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個青樓。”小舍對況鍾道:“這人以前跟著劉觀,為人高調,愛麵子,早上明明吃了碗陽春麵,非叼著根牙簽,說今天的牛肉麵如何如何塞牙。”


    樊侍郎還在呼喊,況鍾道:“我和他不熟,可以不上去,張詹事請隨便。”


    小舍正猶豫不決,如意低吟著捧著肚子彎下身去。


    “怎麽啦,娘子?”


    “剛才在驛站,喝了口涼水,現在肚疼了。”


    “能站起來嗎?”


    如意試了試,搖著頭,眼睛裏盈著淚水。


    小舍急問路邊人,診所在那?


    路人往西指了指,前麵有棵楝樹,你聞到沁人的香氣就到了。


    小舍對況鍾道:“你隨便,我帶她去看看就直接回驛站了,你多買幾個三丁包子帶回去。”


    街的中央果然有棵四丈高的樹,濃香撲鼻,小舍把如意靠那樹上,叫二個手下附近查找。


    如意嗬嗬道:“相公,不用找郎中,娘子我是餓了。”


    “剛才你不是疼得慌?”小舍拎起廣袖一隻角擦著汗。


    “娘子不這樣,相公不尷尬嗎?”


    “哈哈哈,娘子原來是使的苦肉計!”


    邊上有個小食鋪,漂著桂花香,門口店招上寫著,藕粉湯圓,三丁包子、千層油糕、雙麻酥餅、翡翠燒賣、野鴨菜包、糯米燒賣、蟹黃蒸餃、車螯燒賣、雞絲卷和蛋炒飯。


    小舍拿出個碎銀指著兩個隨從:“兩位兄弟,這點錢夠你們喝的,喝去吧,早點回驛站,明天小旗一到就開船。”


    二個衛兵,千恩萬謝拿著賞銀找酒去了。


    小舍夫妻倆就進了這小店。


    第二天,天蒙蒙亮,河麵上起了淡淡的霧,小旗回來了,給大家帶來了喜蛋。


    況鍾對小舍道:“這蛋不能給弟妹吃。”


    “為什麽,她最喜歡吃雞蛋了。”


    “她不肚子疼嗎,雞蛋澱食不消化。”


    小舍“噗”的笑出聲來:“她那是肚疼,是餓的。”


    況鍾雙手交叉著抱著肩頭:“我怎麽感覺你倆昨晚唱的是雙簧。”


    “是嗎,不唱行嗎?嗬嗬。”


    “先是,昨晚你們走後,樊侍郎便追下樓來,問你去那了,我告訴他後,你知道他怎麽說?”


    “可惜了一桌酒菜?”


    “沒那麽慘,他訂的是茶座,全是各種包子,哈哈哈,真像你說的,打腫臉充胖子,吃個包子,至於去那奢侈的地方嗎?”


    “哎呀,這下虧了,昨日去小店被小二宰了一刀,蟹黃蒸餃,車螯燒麥貴得要死,早知道揩樊侍郎的油了,還害得我背了娘子跑半條街。”


    如意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小舍背後的:“相公,以前你凍倒在致塘河灘,誰背著你上馬的?”


    小舍想起了那個河灘,想起了凍得奄奄一息的自已,想起了如意騎著白馬,舍身相救的場麵,想起了趙媚娘和燈燈……


    船在運河中開了足足一天半,終於到了胥門碼頭,小舍對蘇州知府了如知掌,但對巡檢衛所這塊還不曾了解,以前千戶由兵部直接管著,知府一般不插手。


    小舍這次帶著聖旨,放開了手腳調查,天天帶著況鍾去各衛所,幾天後便有了端倪:


    每個衛所轄士兵數千人。


    按照規定,這些衛所的士兵都是世籍的,子孫相襲。這種做法出了問題,早在洪武年間就已經出現了士兵陸續逃跑的現象,軍籍非常混亂,空缺的名額大得驚人。


    除吳江上回鞏德知縣整頓了一回,常熟,昆山,吳縣,江陰,甚至新建的太倉都有,軍餉都落在校尉,百戶,甚至薜千戶口袋中。


    永樂十五年朝廷派禦史李立到蘇州府等來清理過一回軍籍。李立為向朝廷邀功,將很多不搭邊的百姓定為軍籍,還差點鬧出了人命。


    蘇州府鍾同知暗中幫助李立,助紂為虐。引了下麵的普遍不滿,連即將告老還鄉的蔣通判也道:“姓鍾的變得太貪了,幾年功夫家裏房子,造了幾回了,錢不知從那來的,該查一查了。”


    小舍命況鍾和金通判兩人先聯手仔細核查,認真清理姓鍾的罪證。


    況鍾畢竟吏官出生,三天下來,鍾同知所有的內情都找到了,並有了確鑿的證據。


    小舍便把薛千戶請進了蘇州府,先讓小旗給他看了聖旨,這家夥字識得不多,但對這次大規模巡查虛兵額,吃軍餉的事早有耳聞,一到客堂便拉長了驢臉:“詹事大人,本千戶確有隱瞞朝廷之罪,但看遍都司十有七,留守司一,內外衛三百二十九個,守禦千戶所六十五個,那個不曾有這種事。”


    小舍拍拍桌子:“照千戶之意,uu看書 .uukanshu.co 咱們蘇州衛揩的油還少嗎?”


    “也不多。”姓薜的喃喃自語道。


    “那行,本官不找你,找李立問去。”


    薜千戶急忙擺手阻止道:“別別,我知道你的厲害,沒你辦不成的事,我退一千兩銀子出來賠罪。那是幾年積攢下來的。”


    要的就是你承認。


    小舍讓況鍾錄下口供及薛千戶退賠的承諾並簽字畫押


    蘇州李立,鍾同知和薜千戶等人的罪行寫了幾十張。小舍宣布把他倆暫押蘇州府牢獄,等待朝廷進一步審查。


    沒想到問題這麽嚴峻,在蘇州呆了整整一個月,小舍原本想的,陪張王氏幾天,找找趙媚娘的事兒都沒功夫,唯一做的私事就是送如意到夷亭,到白梅墳上燒了些紙,隨著巡查太倉衛,看了下在那任職的兒子亮亮。


    天氣暖了,小舍和況鍾心裏也急,怕誤了時機,馬不停蹄往鬆江府趕。


    況鍾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一個蘇州府就少了一千二百四十個名額,全國要少多少兵力,而且朝廷白化了多少銀子。”


    “看來這事不是一年二年積累的,最久的還是洪武年開始,那時還沒我呢。”


    蘇州河的水比前幾年渾濁了許多,原本清澈的河水漂著浮萍,一片片的綠色掩蓋著下麵的汙泥,船漿過去沉渣泛起,春風過來,一陣陣臭味撲麵而來。


    小旗指著前麵的一條小船:“大人,這船怎麽啦,搖晃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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