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進來辦公室之前,趙培儒也經過那個孩子。


    隻看了一眼,趙培儒便確定,那例孩子的生命,不會在短時間內流逝,還是能撐一到兩個星期的。


    這對於他來說, 就足夠了。


    趙培儒笑著看向眾人,“這根直線型切割吻合器,你們想到了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胃腸手術中,經常能見到的吻合器。


    但應用在先天性巨結腸手術中?到底能起到什麽作用?


    杜榮突然福臨心至,開口道:“用直線切割吻合器, 來進行回結腸吻合,而省了腸造瘺的步驟?”


    趙培儒頓時笑了。


    他誇獎道:“不錯。具體說說。”


    舒雲、鄭遠等醫生們, 聽了這句後,也一下子想到了這點。


    旋即,眾人都有點敬佩、讚歎的看向杜榮,這位的腦子轉的也好快啊!趙院長說的沒錯,這位在巨結腸領域,確實是很有天賦。


    杜榮嚐試著回答道:“應用直線型切割吻合器,可以保留一部分乙狀結腸和直腸,這有有利於術後水分、電解質的吸收。也從根本上解決了腸管持續痙攣導致患兒排出難的問題。“


    看杜榮說不出別的了,趙培儒笑著點點頭:“不錯,能想到這些已經很好了。”


    “但最重要的一點,你們沒想到。”


    他對舒雲、杜榮、鄭遠等人道:“根據這例患兒的具體情況,以直線型分割吻合器上為基點,發揮你們的想象力。”


    這次, 趙培儒沒有直接告訴眾人治療方案,而是通過循循善誘的方式,來引導眾人,走上正路。


    這樣做, 說不定就能引導出一兩個巨結腸領域的“強者”來。


    眾人深深思索,但一時片刻, 也想不到什麽。


    即便是天分最高的杜榮,也一直在皺眉沉思,不明白趙院長所說的最重要、最核心的點,到底是什麽。


    ……


    外麵,小護士餘佳佳,正帶著幾名護士,來到了母女麵前。


    此時的母女倆,麵容憔悴枯槁。


    連續的奔波和焦慮焦急,對身體和心靈,都是一種璀璨。更難受的還是不斷失去希望的感覺,讓她們難受至極,每天連覺都睡不好,偶爾睡著一兩個小時,夢裏也是在為了孩子的病四處求醫問藥。


    母女看到餘佳佳過來,有些警惕,有些絕望的道:“是要趕我們走嗎?還是沒有醫生願意接受我的孩子嗎?”


    她已經經曆過太多這樣的事情。


    “我想見見趙培儒醫生,求求你們,讓我們見他一麵, 新聞上說他的醫術很高明的,他一定有辦法的。”


    “隻要讓我們見他一麵就好了。”


    這是她們最後的希望了, 如果是趙培儒親口說,他也治不了,那她們會絕望傷心的離開的。


    餘佳佳卻是一笑,道:“我們趙培儒院長,剛才路過時,就看到你們和孩子了。”


    趙培儒已經來了?


    母女倆頓時緊張起來,不知道趙培儒會怎麽決定。這可是她們最後一個希望了。


    餘佳佳笑道:“趙院長吩咐,讓我接你們去病房。”


    “他說,無論如何,應該給孩子一個機會。“


    這話一說,母女倆的眼淚,頓時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起碼,趙培儒是願意收治她們的,不論最終趙培儒有沒有辦法治好孩子,但最起碼,多了一個希望。已經比那些不敢收治的醫生強多了。


    安排進病房後,小孟便帶著患兒,做了各項檢查。


    檢查結果都出來後,匯總到趙培儒手中。


    他看了一遍,微微點頭,心裏愈發有底了。


    趙培儒對舒雲教授、杜榮、鄭遠等人道:“走吧,我們一去,去見見病人。”


    眾人來到病房。


    此刻,患兒鼻子上有氧氣管輸送,腦袋上有靜脈高營養滴注,正在安靜入睡。母女兩也都軟靠在病床上,難得的休息片刻。


    一看到眾醫生進來,兩人如同驚弓之鳥一樣,連忙站了起來。


    “您是……趙培儒醫生?”孩子母親仔細看了看趙培儒,終於認出了新聞上的這位名醫。


    新聞上說,連大明星夫婦,都千裏迢迢的來找這位看病,這位應該是全國最厲害的巨結腸醫生了吧?


    趙培儒點點頭,看了眼患兒的各項監護儀數據。


    孩子母親鼓起勇氣,心裏燃起了一絲絲希望。


    “請,請問我孩子這病……”


    她很想問,可支支吾吾的,就是問不出口。


    不是這句話有多難說,而是她害怕得到某個結果。


    趙培儒表情不再那麽嚴肅,給了母女兩一個柔和的表情,讓兩人不至於那麽緊張:”想問什麽盡管問。“


    “請問……有治愈希望嗎?”孩子母親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局促不安的揉搓著手指,瞳孔都在顫抖。


    孩子的外婆,也呼吸加快,喉頭不由得吞咽著口水,顯得內心極其緊張。


    趙培儒道:“我打算,給孩子做個根除性手術。”


    “用重新吻合腸管的方式,給孩子重新建立下消化道係統。消除孩子腹脹,難排泄的症狀。”


    孩子母親和外婆詫異道:“不用等待三個月後了嗎?”


    趙培儒:“不用,我這種新的辦法,現在就能做。”


    “真的?”孩子媽媽掩嘴哭泣,眼淚吧嗒吧嗒就流了下來。


    終於能手術了?


    “那手術後……孩子能恢複到什麽程度?”孩子外婆期期艾艾的問道。


    趙培儒:“巨結腸的症狀會基本消失,即便比不上完全正常的孩子,也相差不多了。”


    母女倆,一下就大哭了出來。


    這個治愈希望,她們差點就徹底失去了。此刻聽到耳中,猶如天籟,仿佛黑暗世界的穹頂上,破開了一個小口子,出現了一道明亮的陽光,直射下來。


    “那,那手術風險呢?”


    旁邊,杜榮主任開口道:“根據我們評估,孩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和病情的折磨,生命體征正在不斷衰落,如果不及時進行手術,孩子隻有一到兩周的時間了。”


    “所以,你們沒有別的選擇。“


    孩子母親快速點點頭,抹了抹眼淚,她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好,我們接受手術。”


    ……


    回到醫生辦公室。


    眾人臉色,都有些凝重。


    他們通過趙培儒給病人解釋的大致手術流程,再加上趙培儒之前的提點,大致猜出了趙培儒的治療思路雛形。


    但猜出來,不僅沒讓眾人高興,反而讓眾人心情愈發沉重。


    “這種治療思路,難度好高啊!”


    “是啊,這種思路簡直是在走鋼絲,一旦失誤,就是萬劫不複。”


    舒雲、鄭遠兩人,都眉頭緊皺,覺得新術式難度太高了,風險也太大了。


    杜榮卻是默默道:“可是,那例患兒現在還有的選麽?”


    眾人都沉默下來。


    是啊,接受手術雖然有風險,但尚有一線生機。可不接受手術,最多兩周的時間,孩子就沒了。


    “我看,趙院長這次,似乎還要打算以此病例,為新的課題研究方向……”


    舒雲教授苦笑著,無奈道:“這恐怕,是所有課題方向中,難度最高的了。”


    鄭遠和路瑤瑤對視一眼,心裏也湧出幾分擔憂。


    趙培儒這次選擇的病例,實在太難了。


    全結腸型巨結腸,本身就是結腸領域中最棘手的難題,而趙培儒接受的這個病例,還是生命機能已經快速消散,隻剩下最後一兩周時間的。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鄭遠敢肯定,京都、海市那兩隻團隊,在這個競爭的關鍵時刻,是肯定不敢接收這個病例的,不敢選這個課題的。


    完成難度高,耗費時間長……


    最終,趙培儒很可能會落個“失敗”,或者“時間不充分,完不成”的下場。


    到時,不僅患兒的性命沒救回來,還會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團隊優勢丟掉,把“四個一批”國家基金拱手讓給京都、海市團隊。


    ……


    東南地區聯席組委會。


    藺勁鬆等領導,正哈哈大笑。


    “京都、海市團隊,竟然都派了人過來,想和我們商討合並團隊,然後和我們共同分潤‘四個一批’國家基金。”


    旁邊聶主任笑道:“咱變成香餑餑了啊,看起來,咱距離四個一批基金,都已經有唾手可得的意思了。”


    另外有個副職領導點頭道:“確實,咱隻要加入任何一家,就會打破這個平衡。現在兩家都向咱拋出了橄欖枝,可以說,這是咱距離四個一批基金,最近的一次了。”


    眾人都有些興奮。


    他們東南地區這麽多年來,拿到“四個一批”基金的次數,屈指可數。


    拿一次,太難太難了。競爭者太多了。他們東南地區,強勁的優勢學科太少了。


    “藺主任,我建議,咱選擇接受一家的橄欖枝。和京都或海市團隊合並。”有人提建議道:“畢竟這個機會極其珍貴,先建立優勢,把四個一批基金拿到手再說。即便隻是一半的基金,對我們來說也非常多了。”


    聶主任搖頭道:“不,我和趙院長懇談過一次。他認為,我們完全可以憑借我們自己團隊的力量,獨立拿下這四個一批基金,無需和別人分潤,我相信他。”


    “藺主任,您說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藺勁鬆身上,等他拿主意。


    藺勁鬆沒有多考慮,便直接道:“我也相信趙院長。”


    “據我所知,京都、海市兩支團隊,不僅找了我們,也曾經親自找過趙院長本人,而趙院長是拒絕了兩地的邀請的。”


    “如果我們跳過趙院長答應了,那豈不是寒了趙院長的心?這個話題,別再提了。“


    藺勁鬆拍了板:“在競爭基金的過程中,是肯定會有失敗風險的。但大家別忘了,目前我們僅有的優勢,也是通過趙培儒院長才擁有的。我們要尊重他的付出,尊重他的決定。”


    ……


    鄭遠、路瑤瑤,在和秦明輝院士進行視頻通話。


    “你們最新選的課題,是全結腸型巨結腸?”


    “趙接收的病人,還是一例高難度,營養不良,狀況欠佳,,隻剩一兩周時間的患兒?”


    等鄭遠、路瑤瑤說完,秦明輝的眉頭,頓時緊鎖起來。


    趙培儒怎麽會選這麽高難度的項目?


    以趙培儒現在處境,隻需要穩紮穩打,繼續再拿出一個進階型的課題成果,就足以拿到基金了,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了。


    秦明輝神色凝重道:“全結腸型巨結腸這個領域,是我都不敢輕易涉獵的。”


    “如果我要進入,必須得做好充足的理論支撐和經費支撐才行。而且,這必然是一場持久戰。這麽短的時間,趙培儒來得及嗎?”


    秦明輝道:“你們去和趙培儒,好好再談一次,看看他對這個病例,是否有充足的把握。”


    “我明白他對那個孩子,抱有同情心。”


    “但在這競爭白熱化的關鍵時期,必須要理性。必須要有大局觀意識。”


    鄭遠點點頭,他和舒雲、杜榮幾人,也正好想去找趙培儒聊聊了,正好能勸勸趙培儒。


    ……


    “趙院長。”


    鄭遠、路瑤瑤、杜榮、舒雲幾人,全都來到了趙培儒辦公室。


    “我們大概琢磨出了您的治療思路。”


    趙培儒笑道:“說說。”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由杜榮出頭道:“您的核心思路,是打算以直線型切割吻合器,將直腸和回腸側側吻合,滿足直腸和乙狀結腸的血液供應吧?”


    趙培儒微笑著點頭:“不錯。”


    眾人有點急了:“可是這種思路,難度太高啊!”


    “這種思路裏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有幾次操作都是盲操,完全依賴於運氣。”


    趙培儒笑道:“還記得我之前和你們說,最核心,最重要的一點,你們沒想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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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好奇的看向趙培儒,難道他們還遺漏了什麽?


    正是這遺漏的東西,讓他們的著急,和趙培儒的淡然,形成了反差?


    趙培儒徐徐為眾人答疑解惑:“直線切割型吻合器的最大作用有三個。”


    “全都是事關患兒生命的關鍵要點。“


    眾人都屏息凝神,仔細聆聽。


    知道趙培儒要說最關鍵最核心的東西了。


    趙培儒:“使用吻合器,可以無視欠發育腸管帶來的不便,而能直接側側吻合結腸和直腸,這能讓患兒不用等待二期手術,可以直接用一次手術,根治患兒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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