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也真是命大,差點兒就著了蹇碩那閹賊的詭計!”


    “以我看,我們平日裏還是要多多交朋友,說不準以後什麽時候朋友就能拉自己一把了!”


    “打鐵還得自身硬,如果大將軍一點兒勝算都沒有,潘隱潘司馬估計也就不會向大將軍示警了!說到底還是大將軍身有天命!”


    ……


    望著一幫在那裏聊天的令史同時,秦誼也是瞥了一下嘴,何進這次命大沒有被暗殺掉,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說起來也是可笑,何進竟然沒有從蹇碩的這次暗殺之中吸取任何的教訓,加強自己的護衛,然後就在十常侍手下翻車了。


    不過有一點兒秦誼還是很認同這些同事們的說法,那就是搞好人際關係,說不準什麽時候便會有人拉你一把,即便是強如何進這樣的帝國執政,要不是有個老朋友給他示警,現在已經涼涼了。


    秦誼是四月份從慎縣出差回到的雒陽,然後沒幾天天子劉宏便掛了,起了一個“亂而不損曰靈”的諡號,然後大漢王朝繼續朝著滅亡的道路狂飆下去。


    首先便是蹇碩趁著漢靈帝駕崩的關頭,派人去接大將軍何進要與他商議事情,何進即刻乘車前往。結果蹇碩的司馬潘隱與何進早有交誼,在迎接他時用眼神示意。何進大驚,馳車抄近道跑回自己控製的軍營,率軍進駐各郡國在京城的官邸,聲稱有病,不再進宮。再取得十常侍的諒解之後,何進也沒有留著蹇碩過年,馬上命令黃門令逮捕蹇碩,將他處死。而趁著這個機會,何進也是把西園軍給控製到了自己手中,勢力越發強大。


    而當處理完蹇碩的事情之後,便已經到了五月份,何進也沒有閑著,一方麵繼續處理蹇碩的餘黨,另外一方麵則把火燒到了眼中釘董氏外戚身上。


    首先以藩國的王後不能留住在京城的慣例,把董太後遷回河間國。緊接著五月初六,何進派兵包圍董重的府第,逮捕董重,免除他的職務,董重自殺身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殺的。明眼人都知道,董太後也活不了多久了,她那個小心眼的兒媳婦,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都說屁股決定腦袋,發生在這十餘天的朝政變動,在何進手下們看來,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大將軍,幹掉了一小撮隱藏在人民群眾中間的反革命集團骨幹分子,一個個拍手稱讚。


    也就在這批稍微高檔點兒的鍵政局在這裏聊天的時候,令史辦公室的房門卻是推開了,大將軍府掾屬,大漢資深藥丸黨鄭泰從屋外走了進來。


    “拜見鄭公!”於是乎滿屋子的令史都趕緊向鄭泰行禮,這個時候鄭泰過來,一般是要布置工作的。


    “這次蹇碩謀害大將軍,已經被誅殺,驃騎將軍董重也是參與進這事中,也是畏罪自殺。大將軍對這件事非常重視,責令廷尉務必要調查清楚這次的時間,務必要把蹇碩和董重的黨羽一網打盡!你們今天誰有時間?去廷尉那裏督導下案情的進展!”在簡單布置了一番工作後,鄭泰把話題轉向了蹇碩和董重一案上來,想要派人去廷尉那裏查看一下案情的進展。


    隻是聽了鄭泰最後的話後,卻是沒人願意接茬。秦誼愣了半天,看著場麵有些冷,雖然知道肯定有什麽問題,但是看著沒人願意領下老領導的這個任務,於是便主動站了出來:“秦誼願意前往廷尉!”


    看到秦誼站出來,鄭泰也是非常滿意得回答道:“早去早回吧!”


    “有什麽問題嗎?”等鄭泰走了之後,秦誼這才向沉默得同事們詢問起這個事情來。


    “廷尉崔公,可能是受刺激了,腦子有點兒不正常了!懟天懟地,看誰都不順眼,咱們這些小嘍囉過去,豈不是會被崔公給罵死!”聽了秦誼的問話,宋晨也是忍不住給他解釋道。


    “崔公這是遇到什麽事了嗎?”雖然擁有超越曆史的見識,但是對當世之事,受限於出身,秦誼比宋晨這種世兩千石的世家子弟差遠了,對於廷尉崔公也就知道這位是冀州安平崔氏的一員,姓崔名烈字威考,至於遇到什麽事情被刺激得腦子不正常就不知道了。


    “中平二年(185年)的時候,擔任廷尉的崔公,通過先帝的傅母程夫人,隻花費五百萬錢就買來司徒一職,當時三公這樣的職位都是標價一千萬錢的。這件事傳出去之後,崔公的名聲就差了不少,弄得崔公心裏也很不舒服。但這還不是最慘的,中平四年,崔公又由司徒改任太尉,然後沒多久就被擼了,繼續回去做廷尉了!自打那以後,崔公就再也沒有之前的氣度,動輒責罵屬下,咱們這些小角色過去,肯定能被崔公給懟死!”另外一名令史也是給秦誼解釋道。


    聽完崔烈的事情,秦誼也是有些明白他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本來一個世家子弟,有那麽大的名聲,已經做到九卿之一的廷尉,結果遇到九卿到三公這個大門檻。作為漢代最顯赫的官位,三公之位可是不知道多少士人的終極理想,隻可惜僧多粥少,不知道有多少人卡死在九卿之位上。


    然後崔烈就走了歪路,花了五百萬錢當上了三公,結果名聲受損不說,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從三公之位上攆了下來,繼續回去做自己的廷尉,折騰了那麽久,付出了名聲和錢財,結果轉悠了一圈又回去了,心裏麵沒怨氣才不正常。


    當從同事們口中聽完了崔烈這攤子爛事之後,秦誼也是不無惡意得猜測,漢靈帝之所以那麽著急得把崔烈從三公之位上攆下來,估計心裏麵也是對少付了五百萬錢的崔烈有意見。


    而且幹掉崔烈,漢靈帝還可以把崔烈的位子再賣一遍,接替崔烈擔任太尉的曹嵩(曹操之父),也是花錢買來的,靈帝這廝可真是個十足的奸商。


    “崔公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後,心裏麵也是有疙瘩,便去問他兒子崔鈞,外麵的人是怎麽議論他的。結果崔鈞告訴崔公,議論他的人都嫌棄他有銅臭。這個回答把崔公氣得半死,拿起手杖就在那裏追打崔鈞,好多人都在那裏看笑話。連自家兒子都對自己的事有意見,恐怕崔公心裏麵憋屈死了!”聽同事說完,鄭晨也是在旁邊給秦誼補充了一下崔氏父子的八卦。


    “等一下,這個崔鈞的字可否是州平?”聽著同事說著崔烈家的八卦,卻是冷不丁從其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諸葛亮的好哥們崔州平的字。


    “記不清楚了,反正不是州平就是符平,應該就是州平!不錯,崔州平現在就在我們老家並州的西河郡當太守!”而聽了秦誼的話,宋晨以為秦誼是想起了崔鈞現在工作的崗位,也是給他解釋道。


    “怎麽去了那麽一個鬼地方,崔公也不給他兒子活動一下?”當聽了宋晨的話之後,另外一個同事也是忍不住說道。


    東漢郡縣多襲西漢舊製,邊郡沒有大的增減,最初的時候並州是有太原、上黨、西河、雲中、定襄、雁門、朔方、五原、上郡九個郡的。隻是這將近二百年的時間過去了,隨著東漢國力的衰退,以及鮮卑的崛起,並州的九個郡開始逐漸裁撤。


    首當其衝的便是著名的河套四郡——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這些武帝時北逐匈奴打下來的地盤,自永初五年(111年)便開始逐步裁撤,郡中百姓移民到太原、雁門等郡,到現在已經基本成了和匈奴、鮮卑的隔離帶。


    至於上郡,它的左側便是南匈奴王庭所在,匈奴一旦鬧騰起來上郡首當其衝。中平元年(184年)前後,羌胡再一次大掠上郡,上郡郡治被迫徒遷到首都雒陽,大概相當於某四線地級市市長要在偉大首都北京辦公。


    剩下的四郡之中,太原和雁門還算安穩,上黨名義上也算是在大漢王朝的統治下,至於為啥說是名義上,因為現在上黨有很大一部分地盤是被平難中郎將張燕占據,上黨太守管不了張大賊頭。


    剩下的西河郡,也就是崔鈞當太守的那個郡還不如上黨呢。去年九月,匈奴右賢王於夫羅夥同黃巾餘黨白波軍叛亂,進攻太原、河東等郡。都打到太原了,在之前的西河自然被禍害的極慘。目前西河郡還能被大漢有效管轄的也就郡治所在的離石縣,也就是說咱們的崔市長,基本上一出門就是敵占區。


    兒子在如此環境惡劣的地方當官,稍微不注意便可能為國捐軀,正常情況下崔烈早就該通過關係為兒子辦理工作調動了,所以秦誼的同事也有如此一問。


    “誰知道啊!或許崔公還在那裏生他兒子的氣吧!難不成崔州平還想著在西河建功立業?這難度也太大了點兒,簡直是地獄難度!”


    聽著同事們聊下來,秦誼基本確定了崔廷尉這個兒子崔鈞就是後來諸葛村夫的好朋友崔州平,別的不說,這人眼光還是很高的,當時諸葛村夫把自己比作管仲、樂毅,隻有崔鈞和徐庶點了讚,比大魏涼州刺史孟建和典農校尉石韜要強上不少。


    而這個發現也是解釋了諸葛亮的那幫哥們紛紛出仕魏蜀,為啥崔鈞卻沒了下落,現在的崔烈都已經快六十歲,崔鈞大概也是四十歲左右,等二十年後諸葛亮出山,崔鈞也已經黃土埋到脖子的年紀,當過虎賁中郎將和太守的他,估計也無心仕途。


    “我明白了!謝謝諸位!”當想通這一點兒後,秦誼也是決心好好在崔烈麵前表現一番,說不準日後還能和諸葛村夫搭上關係,就曹魏那惡劣的政治環境,有多少大臣被誅三族,秦誼還是給自己多留條後路。


    隻是當秦誼真得來到廷尉府的時候,卻被告知廷尉崔公出門去了。


    見不到崔烈這個已經據說已經有點兒不正常的疑似精神病患者,搭不上崔州平這條線,秦誼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不知道廷尉左監在不在,秦誼想要拜訪一下!”見不到崔烈就見不到吧,秦誼還有鄭泰吩咐的事情要做,督導一下廷尉的人抓緊時間把蹇碩和董重的案子追查到底,把那一小撮陰謀家給一網打盡,於是便向廷尉府的人詢問起左監的事情來。


    廷尉監是廷尉的副手,秦朝始置西漢沿置,分左右監,與廷尉正均秩千石。uu看書 w.ukanu.cm 不過到了東漢廷尉監的俸祿被減為六百石,又砍掉了右監,隻置左監一人。要不是秦誼最近惡補了一段當今官製,弄不好就要弄出拜會廷尉右監的笑話來了。


    “左監法季謀法公正在廷尉府辦公,我這就為秦令史通秉一聲!”


    “法公可是扶風人?可否有叫做法正的親眷?”就在聽到廷尉府佐吏的回答之後,秦誼也是一下子一個激靈,他光顧著想崔鈞的事情,竟然忘了留意廷尉左監是個什麽人,而聽到此人居然姓“法”這個很稀少的姓氏之後,秦誼一下子想到了劉耷的輔翼法正法孝直。


    秦誼並不知道法正的長輩們怎麽稱呼,隻記得他也是名世家子弟,和孟達一樣都是扶風人。如果法衍也是扶風人的話,那麽他可能就是法正的親戚。


    “對!法公正是扶風郿人,育有一子名作法正,可能便是令史所說的法正!”而聽了秦誼的問話之後,佐吏也是如實回答道,他還以為秦誼從其他途徑聽說過法正的事情,這次遇見姓法的左監,這才過來詢問印證的。


    當聽了佐吏的回答之後,秦誼差點兒笑出聲來,沒想到自己竟然又碰到了一個三國的頂級人才,而且是劉耷陣營裏的,應該是那種比較容易走感情攻勢的那種。


    尤其是法正那種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性格,給他一點兒小恩惠都能讓他記一輩子,正是秦誼拉攏攻略的好對象。


    ——我是逮著一隻羊可勁薅的分界線——


    “一餐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複。”——《季漢書·法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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