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裏長的村子,粉牆黛瓦的房子多起來了,在桃紅柳綠中顯得像世外挑源,小河輕輕的流,幾個農婦赤著腳在河裏洗衣裳,聽得馬歡叫聲直起身來觀看。


    “裏長在家嗎?”小舍用手圍成個喇叭狀問著。一個赤著腰穿著短襖的小媳婦道:“在田裏耕地播種呢,一會兒便回。”說著拎著淘米籮引他們去裏長家。


    裏長家養了豬,在豬圈裏“嗷嗷”的直叫。小媳婦灌了一瓶熱水,放在場上的石桌上,放上幾把竹椅道:“你們先喝著,我喂了豬便來。”


    太子道:“這裏比以前幹淨多了,以前這片場裏還是泥巴地,現在砌了磚,還放了鵝卵石。”


    幾聲牛吽吽聲,裏長牽著牛,扛著犁耙回來了,居然還認出太子:急忙扔掉手中的東西,跪了下去。太子道:“快平身,你以為這樣,我就吃不著你的蠶豆了嗎?”


    裏長道:“新鮮的還在地頭,一會兒我讓她們去采,保證殿下吃得滿意。”


    太子讓太監掏出些碎銀:“我們可是吃了還要帶走的。”


    裏長推辭了一番道:“這豆還沒長足,但嫩的發甜,可好吃呢。”


    皇子道:“看你又蓋了三間瓦房,看樣子日子還好吧?”


    “房是剛蓋的,人工是村裏人幫忙,不掏錢,材料錢先賒著,去年免了些稅,還差些,如果今年再能免一年,就可以還掉一大半。”


    “免三年,父皇說了。”


    “那太好了,真是皇恩浩蕩,老百姓祝皇帝萬萬歲,皇太子千千歲。”


    蠶豆收割上來了,幾個侍衛相幫著剝,一會兒就端了上來,夏元吉也進村了,大老遠就道:“知道太子準來這撈吃的。”


    太子笑道:“不管我的事,是張小舍嘴巴饞。”


    “蠶豆也就江南有,安徽少部份地方有,如果北方能種就好了,能補充糧食的短缺。”


    “這和土地有關係嗎?”


    裏長道:“應該和天氣有關,這蠶豆花開時,北方還寒凍,花受不了,”


    太子道:“夏尚書,我看可以派人去山東,河南試試,這是能填肚子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打了個飽嗝。


    去無想山還要一個多時辰,太子讓王振把生蠶豆裝了半麻袋,說是給老法師的,便開始向無想山行進。


    胭脂河,兩邊都是懸崖,像天然屏障擋住不了陽光,路上濕漉漉的滑,馬踩著碎步,速度也慢了不少。


    小舍命令小旗先帶一幫錦衣衛人在前探路,王振率太監後頭保護,上次就在天橋前遇到過惡人。


    潮濕的空氣,太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聲音在天溝內發出了陣陣回聲,驚起了無數隻蝸居在山崖縫中的蝙蝠,黑壓壓的在他們頭頂上飛過,令人寒毛凜冽。


    夏元吉道:“當年先祖朱元璋下令開鑿胭脂河。當工程快完工時,掌管錢糧的司計於世安突然被人殺害了,他女兒叫於素秋,是個聰明的女人,見父親死的蹊蹺,便到溧水縣衙告狀。遇到殺父的仇人之一,知縣高子謙的公子高廉。於素秋隻能回去,告訴胭脂河工程督辦、鳳山侯李莽,誰料到,李莽是這樁凶案的主謀。”


    “這案子就成無頭案啦?”太子心不甘道。


    “現在都過去了多少年了,凶犯早已老死了,但老百姓說於家父女倆的冤魂就一直在這長生橋下飄蕩。”


    太子看著高懸在半天的石橋大吼一聲:“告訴於家父女,凶手也死了,你們也可以走了,現在走過的都是無一一無辜的,你們別一別嚇他們……”


    太子的聲音洪亮,充滿著陽光,如萬把利劍飛出,崖壁下的河水泛起了波瀾,在指般粗的縫繚中透出一縷柔和的陽光,絲絲的瀑布突然有了道絢麗多彩的彩虹。


    太子臉上有了潤澤的油光,眼睛也彎出月亮般的弧線:“哈哈哈,於家父女是好人,咱們謝過。”到無想山腳,天已經斷黑了,嫋嫋炊煙,悠悠鍾聲,一輪殘月掛著山頂的殿堂上方。


    小旗領著幾個和尚迎了下來,為首的穿著淺色僧袍,拱手道:“太子來遲了,老法師已乘鶴西歸。”


    太子指著路邊一石頭道:“老法師是等我的。”石頭上刻著“太子飲馬處”五個字。


    長老道:“隨我來。”


    一幫人便上了山,山上稀落落的幾間殿堂,金頂黃牆的大雄寶殿,簡易的佛堂,公子上了率大家上了香。


    方丈對小舍道:“天也晚了,你們就在毗盧寶殿和僧舍將近一晚,我有話要與太子說。”


    吃了簡單的素齋,方丈便邀太子進了他的房間。


    兩人談到子夜,月白風清時,太子才出來,臉上掛滿了淚珠。


    小舍和小旗,王振一直坐在走廊下候著。太子對他們輕聲說了一句:“明天準備回北京。”小舍看到黑暗中太子的眉毛緊鎖著,地動時他也沒如此嚴峻和冷酷,u看書 uukans 他預料著將有更大的災難會降至,和尚都有奇妙的先見之明。


    果然第二天北京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仁宗朱高熾詔廣西右布使周翰、廣西按察使胡概、福建太參政葉春等一巡行應天、鎮江、常州、蘇州、鬆江、湖州、杭州、嘉興等處,察民利病。


    朱高熾在他們臨行時諭道:我君臨天下,夙夜以康濟為心。而南方諸郡,災害頻仍。但民眾地遠,情難上通。特命你們巡行其地,察民安否?”


    皇上說著,臉色突然刷白,接著一陣咳嗽,周翰急喚太醫,搶治。


    仁宗揮手道:“你等又不是太醫,幹你們的事雲。”


    周翰幾個放心不下,一路急趕,四月份到南京速將皇上之病急報太子。


    太子緊急召要臣商議,要返北京探視。


    殿堂又搖晃起來,這已經是第十六次地動了,君臣全撤出了金鑾殿,太子也顧不得威儀了,站在台階上方:“我要你們回答,我該不該回去,該不該去看父王。”


    太子的斥責中,帶著一份悲涼。


    夏元吉道:“殿下,不管皇上不滿,也該回去。”


    鄭和拱手道:“有我們幾個守備在,殿下放心回去。”


    太子看了一下天,天色昏黑,烏雲就像一塊碩大的布壓下來,黑壓壓的.不時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和閃電劃過,他手一揮道:“夏少師,金大學士,宋禮尚書,張詹事,你等明天陪朕回北京,其餘人按原職守備。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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