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縣丞道:“是錦衣衛的王千戶王一飛大人.“


    戶部尚書:“難怪這般麵熟,我在錦衣衛指揮使紀綱麵前見過他。“


    街道邊有個南北貨鋪,尚書讓馬車停下,進去買東西.店鋪不大,都是些幹貨,尚書買了些蓮子,桂圓那種補氣血的,讓掌櫃包紮好,說是晚上看馬知縣要用。


    小舍心裏想,這冤家對頭,看來真是想避也避不了.要命的是,晚上尚書誰也不帶,偏偏讓他一個人陪。


    牛捕頭悄悄遞給他一把尖刀,讓他藏褲腳內,拎著大包小包禮物,跟在尚書屁股後麵.


    門子引著進了最未進院落,便是開闊幽靜的知縣府邸.月亮正圓,落在池中如碎玉浮動,粼粼閃閃。假山叢中月季吐豔,香氣襲人.


    進了蔓枝藤繞的拱門,繞過花壇,便是那主屋,馬姨太支著個燈籠親自迎了出來.


    馬知縣躺在黃花梨貴妃榻上,額頭鋪塊濕巾,嘴裏呻吟著,皺著眉,一臉憔悴.他想勉強支起身來,被尚書按住了.


    尚書道:“看老兄的氣色,麵色黑,肝腎見,眼無神,精氣虛。看來需要好好滋補一下,多吃些鹿茸,驢肉,羊肉的.”


    馬姨太道:“這些他都在吃,但一直不見好.”


    馬姨太親自給兩人上了茶,一股安神的幽香也飄了過來,小舍起身打了個揖。馬姨太道了個福,臉上紅雲泛起,輕聲道:“這位大人好麵熟.”


    小舍心裏早想好了如何應答,剛欲開口。夏元吉搶先道:“張大人是錦衣衛的人,專門侍衛朝廷出行的命官.”


    馬知縣道:“是了是了,上回欽差大臣來時見過,是個高人,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小舍分辨不出馬知縣的弦外之音,是真還是假,看他那眼有幾分凶光,不由摸了一下褲腿。


    馬姨太畢竟女人,說了實話:“他應該就是“江南神捕”張小舍吧,我聽王千戶說過.”


    馬知縣臉更黑了,大聲的咳嗽,還不時用手捶著胸口。馬姨太立馬喚一個丫鬟替他捶背。


    馬知縣咳嗽聲逐漸停息,屋內突然的安靜下來,隻有長桌上點燃的燭火,吱吱的響聲。


    小舍看了看尚書,清瘦的臉上,那雙原本不大的眼睛,在燭光閃動下,愈發銳利而狡黠。


    突然客廳門口,人影一閃,花郎莽莽撞撞的踏了進來。馬知縣也嚇了一跳,厲聲道:“大膽,尚書在此,如此無禮!”


    花郎定住神,才發現太師椅上端坐著兩位客人,而且都穿著華麗的官服,急忙下跪。


    尚書道:“不知者無罪,莫怪莫怪.”


    馬知縣道:“這是縣衙的小官,也是我自家家人,疏於教導,讓尚書大人見笑了。”


    花郎就是扶不上牆的,他迫不及待的與知縣耳語了幾句。隻見馬知縣對著馬姨太手指著,嘴唇翳動,眼睛瞪直直的,半天沒說出話,一會兒倒了下去.


    夏尚書感覺不妙,即令小舍趕緊去叫他的隨從醫官。


    知縣的府邸大,剛才是門子領進來的,這回小舍找不到出路,便在院內胡闖,邊廂有燈火亮著,他見是個佛堂。


    一中年女子,穿深色褙子,烏黑卷發高高盤起,正跪在蒲團上念經,燭光昏暗,看不清臉。


    左邊有個丫鬟,穿著翠蔥般色彩的長衫,雙手合十的侍立著,小舍對她招手示意,她反而朝他一齜嘴,睫毛下垂,視若無人。


    前麵花徑上有燈籠晃動,兩個家丁正在巡夜。


    一個人道:“這狐狸精勾上了個美少爺,老爺早晚給氣死。”


    另一個人道:“可不是,老爺被她淘虛了身體,連走路都氣喘籲籲的。”


    “這狐狸精也真騷,你沒見她乜斜著眼睛看男人的樣子,即便是石獅子見了也化了。”


    “清明上墳,狐狸精爬山累了,脫了衣裳叫我拿著,摸著那溫溫帶著體香的衣裳,我都快暈了。”


    兩人家丁越說越下流,小舍聽不下去了,假裝咳嗽,把那兩人嚇了一跳,拿著燈籠對著小舍就渾身上下亂照。


    小舍厲聲道:“我是戶部尚書的侍衛官,你家老爺命在旦夕,本官奉尚書之令去找醫官,請帶路!”


    兩人見小舍官服在身,氣宇不凡,連忙應承,屁顛屁顛的打著燈籠在前麵引路。


    又到那片水池,月光之下,池水清澈見底,池裏荷花還沒綻放,幾片青青的荷葉在風中飄蕩,uu看書 .ukanshu小舍忍不住讚歎道:“這是真正的荷塘月色.”


    一個年少的家丁道:“大爺你不要說這裏美,以前太太的隨身丫鬟就跌落在這池中死的,我每回走這裏,心就害怕的緊。”


    小舍怕誤了時間被尚書怪罪,也沒細問,但心裏在想:“這院子陰氣太重了,馬知縣想是讓冤鬼纏住了.”


    隨從醫官找來了,那馬知縣也已經緩過氣來,被人抬到個大臥房。嘴裏哼哼唧唧的,老醫官給他號了脈,又拔出銀針替他紮了幾針。


    這臥房可能是太太住的,深色的雕花大床,白紗的帳幔,太太一身素袍端坐在床邊,眼神凝重,抿著嘴,一副哀愁的樣子,手上不停的撚動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同樣深色的梳妝台上一壺清煙嫋嫋而上,屋裏便彌漫了那股異香之氣。


    那個丫鬟佇立在牆角,見小舍眼神過來,朝他笑了笑,揚起小嘴唇,吐了吐舌頭,做了個調皮的鬼臉.醫官抄了個方子,小舍便趁機離開這煙味嗆人的地方。


    客廳裏坐著尚書,馬姨太和花郎。尚書問道:“馬知縣如何?”


    小舍道:“醫官正在替他紮針,看樣子不打緊,現在要急著去藥鋪買藥。”馬姨太立馬取過方子,吩咐管家趕緊去藥鋪。


    夏元吉打著哈欠道:“老夫我還有些事沒做,張主薄你先送我回去,一會兒再來接醫官。”


    馬姨太殷勤的要送尚書,親自提了燈籠在前麵引路,三個人便出衙門,月色正濃,照得街上如白晝一般通亮,路不遠,離尚書下榻的官邸才百把步遠,少傾,小舍便隨馬姨太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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