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


    牢房門口穿著獸皮襖的胖大看守拿鑰匙敲了敲鐵欄,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韓秀才,寨主有請。”


    話雖是請,卻聽不出半點“請”的意思,韓良跟著胖看守順著走廊往地牢大門走,沿路的牢房大半是空的,隻有偶爾幾個半死不活的犯人躺著,見有人走動,也不抬頭。


    犯人們興趣缺缺的樣子,不知是不抱希望還是餓的抬頭的力氣都沒了。


    到了地牢門口,看守待的單間裏,有個瘦高的男子正自顧自地喝著茶水,見韓良被押過來了,說道:“把他鐐銬解開吧,這可是我張家的‘貴客’。”


    胖大看守從腰間摸出鑰匙,解了韓良的手銬腳鐐,韓良揉了揉手腕,這幾日已是壓出一道紅印了。


    “這倆人竟是全不怕我逃跑似得。”


    韓良心想道,又想了想,似乎剛才選第一項,身上有把匕首也不是全無勝算,萬一出其不意解開鐐銬之後捅死這倆人,出了地牢便有了係統獎勵的火銃,趁著未被發覺也不是不可能跑出去。


    就在韓良胡思亂想的時候,來押送的男子跟胖大看守交談了幾句,放下茶杯,一拍桌子,茶水紋絲不動,桌上斜放著的刀卻是連刀帶鞘穩穩地震到瘦高男子的手中。


    韓良心裏一驚,表麵上不動聲色,看來這個世界真的有武功高手,自己卻是想的簡單了,對方解了自己的手銬腳鐐,是因為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走吧”


    瘦高男子先前帶路,推開門出了地牢,秋日久違的陽光讓韓良多少有些炫目。


    明明離開了地牢,韓良卻沒有聽到完成“自由之路”任務的提示,想必是還沒達到係統要求的自由身吧,還是被押送的狀態。


    瘦高男子抱著刀,也不急著催促,反而似笑非笑地望了韓良一眼,領著他往前走著。


    山寨規模不小,依山而建也頗有幾分氣勢,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圍欄哨塔將不同功能的地域劃分開來,越往前,人便越多。


    到了一處所在,人卻驟然少了起來,再過一段路,韓良看清了,是一處仿佛水滸電視劇裏聚義堂一般的大堂,很是顯眼。


    門口四個守衛持槍而立,雖然是土匪,可卻十分精壯,精氣神很足,顯然是山寨的核心力量。守衛見了瘦高男子,點了點頭,便開門放兩人進去。


    進了門,溫度驟升,與外邊的秋風蕭瑟相比,裏麵溫暖了很多。酒氣肉香撲麵而來,大堂裏算上主位隻有四桌酒菜,顯得很空曠。


    來不及仔細分辨,大堂主位上傳來一陣笑聲,顯然這些人交談甚歡,見了大門開來了人也不以為意。


    瘦高男子推搡了一把站在原地的韓良,領著他到了一處空著的酒桌。


    “呦,韓秀才來了啊,快請坐。”


    上頭不遠處,戲謔的粗獷聲音傳來。韓良抬頭看了一眼,是石崗寨寨主,諢號“石虎”,真名如何已不可考,行走江湖往往是隻識得外號,有時候經年累月用著諢號,自己真名怕是都忘記了。


    石虎正值壯年,強壯而凶狠。韓良對這些殺人如麻的匪徒沒有半分興趣,看了一眼便坐到了自己被指定的桌席上。


    沒回頭,韓良能感覺出來瘦高男子正抱著刀站在自己身後,脖子上若有若無的涼意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裏感覺還是什麽。


    自己的位置在最外邊,右手是山寨的二把手,軍師“焦麵虎”,麵色蠟黃的老者。對麵是一個管家模樣的富態胖子,也是韓良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二個胖子,地牢看守是第一個。看來這個世界饑荒還挺嚴重的,山寨嘍囉也沒見有胖子。


    “韓秀才,你可知為何隻有你活了下來?”石虎把玩著酒盅,笑著問道。


    這個問題問的韓良有點懵,事實上他隻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曾經生活在離石崗寨不遠的小村落裏,後來在他穿越的時候這個小村落就被石崗寨的土匪給屠殺盡了。


    自己隻是被叫做韓秀才,其實也並不是通過了鄉試的正經秀才,隻是喝了點墨水的普通人被鄉親這麽開玩笑罷了,哪知道其他事情。


    韓良思索了幾秒,並不是在想問題的答案,而是在想自己假如是原先的韓良,麵對這等凶徒該作何表情。


    想好後,韓良此刻猶如奧斯卡影帝附身,不得不說,多年的官僚生涯給他帶來了不少有用的表演技巧。


    他努力地表現出一副生澀的諂媚表情,看向石虎答道:“不知”,短短兩個字,為了符合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讀書人的身份,聲音還帶點顫抖。


    石虎哈哈大笑,看起來很滿意,他最瞧不起之乎者也的文化人,看韓秀才木訥而恐慌的樣子,甚是滿意。


    “張管事,可還滿意?”


    對麵姓張的胖子矜持地拿手巾擦了擦手,用看貨物一般的目光審視著韓良,韓良還沒搞清楚這幫人要幹嘛,為了掩飾,因此低頭急促地吃著桌席上的食物。


    “木雕泥塑,賣相還成。”


    很久沒吃正經飯了,天天樹葉米糠粥,韓良撿些能快速補充體力的食物快速咀嚼著,土匪招待貴客的席麵,也淨是些放在前世韓良根本就看不上眼的菜式。


    以前哪次下鄉吃的野味不比這些粗肉雜羮好?韓良憤憤不平地想著,嘴上卻不停,一是這幾天餓的,二是不管怎麽樣,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看著韓良狼吞虎咽,石虎饒有興趣,也很有耐心,一直看著他進食,就這樣過了一會兒。


    “吃飽了?”


    前兩個字還是正常的語調,最後一個字卻是變了味道,陰測測的,石虎高據主位,居高臨下地問道。


    韓良停了筷子。


    石虎用力拍了拍手,聚義堂的大門被從外邊推開,守衛架著一個五花大綁身著白衫的男子,一路拖行,到了宴席這裏,“啪”地一聲摔了下去。


    石虎身體前傾,盯著白衫男子。


    白衫男子年歲和韓良相仿,看著不大,二十多歲。憤然道:“你們敢攔截朝廷命官,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


    石虎咧了咧嘴,笑道:“好大的罪咧。”


    “唰”


    韓良身後的瘦高男子刀半出鞘,瘦高男子拿著刀鞘把刀柄遞給了韓良。


    “韓秀才,給你條活路,地上的是來上任的府穀縣令,巧了,跟你同名同姓。現在,你殺了他,你就是新的府穀縣令,一方父母官。在府穀縣城一手遮天的張家知道吧,你對麵的這位就是張家的管家,當了縣令會有張家罩著你,現在,當縣令還是去閻羅那見你家人,你自己選吧。”


    “叮,任務觸發——真假縣令”


    任務名稱:真假縣令


    任務簡介:府穀縣縣丞、張家家主張定文謀取府穀縣縣令失敗,勾結石崗山土匪半路截殺朝廷新任命的二甲進士、府穀縣令韓良,殺真縣令,卻需冒名頂替的假縣令上任,背後隱藏的陰謀到底是什麽?同名同姓淪為土匪階下囚的你有幸成為了這場真假縣令鬧劇的主角,你,將如何選擇?(毫無疑問,這種絕不可能發生的巧合是係統為宿主融入本位麵做出的修改設定,希望宿主好好把握機會)


    任務條件:完成接印儀式,成為府穀縣縣令


    任務選擇:選項一:選擇與土匪合作,殺掉真正的縣令做投名狀,作為幕後黑手的傀儡前往府穀縣上任(卑鄙的懦夫與懂得變通的奸雄隻有一步之遙)


    選項二:拒絕與土匪合作,我不會為了自己的生,去令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死(人性最光輝的一瞬,哪怕被稱之為愚蠢)


    任務獎勵:縣令大印*1,獲得官品、官職,解鎖“斷案係統”,新手大禮包*1,奸臣點10點


    韓良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該如何抉擇?他沒有崇高到為了不認識的人犧牲自己的覺悟,uu看書 ww.uukanshu 況且自己不殺縣令,他倆今天誰都走不出這個門,都得被土匪為防止泄密殺了。


    但讓自己去殺一個活生生的人,前世還是個遵紀守法公務猿的韓良,哪怕經曆了官場大染缸的熏陶,可這種要自己親手取人性命的事情,他還沒冷酷到無視人命的地步。


    這個奸臣係統,怎麽會弄出這種簡直是考驗人性最黑暗的一麵的選擇?


    “嗯?!”石虎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對不住了。


    韓良抽出身後瘦高男子的刀,鋼刀很沉,韓良手有點抖,這次不是裝的,他真的沒殺過人,前世過年宰的大白鵝已經他殺過的最大的動物了,現在是真有些抖。


    改換雙手握住刀柄,韓良一步一步地挪向白衫男子,看著白衫男子嘴唇衝著他一張一合,耳畔卻一陣嗡嗡的聲音,從桌席到地麵,短短幾步路,韓良仿佛走了很久。


    被守衛叉著的白衫男子拚命地掙紮著,哪怕身上還是五花大綁的狀態。


    韓良站定,雙手舉刀過胸,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刀插下。


    溫熱的血飆了出來,撲到韓良的臉上,濕糯地滑下。


    耳畔仿佛恢複了一些聲響,有石虎的大笑,有張家管事嗬嗬嗬的笑聲,所有人都在笑,可韓良卻笑不出。


    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個夢,能讓他一覺醒來還看見妻兒,哪怕黃臉婆埋怨著給他係好領帶,哪怕兒子調皮地挑食不肯吃早餐,哪怕上班還看見上司一臉不耐地甩過來一堆文件。


    要是這是夢,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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