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大殿內,巨大的閻王坐像肅立,仿佛一座大山,會讓人時不時的看一眼,總覺得這尊閻羅像會活過來。


    林淵這個時候問了一下林默,說老弟你對淳風先生了解有多少。


    “不多,就知道對方是個牛人,而且似乎想要成仙,他搞了好幾個鬼城,好像也是為了這個。”


    林默說的是在潛龍宮那邊發現的三界微縮模型。


    仔細一想,那三界模型裏,就有閻羅殿。


    該不會,和這個地方也有關係吧?


    林淵一聽,點了點頭。


    “你說對了,他的確是想成仙,而且,已經到了魔怔的地步。”


    古代的人,很多都想長生不老,想大權在握,想掌握無上的力量。


    當然,這種事兒不光古代人想,現代人也喜歡。


    有想法的人有很多,但真正能一直朝著這個目標走下去的卻是少之又少。機緣、能力、意誌,心境,運氣,缺一不可。


    “平心而論,淳風先生絕對是千古第一人。”


    林淵給了這麽一個評價。


    “但他的欲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膨脹,為了成為他想要成為那種存在,他在過去的幾百年裏,毀了數座城池,死在他手裏的無辜人,得有數十萬之巨。”


    這個數字讓林默也是頭皮發麻。


    他突然想到了淳風先生弄出來的那幾座鬼城。


    這玩意兒,似乎不是在噩夢世界裏修建出來的,更像是現實世界投影下來的古城,而裏麵的鬼,莫非就是曾經活生生的人?


    “這些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天我受他召喚,說有要事交待。我本來是按照時間去找他的,沒曾想,路上遇到麻煩,不光被耽擱了一陣子,還被一個惡靈騷擾附身。也幸好如此,這才撿回一條命。”


    “那天,鬼城之內特別的安靜……”


    林淵走在幽暗的小巷內,他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環境。


    這裏絕大多數民宅都不能進去。


    因為幾乎所有的門上,都貼著符篆,上著鎖。不是因為裏麵沒有人,每家每戶都有人,可那些都是鬼,一個比一個凶厲。


    林淵不知道鬼城這些居民的怨氣為什麽這麽大。


    淳風先生也沒說過,但卻叮囑過,絕對不要擅自打開任何一間貼著符篆和上鎖的宅子。


    在這裏的日子,林淵也都是十分聽話。


    他走的這條巷子很長。


    沿路兩側會路過大概二十多個宅子。


    有的大,占了好幾間房。


    有的小,隻有破房一間。


    但無一例外,這條巷子兩側的宅子,都貼著符篆,上著鎖。


    巷子很窄,陰森恐怖,還得上好幾個台階,不太好走。放到林淵剛來的時候,他是不敢走這條路的。


    不過現在熟了,這巷子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所以他哼著曲兒,背著手,閑庭信步一般,一邊走,一邊還跟兩側關在屋子裏的‘居民’打招呼。


    當然,都是他單方麵招呼,他也不知道人家原本叫什麽,所以是自己給對方起了名字,叫了外號。


    胖一點的,就叫胖哥;瘦一點的,就叫棍兒哥;禿子就叫和尚;抱著鍋的就叫鍋姨。


    林淵是一路走一路打招呼。


    隻不過剛走到一半,他愣住了。


    前麵糖葫蘆的屋子,怎麽是開著門的?


    那是一間破舊的木屋,平日裏路過,可以從破爛的窗戶紙看到裏麵有一個人在做糖葫蘆,所以林淵給這個屋子裏的鬼起名叫糖葫蘆。


    糖葫蘆應該是個中年男人,長什麽樣子不知道,因為對方一直背對著門口,專心致誌的熬製糖漿。


    而製作好的糖葫蘆就擺在旁邊的案板上,看上去,還挺香甜的。


    林淵喜歡吃糖。


    小孩子都喜歡。


    所以每次路過,他都會在窗戶口仔仔細細的看一會兒,他不光看,還會和裏麵的糖葫蘆聊天。


    當然,對方從沒有給過任何回應。


    淳風先說,鬼城裏的居民,大多數都是難以教化的厲鬼,凶戾異常,根本無法溝通。


    但林淵還是喜歡和它們說話。


    尤其是和糖葫蘆,說的最多,就是他說,對方聽。


    聊的內容也是亂七八糟,根據林淵的思維跳躍,也沒個章法,可對方也不會說聽不懂或者不想聽。


    在傾聽者這方麵,糖葫蘆絕對做到了極致。


    或許,它根本聽不懂。


    林淵說的再多,也是對牛彈琴。


    林淵自己也清楚,但在這陰森寂靜的鬼城裏,總得做一些事情打發無聊的時間,沒人說話,那就和鬼說。


    總不能把自己憋死。


    糖葫蘆的這個鬼宅平日裏都是鎖著的,而且貼著符篆。


    但今天,門鎖沒了,房門大開,一股股陰氣從裏麵蔓延出來,仔細聞,還有一些淡淡的焦糖味。


    很好聞。


    雖然很好聞,但林淵這個時候有點慌。


    主要還是之前淳風先生給他說了好多關於這裏厲鬼的事情,很多故事,嚇人的很。而符篆和門鎖,就是封禁厲鬼的東西。


    現在這兩樣東西都沒了,那是不是說,厲鬼出來了?


    林淵停下腳步,他準備回去,然後繞路。


    安全第一。


    於是他眼睛死死盯著糖葫蘆的那個鬼宅,往後退。


    這門兒大開著,也不知道糖葫蘆還在不在屋子裏,又或者已經出來了。


    正想著,林淵感覺自己背後碰到了一個人。


    他停了下來。


    渾身僵硬起來。


    此刻他鼻子裏,聞到的都是焦糖味,比剛才更加濃烈。


    身後有什麽?


    林淵腦子有些亂,但好在現在的他已經跟著淳風先生曆練了一段時間,也算是有些見識,膽子也大了不少。


    他知道有的鬼有禁忌。


    半路走路,最忌諱的就是回頭看。


    尤其是在已經確定身後有東西的前提下。


    因為如果身後的東西要襲擊你,早襲擊了,不會站在那裏嚇唬你。


    既然對方站著不動,就說明暫時你是安全的,或者,你還沒有觸犯對方的禁忌。


    最聰明的做法是不要動。


    因為不動,就不會觸犯禁忌,如果回頭,十有八九得糟糕。


    很多人,就是死在這一點上。


    林淵此刻謹記淳風先生的教誨,所以忍住好奇,忍著恐懼,不回頭。


    他就這麽保持一個姿勢站著不動。


    巷子裏的風似乎也停了,這導致這裏異常的安靜。


    這種情況下,任何一丁點響動,都能被聽到,而且比平日裏的聲響都大。


    噠!


    林淵聽到了一個聲響。


    就像是什麽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而這個聲音,就在自己身後。


    “不行,不能回頭。”


    林淵攥著拳頭咬著牙,忍著回頭的衝動,他在僵持著,這種感覺非常的心裏沒底,明明知道身後有鬼,但不能回頭,就不知道這個鬼正在做什麽。


    簡直是煎熬。


    與此同時,林淵也在偷偷的,緩慢的移動手,他從袖口裏慢慢抽出了一張符。


    這些年跟著淳風先生,他自然是學了不少本事。


    手裏的符篆是鬼殺符。


    裏麵有極強的怨念,一道符打過去,等於是厲鬼的全力一擊,一般都能將對手幹翻在地。


    再不濟,也能拖延片刻,有逃生的機會。


    鬼殺符捏在手裏,林淵心裏安定了不少。


    他這些年也跟著淳風先生解決了不少難題,比普通人自然是強了太多,這會兒心裏默念經文,穩定心神,就準備向前一滾,來個突然襲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林淵一哆嗦。


    這手,冷的有些過分。


    和一塊冰按在肩膀上一樣。


    情況不妙,這身後的鬼是打算動手了,林淵心頭狂跳的同時,也準備下手。


    但下一刻,一個散發著焦糖味的冰糖葫蘆從身後,遞到了他的麵前。


    這讓林淵徹底愣住了。


    糖葫蘆!


    身後的鬼就是糖葫蘆,可對方為什麽會把一個做好的冰糖葫蘆遞給自己?


    不是應該直接攻擊麽?


    還是說,給冰糖葫蘆就是這個厲鬼的攻擊方法。


    正想著呢,林淵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吃……你……喜歡……吃吧!”


    聲音沙啞,似乎是非常努力的說出了這一番話。


    沒有惡意。


    甚至沒有怨念。


    林淵能感覺的出來。


    他這個時候做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舉動,扭頭看了看。


    他看到了糖葫蘆的正麵。


    是一張麵無血色的臉。


    非常嚇人。


    但對方沒有任何動作,顯然回頭這個動作沒有觸發任何禁忌,對方也沒有攻擊的意思。


    林淵手裏的鬼殺符也沒打出去。


    他和糖葫蘆對視許久,發現對方的確沒有惡意之後,才反應過來,說你怎麽出來了?


    “快回去,不然淳風先生知道了,肯定會把你滅掉。”


    林淵急忙說道。


    既然對方沒有惡意,那林淵還是會把糖葫蘆當成‘朋友’。


    “吃,吃。”


    糖葫蘆嘴裏重複著這一個詞兒。


    林淵看了看對方手裏的冰糖葫蘆,做的非常好,焦糖味很正,看上去也很幹淨,和在路邊正規商鋪裏看到的一樣。


    甚至還要更好。


    這次林淵伸手接了過來,糖葫蘆依舊是盯著,似乎要看著林淵吃下去。


    “我嚐嚐。”


    林淵這些年跟著淳風先生,那是什麽好吃的都沒吃過,嘴也饞。


    既然糖葫蘆沒什麽惡意,他也就試探性的咬了一口。


    非常好吃。


    冰糖外殼焦脆,很甜;裏麵的山楂軟糯,很酸。


    酸甜混合,融合成了一種獨特的味道,讓林淵精神一振。


    但下一刻,他就感覺不對勁了。


    身體不受控製了。


    那一瞬間,林淵明白,自己被惡靈附身。


    但這個惡靈對他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先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繼續往前走。


    林淵想問。


    嘴已經不受控製。


    他隻能看。


    一開始是有點慌,而且林淵自我反思,怎麽就管不住這張嘴,那冰糖葫蘆是一個厲鬼給的,明顯是有問題,自己咋能就直接吃了?


    可吃都吃了,現在說這個,反思什麽,都於事無補。


    眼下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是幹看著,看看附體的這個惡靈打算幹什麽。


    又想著路上耽擱這麽長時間,淳風先生那邊一定等急了。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到時候,肯定得挨訓。


    這個時候,林淵又慶幸了起來。


    他仔細琢磨了一下,被惡靈附身,好像並不是什麽壞事。因為這樣自己就有充分的遲到理由,到時候淳風先生也沒法子都怪到自己身上。


    瞧,不是我不準時,是因為被附身了。


    林淵路上,已經把到時候該怎麽說的說詞都想好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控製自己身體的惡靈去的地方,好像就是淳風先生的院子。


    這讓他很不理解。


    這惡靈瘋了?


    這般舉動,完全是在自殺。


    詫異之間,已經是走進了淳風先生的院子。


    剛進去,就有一個人影快速過來。


    是淳風先生。


    但樣子和之前不一樣,蒼老了很多,頭發花白,滿臉皺紋,臉上帶著一抹從未有過的焦急。


    “怎麽現在才來?”


    此刻的淳風先生麵帶厲色,一臉焦急,開口訓斥。


    林淵啥也說不出來,而控製他身體的惡靈也沒吭聲。


    乖的很。


    “趕緊進來。”


    淳風先生似乎是真的急了,一把抓住林淵就拽進了屋子。


    屋子裏有一個池子。


    就是那種木桶池,古人洗澡用的。


    此刻裏麵滿是血水。


    還冒著泡。


    淳風先生進來之後就將林淵丟進了大木桶裏。


    林淵雖然不能控製身體,但也懵了。


    這什麽情況?


    但此刻的淳風先生就像是另外一個陌生人一樣,反正和平日裏接觸的不一樣。


    下一刻,對方也跳進了木桶。


    “快來不及了,此番轉換,凶險極大啊。”淳風先生這時候喃喃自語。


    這會兒他和林淵都泡在木桶的血水裏,血水粘稠,不斷的冒著泡。


    接下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血水開始侵入兩人皮肉,向體內蔓延。


    淳風先生表情漸漸放鬆下來。


    “還好,還好,雖然遲了一些,但一切順利,要不了多久,我便能更換靈殼,再度重生。,算一算,這已是我第五次奪靈重生了。”


    聲音裏帶著一絲洋洋得意,一種傲世天下的氣勢。


    仿佛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有多麽了不起,仿佛這些事,沒有人能做到。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千古第一人。


    “林淵啊,你的天資不錯,隻不過時運不濟,你若是晚幾年遇到我,那時我已經找到別的容器,或許可以真的將你當成弟子,可現在……也不錯,到時候,你或多或少能保留那麽一絲意識,可以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見證我成就不朽,但慢慢的,你的意識會逐漸消融,到最後不複存在。”


    “我跟你講這些是為了讓你明白這一切,明白我做的這些,明白你存在的意義,所以,你應該感到榮幸。”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說吧,若是有遺願,我會幫你達成。”


    淳風先生叨逼叨的說了半天,最後才問這些。


    林淵倒是想說。


    但他說不出。


    能說話,他絕對會罵。


    現在這情況他也看出來了,這淳風先生一開始找他就沒安好心。


    是把他當成‘容器’來養。


    是要占據他的身體。


    鳩占鵲巢這個成語林淵知道,現在淳風先生要幹的就是這種缺德事兒。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已經被糖葫蘆這個惡靈給附體了,這算什麽?


    反正對自己來說,都一樣,糖葫蘆想要這個身體,淳風先生也想要,而且,淳風先生還屬於來晚的那一個。


    能說話,林淵一定會告訴對方,你來晚了。


    想到這裏他就想笑。


    可身體不受控製,想笑他也笑不出來。


    淳風先生此刻身體已經開始融化。


    就像是泡在熱水裏的熱蠟,五官都開始變形。


    具體的奪靈過程林淵不知道,但就看這個情況,感覺不妙。


    融化的淳風先生和血水混合一體,然後開始順著林淵的身體往上蔓延,林默能看到,但他什麽都做不了。


    血水開始順著他的口鼻流入身體。


    這場麵極為詭異。


    持續了大概幾分鍾後,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從林淵嘴裏發出。


    他開始掙紮。


    但又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製著,想掙紮也掙紮不動。


    慘叫聲不是林淵的聲音。


    是淳風先生的聲音。


    慘叫聲後就是怪笑。


    不過這次的聲音換了,不是淳風先生,也不是林淵,而是另外一個聲音。


    反正這聲音林淵都能聽到,他知道,這次笑的是糖葫蘆。


    那一瞬間,林淵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糖葫蘆絕對不是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的一隻厲鬼,對方也絕對不是鬼城裏,普通的一個居民。


    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厲鬼,能暗算到淳風先生嗎?


    在林淵眼裏,淳風先生非常厲害,簡直是無所不能,高深莫測。


    可就這麽厲害的存在,居然被一個普通的厲鬼算計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可能。


    既然淳風先生不弱,那就隻能說明糖葫蘆不簡單。


    當然,那時候的林淵也想不出更多的東西。


    現在這情況,融化在血水裏的淳風先生似乎在和糖葫蘆廝殺對抗,林淵反倒是成了一個看客。


    這種對抗持續了很久。


    到後來,木桶裏的血水有一半都混合了糖漿,像是血色的糖水,泛著一股亮光。


    最後淳風先生的聲音沒有了,糖葫蘆的聲音也沒有了。


    林淵發現,自己慢慢的,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這個過程持續了一夜。


    “後來呢?”林默已經完全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


    他沒想到,自己在學校裏學加減乘除背古詩的時候,老哥居然已經經曆了如此精彩的事情。


    “後來,我也不知道,淳風先生和糖葫蘆沒有再出現過,我懷疑他們拚了個同歸於盡,但也沒有更多的證據,又或許,他們還在,在我身體裏。”


    林淵說他大概講完了。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後來他花時間調查了不少淳風先生的過往,知道對方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惡事,隨便拿出一個來,周立這種級別的殺人狂和人家比,都隻能算是幼兒園的小天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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