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夫妻上街,可以並肩走,可挽著胳膊,可牽著手,古時候可不是,男的必須在前,女的隨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慢朝巷子裏走,人擠處,小舍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頭戴四方巾,雖然多了些麻子,瞼上的五官沒變,“廚師金二貴!“小舍心裏叫道.


    黑衣人服毒自殺,他是主要嫌疑人,縣衙抓他不著,都發了通緝令,今天怎麽會在鬧市出現?小舍假裝係鞋帶,待如意靠近了,便用手指指那人,如意太精明了,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金二貴七轉八彎到了太監弄,在蘇州織染局門口停下.


    如意朝夫君招手示意.小舍急忙追上去,在牆角見金二貴與守門的說了些什麽,一會兒出來個小太監,與他叫了輛馬車朝南去了.


    小舍也攔了輛馬車,遠遠的跟著.


    “太監弄,這名好奇怪?”


    馬車夫健談,回道:“朱元璋當皇帝時在這設蘇州織染局,負責催促蘇州工匠給朝廷織造絲綢,因由太監負責,所以這條弄叫太監弄。蘇州話裏有一句叫“托人托個皇伯伯,意思是托付了一個辦事不牢靠的人。皇伯伯是誰呢?就是說他們。這些人中間有一部分人和皇帝親近,於是地方官都很敬畏,稱他們“皇伯伯”,還經常賄賂他們,其實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多時,前麵的馬車進了條胡同,這胡同一邊是高高的院牆,一邊隻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高高的門樓,門首,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二扇獸頭大門,視線所及,粉牆黛瓦,屋闕起伏,非常豪華氣派。


    不一會幾個家丁扛著大包裹出來,金二貴指揮著裝上車,看形狀像布匹細軟之類的東西。


    馬蹄聲響,馬車咕嚕咕嚕的出來,小舍便關照車夫盯著。


    太監與賊走在一起,這事肯定不小,他覺得既然陷進來了,就沒必要退回去。


    兩匹馬前後在大街上跑著,馬蹄踩在彈石路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馬匹的喘息聲、噴鼻聲、嘶叫聲此起彼落,馬車隨之而顫動,如意臉上沁出了汗珠。


    小舍摸著她手心也濕濕的,心疼得很,這十幾歲的女孩子,像花一般剛剛綻放,本應好好的嗬護她,寵著她,今天卻把她拖進風雨中,而且有可能是場帶著血腥味的。


    他讓她下車,想讓她離開這危機四伏的馬車,但她把夫君胳膊摟得更緊,一句話也沒答.


    前麵的馬車出了城門,似乎沒受到阻攔,城門口站著的正是昨日的校尉,小舍一掏腰牌,車沒停也過了.


    前麵的馬車終於在一家沿河的農家停了下來,小舍給了車夫些銀兩,讓他立即去喊城門口的校尉帶人過來。


    黃昏的餘光漸漸隱去,初冬的風帶著透骨的寒氣.小舍讓如意在路口那棵大椿樹下等官兵。自已孤身一人過去,趴在田梗上,借著一人高的蒿草掩護,見農家的院門開了,一個穿黑色粗布短衣的男子,打著燈籠走了出來,照了照馬車道:“哎喲,這麽多貨啊?“


    “快卸貨,快卸貨,兄弟到現在還沒吃中飯呢!”


    小舍見燈光處那半邊臉,差點驚出聲來:“又是個金二貴?!怎麽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難道是孿生兄弟?”


    小舍見他倆正忙著搬貨,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就退著出來與如意匯合.


    因為騎的馬,半晌那個校尉先到,長得熊腰虎背的,一口山東方言,聽了小舍的介紹,手一揮:“即然是通牒犯,先抓了再說!”


    一會兒蹬蹬蹬的大批人馬來了,都是帶著大刀的官差,個個都皂衣青冠,威風凜凜的樣子.比鄉鎮那些衙役強多了.


    山東校尉看樣子很有經驗,對手下咐吩了幾句,數個彪形大漢,如虎似狼的從暗處將廚師金二貴拿住,另一人見大事不好,跳上馬想走也來不及了,官差眼明手快把他拽了下來.


    兩犯人被押到城內,暫時由刑房的人看管,小舍放下心來,畫好了押與如意連夜趕回夷亭.


    第二天小舍便帶了幾名本縣的捕快來蘇州刑房提人,刑房人說,金二貴你們可以帶走,另一個叫金大貴的讓置提督織造太監帶人提走了。


    小舍聽了暗暗叫苦,,蘇州織染局太監是中央內府司禮監的,那相當於皇帝辦公廳官員,要個人頭比要個蒼蠅頭都容易.


    果然這邊兄弟金二貴把罪名全推到哥哥身上,說是兄長冒充他殺了黑衣人,其它的事,他什麽也不知道.


    “那你潛逃又為那般?“


    “大哥說他做生意需要人手啊“


    “你沒見通輯令嗎?“


    那家夥很會裝:“我一直在庫房打理,uu看書.uuanshu.om二門不出,再說我鬥大字不識,看了也白看。“


    看看也沒什麽證據,王知縣說,先以包庇嫌犯之名把他關起來,等上頭有了說法再議.


    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小舍心裏總是掛著塊石頭.金二貴是個“燙手山芋“,皇帝為了牽製內閣,賦予司禮監很大的權力,置提督織造局的太監非常厲害,早晚會找上門來報複.


    要讓金二貴開口,必須找出確鑿的證據,仵作說黑衣人吃砒霜而死,先從這下手,小舍派了兩位老成些的手下,一家一家中藥鋪去打探,一月過去了,查無結果.


    王知縣害怕太監,眼色也越來越難看了,常常當眾人麵訓斥小舍,說他攤上大事了.準備辭掉他的風聲傳遍了縣衙內外.


    這天小舍在牢房值班,喝了點酒,臉色通色的巡視到關押金二貴的鐵籠前,見老獄卒趴在桌上打瞌睡,便掄起一個耳光。


    老獄卒也不賣賬,捂著臉回了一句:“神氣啥,你也是秋天的蜢蚱折騰不久了!“


    小舍更怒了,連打帶罵的叫老獄卒滾.


    老獄卒忍受不了,嘀嘀咕咕真走了.


    小舍喝太多了,老獄卒一走,額上冷汗涔涔直下,隻覺頭暈目眩,腸胃中翻江倒海的欲嘔吐,他扶著桌子漸漸彎下了腰,哇的吐了一地.


    金二貴聞著酒味,也反胃作嘔了.


    小舍醉醺醺的:“你這個死囚,要不是你,我怎麽讓那些下人都看不起?“


    金二貴哭喪著臉,朝小舍勾了勾指頭,示意讓他靠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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