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舍畢竟才十六歲,正是年輕氣盛之時,頑少如此齷齪的話如何聽得下,他把如意護著身後,做好了拚命的架勢。


    陳福貴見了,食指在鼻下一撇,對小舍做了個輕蔑的手勢。


    小舍本來滿心是火,見他囂張的樣子,好似火上澆暴烈的油,發一聲吼衝將上去。


    對方也不慌,手一擋側身讓過,下麵伸腿一絆,小舍摔到七丈八尺遠,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小舍膝蓋流出了血,他踉蹌的站起來,看到如意哭喪著臉,心裏更是羞憤交集,他喘然囗粗氣,咬著牙像獵豹一般向陳福貴撲去,四拳相向,小舍個小臂短明顯占不了上風,一二個來回,又被打倒在地。


    陳福貴吹了個口哨,幾個隨從揮起棍棒就朝小舍身上撲去。


    突然人群中衝出一個中年漢子,光著膀,皮膚黑黝黝的,一身突出的腱子肉,挽著褲腿、穿著草鞋,光著個錚亮的頭,隻見他伸雙手像掃地一般,一撥一撩,幾個頑少立馬像落葉似的倒下。


    陳福貴正得意,突然間殺出個程咬金來,把手上的糖人往地下一擲,手腳上下揮舞,運一口氣,便支右拳對準中年漢丹田一擊。


    中年漢也不吭聲,身體站直了,把個滿是腹肌的肚皮挺了一下。陳福貴的拳頭就像打著牆上一般,小子疼得捂著受傷的手倒在地下。


    看熱鬧的人立馬劈劈啪啪鼓起掌來。


    張王氏拉著小舍指了指中年漢子:“兒啊,快謝過你鄭鐵匠伯伯,要不是他來得及時,恐怕你命也難保”


    小舍見鄭鐵匠相貌堂堂,威武彪悍,特別是內心的鐵血之氣概,心裏是崇拜萬分了,便當著眾人朝他大拜。


    午後,天氣又暖和,街上的叫賣聲更雜了、賣花的,賣梅花糕的、買糖粥的,還有賣針線,賣胭脂的…各類聲音混在一起…在耳邊大嚷大叫的.


    幾人聽得煩躁,又見小舍還流著血,便沒了玩的心思,就說著笑著去玉虹橋,準備坐船回夷亭.


    玉龍橋飛架致和塘上,鄭鐵匠說建於梁大通年間,四人便從橋下那上了船.


    正是大地回春萬物複蘇的光景。夕陽照在微波蕩漾的河麵,鄭鐵匠輕搖船櫓.如意在棚倉內舒服的偎在張王氏胸前.張小舍躺在前台船板上,聞著空氣中碧草發芽的清新氣息。


    烏棚船像羽毛漂浮在澄澈的河水上,水隨著船的一動一動而蕩漾起層層漣漪。小舍像睡著搖籃裏的嬰兒,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突然“通“的一聲巨響,小船被什麽撞了一下,船一橫差掉傾翻,四人急忙察看,見上遊馳來一艘頗大的三吳浪船,朱漆通亮的船艙頗為顯眼.


    船頭跪著個白衣少年,藍色的四方巾下垂著,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在顛簸中,大船上跳下一個管家般的人來,對鄭鐵匠拱了拱手道:“請問師父是不是少林僧鄭重“


    鄭鐵匠還了個禮道:“曾經是,現在是夷亭鄭記鐵鋪鐵匠“


    “即然是,我家大夫人有請“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


    四個人小心翼翼登上大船,才看見那跪著的是陳福貴,見他低聲下氣的樣子也沒理他


    船艙裏端得是氣派,雞翅木的家具,大理石麵的圓桌.織錦的屏風竟似是一間大戶人家的客房。靠窗邊的是一張供台,台上紅燭高燒,供奉一尊玉觀音,照耀得艙中花團錦簇,堂皇富麗。


    正中的太師椅上端坐一名富富態態的中年女子,一身暗紅錢紋褙子,滿頭珠翠,眯著細眼,瞧著有幾分和氣,她見鄭鐵匠進來,趕緊起來招呼入座.


    寒暄過後,她瞄了身邊陳福貴一眼道:“小女是周莊沈萬四的女兒,這是犬兒福貴,平時他爺爺驕寵慣了,不好好讀聖賢書也罷了.還經常在外惹事生非“


    她茗了口茶道:“不怕您鄭師傅恥笑,他父親就是個敗家的,小孩如果再步了他爸的後塵,我們陳沈兩家……“說到傷心處,幾滴淚水從眼角細紋裏淌了出來。


    同是女人,同為人母,張王氏非常理解麵前女人的心思,她抹了把淚勸道:“太太別傷心,小少爺畢竟年幼,不明事理,以後找個好人引導一下就好了“


    沈夫人聽張王氏說到這,便頜道:“是啊,今天我們就是為此事來找鄭師傅的,犬兒說,鄭師傅今天雖然教訓了他,但他一點也不記恨於他,說鄭師傅不僅功夫好,而且人品也好,一身正氣的,非要拜他為師“


    鄭鐵匠沒想不到她會說出此言,一時間愣了,半晌才連連擺手道:“沈夫人,這如何使得……,u看書.uashu 貴府在昆山是名門望族,公子又是一表人才,前程遠大,鄭某萬萬不敢高攀。”


    陳福貴急了,通的在鄭鐵匠麵前跪下:“師父,徒兒以前千錯萬錯,你老人家都別放心上,今天徒兒與你有師徒之緣,馬前鞍後,上刀山下火海都跟定你,你今天不收下我這徒兒,我就是跪死也不起來“


    他言詞鑿鑿,話語真誠,聽得眾人無不唏噓感慨,連一直瞧不起他的如意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沈夫人沒料到兒子居然這般堅決,看來兒子的選擇是對的,這拜師的事無論如何,那怕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幫他,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也跪了下去.


    這下鄭鐵匠亳無退路了,他是個俗家弟子,心底善良,扶起娘倆,算是應承收陳福貴為徒.他站直了身體,儼然一副為師的模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要做我徒弟,必須做到三點,一,刻苦讀書,成績要出眾,二,武功隻能強身,不許害無辜,三,孝順父母長輩,尊敬師兄“.


    說到師兄,鐵匠用手指指了一下小舍.


    小舍一聽鄭鐵匠話中有話,識趣的也喊了聲“師父“跪了下去.


    陳福貴聽罷滿口答應,還不忘對小舍行了個禮,叫了聲師兄.


    真是不打不成交,冤家變親家,這應了佛家的一句話:“這都是前世未了的緣分“


    說話間,船已經馳到了夷亭鐵匠鋪,兩船人揮手告別.


    小舍幫著師父係好船纜繩,正扶著娘準備上岸,突然鐵鋪靠河的門內衝出兩個公差來,公差身後還有一個人,小舍認得,是王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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