修士紛紛跪地。


    有一人沒跪。


    方青蹲在地上,拄地的雙拳壓出兩片蛛網裂縫,姿勢並不好看,甚至很狼狽,但硬是沒讓自己兩個膝蓋觸地。他咬牙抬頭,還隱隱有往上直起的趨勢。


    冥刓眼神一凜,壓力陡然變強,人族修士們被壓得匍匐貼地。


    紫府修士,神威如獄。


    一個凹坑中,方青仍蹲著,還是保持雙腳雙拳觸地,縱然此時有如背著一座山,方青依舊沒跪。


    粉身不跪。


    “這小子……”


    躲在某處的風吹雪看著這一幕,喃喃自語。他一直躲在暗處,距離冥九等人遠遠的,即便剛才冥九等人降臨衙泉監獄時陣法開了一瞬,他也沒有趁機進入監獄,畢竟冥九身邊站著靈尋。


    並非因為靈尋是陽神,而風吹雪隻是陰神,以風吹雪天下第一神偷的速度,等閑陽神也捉不住他,隻得放棄。可靈尋不同,他知道自己如果暴露在靈尋麵前,靈尋一定追到天涯海角,死也要捉住他。


    年少輕狂時,他曾去冥族酆域,偷了當時冥族第一美女靈尋的一件貼身物,視此為風流壯舉。雖然因此與靈尋結怨,但當時的靈尋根本拿他沒辦法,此時則不同,靈尋有境界優勢,一定會窮追不舍。


    最關鍵的是,風吹雪忌憚與靈尋有關的那個男人。


    當年那個男人孤身入冥,與靈尋傳出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時,風吹雪坐立不安,若非怕被抓,都想著把東西還回去了。


    那家夥不僅能舉起厚土鼎,更是先後力壓冥族四大鎮族神獸及冥皇,雖說那隻是切磋而不是生死相鬥,作不得數,可天知道那個男人作生死之爭時會有多恐怖。


    雖然那個男人銷聲匿跡已久,可若靈尋追殺自己,那個男人忽然出現怎麽辦?


    當年風吹雪什麽地方都敢去,就是不敢去那號稱天下淨土的天淨寺,不就是因為那個男人?


    監獄中,方青四周,所有人族修士的臉都已經貼在地上,他們又心生無力,就像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冥族欺壓,已經麻木。可當他們看到凹坑中那道不屈身影時,就像火焰重燃,曲竹重直,每個人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回來了。


    就在馮如意焦急萬分時,冥九一抬手,冥刓收回氣勢,方青因慣性猛然直起身,踉蹌了一步後,抬起頭來。


    方青仰視冥九,冥九俯瞰方青。


    晁玉匣看了身邊馮如意一眼,對著冥九的背影低首抱拳道:“陛下,此子不知天高地厚,請允許臣用華池境修為與之一戰。”


    “允。”


    冥九淡淡出聲,冥刓轉頭向晁玉匣點了點頭,晁玉匣身形一沉,便飄落在地。


    馮如意稍稍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師傅的用心,這或許是方青今日唯一的生機,但方青必須真的華池境無敵才行。


    晁玉匣抽刀斜指身前地麵,道:“冥族長夜衛統領忽英,將以華池修為斬你於此。選兵器吧。”


    “不用。”方青搖了搖頭,抬手道:“請。”


    晁玉匣揮刀於後,一抹寒光閃現,身形卻忽然消失,瞬間來到方青近前,一刀直刺方青胸膛。速度之快,此時原先所站位置的殘影仍未消散。


    一隻手牢牢按握刀背,使刀尖停於方青胸前一寸,不得寸進。下一秒,方青身形也忽然消失,仿佛神龍瞬間藏匿雲海,同一時間,晁玉匣想也不想,轉身揮刀,出現在晁玉匣身後的方青被迫往上騰起,看著腳下一抹淩厲的銀色刀弧,向遠方擴散而去。


    晁玉匣說了隻用華池修為便會自封修為,可他作為紫府修士的戰鬥經驗和意識還在,雖同處華池境,他卻依然是俯瞰華池的姿態,與方青這位池中人相比,優勢明顯。


    方青頭下腳上,一掌壓下,掌心白光彌漫,凝成一道巨大掌印,遠遠望去,仿佛一片白雲下墜。


    感覺到頭頂壓力,晁玉匣右腳往外一擰,提刀上撩,這一刀的力量之強,所站地麵直接被踩得凹陷,一道耀目刀光好似從地底飛出,切入那道白色掌印。


    刀光潰散,掌印卻隻是晃了一晃,繼續壓下,足可見同樣是華池境,方青的元氣質量和渾厚程度完全壓過晁玉匣。


    轟隆。


    晁玉匣又拍出一記元氣掌印,兩掌碰撞擠壓,炸出一個水平白圈,往四麵八方蕩開去。


    晁玉匣接了下來,可他手臂痛麻不已,捏了捏拳才好受些。而他腳下已經凹陷的地麵再次塌陷,呈一個象蹄形狀,仿佛被一頭巨象狠狠踩了一腳。他看著穩穩落地的方青,心中暗道:“怪不得敢放如此大話,這小子的元氣渾厚程度當真與絳宮修士相差無幾,以命換命並不是虛假。”


    一旁的藍典臉色凝重,若是他隻用華池修為與方青交手,剛才一掌之下,他隻怕已經去見自己兒子了。


    方青臉色平靜,一步踏出,數十丈距離瞬越而過,推著一堵空氣牆壓向晁玉匣,留下背後一片真空。站在方青身後的那些人族修士都感覺呼吸一窒,而當方青一拳打碎空氣牆時,勁風四散席卷,空氣回流,眾人才覺呼吸順暢。


    方青的拳鋒當麵,如一柄金色鐵錘悍然砸來,晁玉匣將長夜刀往後拋去,雙掌交疊按在方青拳頭上,結果被震飛出去,可這在晁玉匣的計劃之內,比力量和元氣厚度,他確實不如方青,沒必要贏拚。晁玉匣後飛時抓去空中的長夜刀,順勢往下一斬,一片鋪天蓋地的刀影重重砸下。


    方青腳一跺,地麵那些碎石土屑騰飛而起,懸浮空中,隨著方青一揮袖,瞬間化作一條土石龍卷,咬向頭頂刀芒。


    土石碎成齏粉,刀氣散成亂流,攪成一團沙暴,向四周席卷而去。方青拔地而起,拳如暴風驟雨,眾人看到方青身前出現無數顆金色光球,那便是方青的一個個拳鋒殘影。晁玉匣沒有與方青拚拳,隻是運刀如電,身前瞬間出現一條又一條刀弧,交織在一起,仿佛一片銀色絲網,抵擋方青的衝擊。


    片刻後,當的一聲,晁玉匣手中的長夜刀被擊飛出去,不得已與方青拳腳相接,兩人之間頓時響起一連串劈裏啪啦的空氣暴響聲。


    馮如意眉頭緊皺,自己師傅與方青同境相鬥,雖是為救方青,卻也要做到全力以赴,畢竟冥皇就在那看著,故方青也需全力以赴。這種情況下,誰都有可能受傷,而這是馮如意不願看到的,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他最重要的人,她不希望任何一人有事。


    晁玉匣被方青壓著,且戰且退,元氣漸有竭兆,可方青的元氣卻仿佛取之不盡一般。晁玉匣重重一擊,與方青身形拉開一定距離,右手捏拳即鬆,隻見其掌心出現一片閃爍不止的黑色光弧。


    待方青再次衝向晁玉匣,隻見晁玉匣朝方青虛虛探掌,方青頓時感覺體內奔流不止的元氣忽然一滯,u看書 .uukanshu.m 緊接著變得紊亂起來,仿佛不受自己控製。


    “元磁之力?”


    方青眯起眼眸,地底最大的兩股力量便是地熱和元磁,就如火族能根據永焰山的火焰創造出火係術法,冥族自然也能從地底元磁中研究出元磁術法,故能幹擾自己體內的元氣運轉。


    同在華池境,晁玉匣知道自己的元氣渾厚程度不及方青,與方青硬拚力量占不到好處,必須依靠施展術法。


    晁玉匣趁著方青動作一頓,手一招,之前脫手而飛的長夜刀飛回他手中,身形一晃,眨眼間便來到方青,雙手已經高高舉過頭頂,往下揮砍。此時方青雖然能動,但體內元氣受到元磁幹擾,短時間不受控製,相當於隻能憑借肉身力量去接晁玉匣這一刀,後果可想而知。


    千鈞一發之際,方青運起神龍晃海,體內血液經脈陡然沸騰,同時方青還添了一把火,兜率神火自丹下田遊出,一瞬間遊遍四肢百骸,奇經八脈,驅散元磁幹擾,奪回元氣控製權,旋即重重揮出一式靈象拜佛。


    長夜刀直接被方青打斷,晁玉匣暗道不妙,直接身形一沉,落向地麵。方青倒轉身形,化作一道電光流星墜下,仿佛神龍回宮,筆直一線,無視一切障礙,幾乎在晁玉匣落地的同時,也落在同處。砰的一聲,地麵重重凹陷下去,濺起一片煙塵。


    一道身影從煙塵中走出,背後是單膝跪地的晁玉匣,方青抬頭看著冥九,回答了冥九出現時的那一聲疑問。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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