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士館,寅時過半,


    鬧成一團,睡意全無。


    那樁求賢館的斷頭凶殺案,血腥味剛剛飄了進來,濃烈如過夜的醃菜。所有人都被刺激到,因為死的人,身份太過特殊。


    既是求賢館的五等門客,也是他們三公子的座上賓。


    有心眼的人,自然而然就把這件事和十公子聯係到一處,中間的橋梁就是這兩日奔忙不休的沙通天。


    “三公子,請你立刻把這件事稟報給領主大人,請他傳令下去,關閉城門,搜捕疑犯。”沙通天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疑犯都被滅口了,還搜什麽呀?沙莊主,不必費這個勁了吧。”


    “死去的隻是一個傀儡,真正操縱的黑手,還掐緊了十公子的性命。遲一分,十公子就多一分危險,也是您的危險。”


    沙通天很懷疑路逸銳是故意還是任意,根本沒有聽明白他話的意思。他仍是無比固執,把兩個風奇角當成一個,並堅持此人就是對麵派來的臥底。


    路逸銳摘下額頭的冰巾,拍案而起:“這件事就是路老二搞的鬼。這個風奇角,我見他的第一天就非常懷疑,將計就計才讓他當了一等門客……十弟中了黑風,若非父親的人來得快,我一定拿下他細細審問……眼下看來,那天去領主府通風報信的人,一定也是他。”


    在一片附和讚揚裏,沙通天選擇沉默。


    路逸銳振作道:“今天這事兒就是路高軒殺人滅口,再明顯不過。沙莊主,我們該直接去拿他啊。十弟一定就被他藏在府中。他為了構陷我,居然使出這麽卑劣的手段,可恨!”


    “二公子,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在求賢館,風奇角不過是一個五等門客……而您這,可是寥寥無幾的麟鳳之才。真要說,您的目的就變得更加可疑了。”


    “啊,哈哈……你也知道沒有證據……可連你都不信我,父親又怎麽肯答應輕易就全城搜捕?路老二一定會借機攻擊我,到時候我就真的沒有反手之力。”


    沙通天開口,又把話咽了下去。


    路逸銳搖頭,喪氣地做下去,說道:“莊主,明天可就是最後一日了。要是還沒找到十弟,我隻能提頭去見父親。”


    “三公子不必慌張,起碼眼下我們有了眉目,隻要找到這風奇角,十公子自然能安然無恙。至少今晚,請再做一個好夢吧。”


    “唉,真羨慕莊主這般豁達,就像是死過一次一樣。”


    “多想無益。”


    沙通天也有些困了,臨走前忽想起一事,問道:“忘了問,那風奇角的收天戲法,到底是怎麽個收法?”


    “我還以為莊主不感興趣呢。”


    “趁脖子還掛著,願聞其詳。”


    路逸銳醞釀了片刻,伸手描繪道:“明明前一眼天還是亮的,他拿出一個大口袋,說是能把天收了,這是多加的戲,其實連我也沒抱什麽期待。但沒想到,他一出手,快得不可思議,就往上一拋,一下子天真就完全暗了下去……什麽都沒了,隻有無邊無際的浩瀚星光。這風光,真是聞所未聞。”


    哪怕現在想起,路逸銳亦是非常陶醉,戲術士永遠不少驚喜。


    “那黑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沙通天問了句。


    “不,黑風是突然出現的,沒有任何預兆。”


    “這收天的戲法,果然奇妙。”沙通天頷首道,“可戲法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它是假的。三公子,下次再見,但願我能把這個答案帶給你。”


    約莫小半個時辰,沙通天回到旅舍。


    一路走,一路想。


    並沒人等他,他解衣上床睡覺。


    剛一合眼,沒多久外頭響起打鳴聲,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他從床上翻過來,罵了聲:“該死的雞,小心老子把你燉了!”


    蒙頭又睡,不能言。


    “啊,雞哥,算了吧……”


    ……


    天光大亮,當他從酒肆裏把喝成爛泥的藺知拖出來,時辰不早,嘿嘿冷笑:“好家夥,你竟然還有錢買酒喝?”


    “掌櫃的,今兒,老規矩,掛……掛賬……”藺知滿身酒氣,完全沒意識到是什麽人。


    “這麽好的天氣不上街發傳單,來這裏醉生夢死,連盤毛豆都不點,你墮落了啊,藺知兄弟。”


    “吼吼……呼呼呼……”


    藺知哇得一下,還好沙通天躲得快,但見這小子死得不能再死,隻得勉為其難將他扛在肩頭。那股味道,讓沙通天非常猶豫,要不要直接把這廢物丟了。


    想起一句瞎編的歌詞,你這一生,有沒有能相安醉酒的時候……側著目光好奇問道,uu看書ww.uukanshu兄弟,你該是個什麽垃圾啊?


    酒肆裏跑出一個白麵夥計,伸手就討錢:“你是這乞丐的朋友,前幾回他的酒錢都沒付呢!”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的酒錢也和我無關。”


    “嘿,你還講不講理,今兒決不能再讓你溜了。啊”夥計伸手就抓,不料對方扶著個沉甸甸的醉鬼,身形依舊非常靈活一下就閃開,還將他絆了個狗啃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不必送了。”


    “混蛋!啊,呀,都腫了……”


    小夥計灰頭土臉,滿嘴血泡地爬起來,可那兩人早走得幹幹淨淨。一肚子氣沒地方撒,隻能跑回櫃台連連跺腳。


    後堂裏聽見動靜,一個脆利聲線,端著盤新采的水靈野菜走出來:“小玉,怎麽搞的,這麽不小心。摔得還疼嗎?”


    放下東西,連忙來看她額頭的傷勢。


    “越兒姐姐,嗚嗚嗚,又讓那個酒鬼逃帳了!”小夥計不心疼自己,更心疼那幾壺酒錢,摘下帽子,原來是個束發的女孩子。


    二八年華,可見春日美景。


    “那人,你說是那個抄書的瘦子,以前他……不值幾個錢,算了吧。”


    “都怪每次你都這麽好心,那乞丐變本加厲……”


    小夥計邊哭邊抱怨著,名叫越兒的女子耐心地替她上藥,叮囑道:“不哭了啊,我的小玉。”


    小夥計倔強著,一下子,投進她的懷抱。


    “越兒姐姐最好了,就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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