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道:“咱家這次來蘇州,受到貴府的盛情款待,理應過來感謝,特別是張通判馬前鞍後,舟馬勞頓,一路迎送。”他讓下人送上些綢緞:“也沒什麽表示,快過年了,這些薄禮,權當是咱家的心意。”


    小舍沒想到這太監如此通情,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這些都是小官應該的。”


    湯宗道:“你就收下吧,司禮監大人是一片誠意,回去給令堂大人,少夫人過年做件衣裳。”


    小舍千恩萬謝收下。


    中午湯忠在府衙,備些酒菜宴請兩位大太監。


    去應天府的走了,去吳江的也走了。府裏作主的就剩下小舍,一個人裏裏外外的忙到天黑,才回到家中。


    張王氏替他把飯菜又熱了一遍,他胡亂的吃罷,進了臥房,見娘子側臥在床上,雲瑤側跪在床前,替她在剝香榧子,不由眉頭一皺,又不便發怒,便道:“這香榧子,用嘴咬著才香啊,幹嗎要剝著吃呢?”


    如意道:“起先我也咬得,你看舌頭也碎了。”說著把紅潤的舌頭伸了出來。


    幾天沒注意,如意臉上豐滿了不少,臉上紅潤潤的泛著光成熟的光芒,小舍道:“看你吃得臉快像大餅了。”


    如意對小舍唬了個白眼沒作聲。


    小舍對紅瑤道:“你先忙去吧,這裏我來。”


    紅瑤還沒出門,如意便衝著他一通粉拳:“你壞,你壞,嫌我胖啦!”


    小舍道:“以後吃便吃,不要讓雲瑤那般侍候,學娘那樣,別分主仆。”


    如意有些不開心了,嘴也嘟了起來:“你是不是心疼人家啦,你心疼你就把人家娶回來,隻要娘同意,我不攔著。”


    雲瑤折了回來道:“少爺,怪不得少奶奶,是奴婢自已願意的,隻要少奶奶母子平安,奴婢什麽都願意。”


    如意道:“這下滿足你憐香惜玉的心意了吧?”


    小舍怕如意說出更難聽的話,忙道:“雲瑤,替我燒點水,今天府裏沒人,我一個人忙了一天,身體也乏了,我洗個澡。”


    見雲瑤走了,小舍便從懷裏抽出綢緞遞了給她:“過年了,叫個裁縫來家做幾件衣服吧。”


    那綢緞有紅有綠,都是帶暗花,顏色略深了些。如意道:“這是給老太婆穿的,醜死了,穿出去讓人給笑掉牙的。”


    小舍道:“這是司禮大人送得,你嫌老氣,也行,給娘和嶽母大人,我重新再替你買些。”


    那段子華麗貴氣,摸上去絲滑柔軟,一看就是上等貨,如意舍不得了:“先放著吧,這料子是給皇室的,外麵買不到,等我給你生了寶寶再做不遲。”


    小舍道:“也好,我替你放櫃子收著。”


    雲瑤在門口輕聲喚道:“少爺,水熱了,可以洗了。”


    小舍便脫了官服,早上王伯給的信封掉了出來,他準備放燭火上燒了,火一烤,那封口打開了,他便用二隻指頭夾著一甩,上麵寫了好多字。


    原來不是自已寫的那封。


    上麵寫道:“舍,我的郎君: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妾媚娘草上


    另:我已去南方,勿念。”


    小舍知道媚娘不識字,那歪歪扭扭的字,除了媚娘兩字,其它像一筆一劃搭結成的,應該是托人寫後,自已臨摹成的。


    小舍看了一遍又一遍,洗澡水也冷了。


    雲瑤在門外急著敲門:“少爺,你睡著啦?”


    小舍才想起洗澡,天冷這水一涼,洗得直哆嗦,他咬著牙道:“你先睡吧,我馬上就好。”


    雲瑤道:“你衣服還沒洗呢,明天怎麽穿出去。”


    小舍的官衣也就這麽一套,平時洗好了,便用熨鬥燙平,這熨鬥內放燃著的木碳,利用銅的傳熱與重量來燙平衣服上的皺紋或者熨出美麗的褶皺。


    小舍道:“那就不洗了,明天再將就一天。”


    雲瑤不同意,在外麵有節奏的敲門催促他。


    小舍想:“這小妮子,剛才塞給她一塊綢緞,一定是開心的不得了,所以十分的賣力。便匆匆洗好,披件外套,開了那浴房門,都快臘月了,西北風從屋頂上卷了下來,他連打幾個噴嚏。


    雲瑤道:“少爺這麽不小心,快喝點熱開水,別傷風了。”


    小舍道:“沒事沒事,便裹緊薄薄的睡衣上了樓。”


    早上天陰沉沉的,霧氣彌漫著,如意催他起床,他四肢無力,uu看書 ww.uukanhucm 頭似鉛般重,身體支撐著起床,如意手一摸額頭,燙的厲害,披上衣服便去叫婆婆。


    張王氏用嘴貼著他額頭一試:“恐怕是傷風了,快,先到樓下客房躺著,別傳染了如意。”


    張王氏孫子比兒子還重要,先用醋把媳婦的臥房薰個透,那酸酸的味道如意如何受得了,本來是孕期,嘩嘩吐了一地。


    等丫鬟上去打掃,張王氏才想到該替兒子煮些湯汁,薑湯弄好,兒子早沒了蹤影。


    蔣通判總是比他來得早些,一個人在公房邊喝茶,邊批閱公文,見小舍搭拉著腦袋,嘴唇紅的如血染一般:“你是不是染上傷風啦?”


    小舍無力的嗯了一聲。


    蔣通判道:“老爺我替你刮刮痧,發發汗。”


    沒有油,老蔣便蘸著水先刮頭部風池,再刮頸部大椎及背部肺俞、肩胛部,然後刮中府及前胸,最後刮拭足三裏。蔣通判手上使足了勁,小舍疼的哇哇亂叫,一會兒疼的渾身冒汗,那幾個穴道邊都是赤紫的痕印。


    這刮痧療法也真管用,一會兒小舍便不覺得頭疼了,身體也輕鬆了不少,便問道:“老蔣,這手藝從那學的?”


    蔣通判道:“你記得你們夷亭有個濟春堂藥鋪嗎?”


    小舍道:“知道啊,掌櫃的姓吳,又看病又賣藥的。”


    蔣通判捊了一下胡子道:“他以前在朱允炆的大將盛庸手下當醫官,那時我還小,和他兒子一般大,在他手下當衛兵。”


    小舍道:“你就偷學了吧?”


    蔣通判道:“那也不算偷,我還蹈矩循規的拜他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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