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姨太顯然受到了馬太太母子的奚落嘲笑。哭唧唧的回客廳。


    王千戶道:“馬姨太,如若在此受氣,我看先去蘇州小住幾天,避避風頭,讓我這賢弟幫著照料便是.”


    原來那時男人娶地位低於自己的女子,不經三書六禮而較簡單的儀式納為配偶,稱為納妾,經過正式儀式所納的妾又稱為側室。馬姨太估計也隻是個妾。


    正妻可以掌權,妾室頂多坐著吃吃喝喝。丈夫破產或死後,妾是可以離開的。


    馬姨太一邊抹淚一邊收拾行李,除了隨身的丫鬟萍兒幫襯,馬家上下沒人理會,也沒人說等老爺出殯再走。


    受王千戶之托,小舍也沒辦法,便像逃難似的上了馬,帶著已是淚濕衣襟的馬姨太和萍兒回蘇州。


    馬公子畢竟也是懂禮數的,和小舍交談了幾句,互稱兄弟送了他幾步。


    天色將晚,紅日西降,驛道傍的烏鴉在枯枝上了聒噪不休,冷風在桑樹上掃過,黃葉飛起。


    馬車上盛滿了馬姨太的全部家當,馬連打著鼻息,腳步也緩了.


    前麵便是胖二娘的客店,夏元吉題字“香遠益清”已做成了匾額,高高掛在門首,小舍幾人在那歇了下來。


    胖二娘笑嗬嗬迎了出來:“張大人,什麽風把你給吹來啦?”


    小舍想不能說那奔喪的事,怕做生意的人忌諱,便道:“無錫去辦了些公事,順便把個美夫人帶回蘇州。”


    胖二嫂上下打量了一下馬姨太道:“嘖嘖嘖,好一個天生尤物,這是大人新娶的?”


    小舍見那馬姨太臉上緋雲,低著頭露出少見的羞澀,怕她生氣,急辯道:“二嫂,你這嘴巴沒遮沒攔的。人家是名門之秀,因為蘇州不熟,受人之托帶得去。”


    胖二嫂道:“你咋不早說,二嫂還以為你英雄抱得美人歸呢?”說罷,哈哈笑著給馬姨太讓座。胖二嫂叫小二做了幾碗餛飩招待客人。


    這餛飩薺菜肉餡,湯色清白,飄著幾爿蔥花,馬姨太吃了幾個,神色恢複了許多,揚著長長的睫毛道:“這二嫂真是個熱心腸的,張大人有眼光。”


    小舍道:“我和胖二嫂可是患難之交,親如姐弟。”


    胖二嫂擼起袖子,露出那豬肘子般的胳膊道:“可不是,去年聯手把大胡子殺得個片甲不流。”


    馬姨太道:“大胡子我認得,與花郎狼狽為奸,做了不少歹事,去年聽說被人殺了,原來是讓你倆幹了啊。”


    小舍道:“聽說大胡子是無錫“賴皮三郎”手下的,馬姨太與那人熟吧?”


    馬姨太牙齒咬得格格響,杏眼裏帶著怒色:“豈止認識,奴家以前在楊州也算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十三歲時,年幼無知,受此賊人誆騙,先送與工部尚書,後來又轉送給那老壓物為妾,如今弄得有家不能回。”說罷淚水如細泉般流出。


    按照事先約定,王一飛也來了,一臉的匆忙。


    馬姨太似乎很平淡,也許經曆多了,有些事已經有了自已的想法,所以見了王千戶,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便隻顧自吃著餛飩。


    王千戶對小舍道:“我馬上去吳江,麻煩賢弟照應一下她,給她按排個住宿。”他從行囊掏出幾錠銀兩:“這些你先用著,不夠的話,賢弟先墊著。”


    沒料到馬姨太,突然站起身來奪過銀兩,摔在地上:“老娘我又不是叫花子,不要你施舍!你有事去忙你的,我這不用你費心!”


    王千戶落了個沒趣,裝作有急事,便走了出去。


    小舍急攔道:“王哥有什麽急事,這麽快就走了?”


    “胡濙事先講好的,一塊去吳江同裏!”說罷上了馬,一班人馬疾塵而去,留下一片枯葉在風中飛舞。


    小舍回到店裏,馬姨太怒氣未消,正在嘮叨:“這花花公子,騙得老娘,如今這般無情無義,總不得好下場。”


    胖二嫂刀子嘴豆腐心:“算了,男人都是如此,妹子以後要看清人兒,找個溫暖體貼的,就如我家相公,乖乖順順的,從不花花草草,搞那些甜言蜜語的勾當。”


    天已黑了,隨行的老王趴在桌上打著呼嚕,小舍便喚醒他,四個人告別了胖二嫂回到蘇州。


    森嚴的城門已經早已關上,城樓上的燈籠在風中孤寂的搖罷,老王在門洞下喚得弓兵開了門。


    這麽晚了,也沒處找住宿的,小舍便帶著馬姨太,萍兒回到自已家中。


    這一晚也算沒事,uu看書 wuanu 紅瑤在樓下打掃幹淨了客房,讓他倆將就著住下。


    一早,小舍見馬姨太梳妝打扮完了,正在客廳喝茶候著,裝束素雅淡雅,以沒往日那般風枝招展,妖**人,便道:“馬姨太怎麽起得這般早?”


    馬姨太道:“以後便叫那個,叫我歐陽靜兒便是,今天你去忙你的,不必為我操勞,我今日自家去典個房子。”


    小舍道“好名字,不過蘇州你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你別急,先歇著,一會兒我府上點了卯便回來。”


    張王氏在一邊道:“不知這姑娘想長住,還是臨時的?”


    歐陽靜兒道:“蘇州是個文人之地,我想在這辦個琴館,教小孩學學琴什麽的,以前我有個姐妹在這開過,說是生意好得不得了!”


    張王氏道:“我妹妹西中市隔壁有戶人家,剛舉遷京城,留得一處好房子,前街後河的,交妹妹托管,可以先出些租錢,如果中意買下也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歐陽靜兒道:“如此甚好,有勞伯母了。”說罷跪了下來:“靜兒打小出來,見伯母如見親娘,如若不嫌,靜兒願拜伯母為娘。”


    張王氏也就個兒子,見靜兒如此誠墾,人也聰敏靈巧,便是石獅子心也化了,當場讓紅瑤布置一番,在客廳行大禮,使規矩收下這天上掉下的義女。


    街邊的山茶花結了蕾,像盞盞燈籠,向下垂著,好像在尋找適宜的時光,把花瓣綻開。


    歐陽靜兒由娘照應著,小舍心也安了,吃完早飯,出了大門,王伯從身後頭跌跌撞撞的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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