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眾人查驗船上損失,便各自睡去,隻留下了望手在外麵站崗。


    齊禦風卻坐在船頭之上,皺著眉頭,眼望大海,心中有些不安,但聽得海中波濤忽喇忽喇地打在船邊,他心中也如波浪起伏,難以平靜。良久良久,眼見月亮從西邊海波中沒了下去,一邊蕾拉催了幾次,才回到客艙之內,昏然睡去。


    模模糊糊之間,他忽聽得風聲有異,便即醒覺坐起,模模糊糊之中尚未覺察到什麽,便聽得門外有水手叫道:“南風,南風!”


    齊禦風聽到這話,不禁精神一陣,睡意全無,側耳聽去,隻聽得風聲由南向北刮起,不禁心中一喜,起身換了衣衫,走到甲板之上,卻見亞伯拉罕正指揮這一群水手擺弄風帆,看見齊禦風過來,便對他一拱手笑道:“主上,好借春風鼓滿帆,徑情直遂躍前程,好風,好風。”


    他們所乘坐的阿拉伯大帆船,共有四根桅杆,前桅和主桅掛橫帆,後桅掛三角縱帆。這第四根桅杆,卻掛了一麵三角帆,這等大船無論風向如何,都能行駛,就算是逆風時節,也能前進,但比之其他船種,卻並無多大優勢。


    隻不過當順風順水之際,阿拉伯船係的速度卻又是其他船隻不可比擬,眾水手將船帆各自調校好角度,其速極快,遠比之前沿“之”字型蜿蜒向上,要快上十倍。


    但見眾船將風帆全開,風聲獵獵,其速如箭,齊禦風但見大船乘風破浪,水聲嘩嘩。海流帶動大船,越行越快,不一會兒十餘艘大船便逐漸拉開距離,眾多負載沉重的船慢慢模糊,漸漸小了下去。


    齊禦風隔了良久良久。便再也看不見那些船的影子,兩翼隻餘下三艘快船,並行在他所在的旗艦旁邊。


    這一日一夜之後,一直刮的都是南風,在這茫茫大海之上,齊禦風也算不出航程。隻聽見那半路在雅加達上船,走慣了這條海路的老水手說道,眼下不到一天,便可至泉州。


    齊禦風在船上呆得煩悶,早已經想回到陸地之上,這一日在船上看見太陽從左首升起。從右首落下,一直到了晚上,卻又是絲毫沒有看見陸地的影蹤。


    正當他渾渾噩噩,坐在船頭上打盹之際,突然身邊的蕾拉指著北方,叫道:“那是什麽?”


    齊禦風抬眼一看,卻見遠處水天相接之處。隱隱有幾個黑點,一隱即沒,他目力敏銳,早已看出,那裏乃是兩艘不大的帆船,黑漆漆外殼,船首上繪著大旗,在日光下泛著光彩,看上去甚是威風,正在波濤之中。漂浮上下。


    齊禦風點點頭道:“是船,不知是什麽來頭,咱們靠上去看看。”


    一邊有士兵吩咐下去,了望手打下旗語,當即一艘船殿後。等候其他船隻,另外兩艘便隨著旗艦,一同朝這那兩艘黑船便駛去。


    不過小半個時辰,太陽斜照之下,齊禦風所在旗艦,已經臨到了那兩船旁邊,甲板上的眾人已經清清楚楚看得這兩艘大船,船上風帆收起,也無人影也在甲板上走動,長錨入水,仿佛空無一人一般。蕾拉從未看見過這般中國式雕梁畫棟的帆船,當即目不轉瞬地望著那兩艘船,心中說不出的好奇。


    齊禦風心中奇怪,眼見這大船比之自己座駕也小不了多少,外麵敷著嶄新的黑桐油漆,雕梁畫棟,甚是精致,非是豪富之家不能置辦,怎麽卻又飄蕩在了這裏?


    大船漸漸駛近,隻見那兩艘黑色船靠得極密,竟似貼在一起。齊禦風凝目看了一會兒,略有些奇怪,一邊孫瑞來便道:“既然碰上了,咱們便過去瞧瞧。”


    齊禦風心想,看看也好,當即便點了點頭。


    他正待催促舵手上前看個究竟,突然身子微微一顫,側頭看去,臉色立刻大變,一邊蕾拉奇道:“怎麽啦?”


    齊禦風走到船邊,貼近水麵靜聽一會兒,突然怒道:“這船下有人!”


    他執起一根長繩,陡然在空中劃了個圓圈,刺入水中,但見一點浪花驚起,那十幾丈的長繩,卻如同標槍一般筆直,片刻之後,長繩一卷,一個人影隨之飛縱而起,手中卻提著一柄鑿子,一柄長刀。


    那人眼見自己被長繩卷在了天空之中,眼前甲板之上,都是虎視眈眈之人,知道一旦落在船上,勢必不能幸免,當即長刀一卷,將捆縛在身上的長繩割斷,身形一轉,便要落在水中遁逃。


    齊禦風冷哼一聲,破口叫道:“想走?”手中繩末一抖,一道勁力波動而上,勁貫繩端,直如長劍一般,登時刺入那人後心之中,使其透體而亡。


    他略一回神,卻聽得船下隱隱更有十餘人潛泳,不住有水花傳了上來,當即顧不得太多,起手將桅杆之下七八條長索一把抓起,略微在空中一輪,一同刺出,猶如天女散花,蜘蛛吐絲,片刻之際,便有七八個“水鬼”被打暈浮了上來。


    繼而他長索擺動,將這數十丈長的繩子當成鞭子使用,劃過深海,一連串的擊打而下,便又是一輪清掃,可他這一輪擊打之後,卻聽得喀嚓一聲,大船陡然一顫,水手們驚呼道:“走水了,走水了。”


    齊禦風心中懊惱,當即手下再不留情,他閉上眼睛,仔細辨別那些水鬼的方位,直上直下,繩索接連而出,隻見一股血水從海中湧了上來,跟著不遠處又湧上一股血水,頃刻間共有六股血水湧上,本來湛藍碧水,頃刻之間便化成一片血汙之地。


    這一下水上交戰,兩方都是措手不及,隻聽得水聲連響,卻是從那黑船背對著齊禦風等人的方位,接連躥出足有百餘人,齊聲呐喊,上得船頭。撕去隱藏在船上的炮衣,露出黑漆漆的大炮,居然要以大炮對攻齊禦風的座船。


    當即這第一尊大炮露出,齊禦風船上之人,登時精神振奮。齊聲一聲呐喊,無論船上的舵工,水手,抑或各路乘客,都急忙緊張起來,各持兵刃。鎧甲,弓箭,臨到船舷。


    這十幾艘大船本來就是阿薩辛派備戰之用,此時掀開遮蔽大炮的漁網,炮衣,卻比那些敵人還要快捷些。隻不過那黑船之上的強盜,卻早已在船上布下暗火,隻見大炮緩緩轉動升起,對準了阿拉伯大船,眼看便要點火。齊禦風當即不禁一皺眉頭,心道這敵船距離如此之近,瞄準極為容易。當真一炮轟在船中,這船上損失可大矣。


    正當這時,隻見得孫瑞來、朱雄、沙真子三人,手持長刀,飛躍過舷,一人一刀,砍死了對船的操炮手,手中兵刃飛舞,卻是迅速的占據了一處甲板。


    齊禦風眼前登時一亮,大叫道:“咱們也過去。相機奪船!”當即他率領波斯明教和阿薩辛派幾名好手,用繩索蕩過大船,攀援而上,卻見對手人中固然有黑發黑眼者,而大部分人手卻跟自己這方相同。居然都是黃發碧眼,身材高大的波斯胡人。


    隻是在此之際,兩方卻也不好打招呼,當即齊禦風拾起一柄長刀,左突右衝,砍殺無數,硬生生將這些人逼退到了船頭之上。


    他與孫瑞來等人數雖少,但個個卻都能以一敵百,而手下中人,也非庸手,那些波斯人被他們砍殺了一陣,漸漸退卻,臉上都露出恐懼神色,都站在階梯之處,死守著不動。


    齊禦風心中了然,這夥波斯人本來暗藏禍心,以大船停錨為掩護,暗放熟識水性之人潛到大船旁,意圖鑿沉他等的座船。虧得自己見到船旁潛水人吐氣的水泡,入海殺了那些水鬼,這才逃過了一劫,可是自己與這些人無冤無仇,他們卻又緣何要害了自己?


    當即他大喝一聲道:“你們是誰?為何要在這茫茫大海上傷人?”他連說三遍,分別用波斯語與漢語說出,卻見對手眼中露出絕望和淒厲的神色,但卻沒一人回應。


    他正待上前一步逼問,驀地裏一人突然站出,猛然撲向了自己,齊禦風一腳踹出,將那人踢出老遠,卻聽轟隆一聲巨響,黑煙彌漫。船身震蕩,如中炮擊,後艄上木片紛飛。齊禦風隻感一陣炙熱,忙同眾多水手一齊伏低。


    原來卻是有一名海盜為了掩護眾人,主動在身上綁縛了炸藥,要與齊禦風同歸於盡。


    齊禦風見到這人如此狠毒,居然連自己都不放過,心中不由得一陣遊移不定,正當此時,卻見那些海盜借此時機,紛紛跳入海中,朝著另外一條此時早已漸行漸遠的黑船遊去,原來這些海盜倒也精細,準備了兩條大船,便是害怕一旦有失,卻還能有個退路。


    孫瑞來走到齊禦風身前,問道:“追不追?”


    齊禦風混不知對手來路,一時正在思索,正當此時,卻見大海之上,陡然傳來一聲長嘯,這聲音中氣充沛,極是威猛,縱然夾雜在海上風聲濤聲之中,仍是神完氣足,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齊禦風聽到這聲音,心中想到,這人武功似乎不亞於達斯坦,卻不知是那一路的好漢?


    正當此時,卻見兩葉片帆飛快駛來,居然也是由南至北,其速快如電閃,上麵坐著十幾人,手中各持船槳,他等船快,率先占據了那艘黑船,當即對著水中的海盜,使出硬弩弓箭,上來便射。


    齊禦風起初看見這茫茫大海之上,居然還有援手,還尚有些驚喜,可仔細一看,卻未免心驚,但見這些人長箭甚準,從不離人頭顱,那些海盜隻要稍露個腦袋的,無不中箭立死,這般箭術固然難得,可是這海上搏殺的狠勁,卻也令人歎為觀止。


    卻見那水中的百十號人,終究在這等殺戮之下,徹底崩潰,大聲用各種語言嚎叫著乞求留一條性命,但那兩葉扁舟之上下來的人馬,卻是絲毫不聞,絲毫不知一般,隻是不斷射箭而出,頃刻大海之上,染成一片血紅。


    一邊沙真子看到這般情景,不禁皺了皺眉頭。感慨道:“這些人手無寸鐵,隻是想要投降而已……”


    朱雄也怔怔道:“他們……隻是不想被淹死。”


    孫瑞來也道:“這等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戮,卻比咱們在波斯所見的更為……”


    他一言尚未說完,卻見對麵那大船之上,一個人身穿白衫。站出身形,冷聲道:“你們難道不知,這等雜碎就算徒手,也想要掐死咱們漢人?”


    齊禦風一瞥之下,看到此人四十多歲年紀,一雙眼睛猶如冷電。精光四射,氣勢懾人,武功顯然也頗了得,便拱手問道:“不知尊駕是誰?我等在此拜謝救命之恩。”


    那人冷聲道:“你的性命是你自己救的,與我又有何幹,我且問你。怎麽這波斯船隊之中,卻有你們四個中國人,究竟是什麽人?”


    齊禦風眼見對手隻十餘人,卻將自己這百餘人的大船絲毫不放在眼裏,神色之中,甚是倨傲,當即道:“我等是從馬六甲而來。去泉州走親戚的。”


    那人哈哈一笑,怪叫一聲道:“走親戚?走親戚?哈哈……”


    他臉上笑容突然那化為寒光,冷聲問道:“我且問你,這波斯商船之上,怎麽會裝得有大炮?這些水鬼,究竟是怎麽死的?”


    齊禦風聽到這老實不客氣的話,當即不由得一皺眉,卻見那人一說完,當即轉過身去,叫道:“現身!”


    齊禦風抬頭遠望。卻見那人喊了一聲,身旁便有人射出信號,遠處有一礁石之後,便緩緩的開出了一條大船,這大船共有九桅、張十二帆。其蓬、帆、錨、舵,非二、三百人莫能舉動,體勢巍然,巨無與敵,跟它相比,齊禦風所謂的阿拉伯巨型船,儼然成了玩具一般。


    而在那大船之上,更是湧出無數人頭,每人身前支著一塊盾牌,各持強弓,一排排的利箭對著眾人。更是有數門大炮,寒光閃爍,徑直對著齊禦風等人的所在。


    齊禦風等一行人原本全身注視那兩艘黑船,絲毫沒有分心,便是連那海上隨處可見的礁石,也未曾多加留意,那料得螳螂捕蟬,居然還有黃雀在後,冷不防在這大海之上,居然碰到了這等硬手。


    這一來,原本士氣高昂的阿薩辛派頓時人人臉上變色,他們當中原本有人在海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卻也未曾見過這等魁偉大船,當即都目瞪口呆,渾然不知這等大船究竟是如何造出來的。


    齊禦風起初也有些驚異,但隨即看見那大船之上,旗上繡著一個紅色火焰,心中陡然安心,當即笑道:“尊駕可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殷野王殷前輩?”


    那人雙目一眯,冷聲問道:“你算是什麽東西,也配叫我的名號?你今日說出來由,我不殺你,若是說得不對,你跟你這些這些波斯雜種,可人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此時兩船相距不遠,這聲音猶如針尖一般鑽入各人耳中,人人覺得極不舒服。


    齊禦風聽到這話,也不惱怒,當即點頭,拱手淡淡笑道:“在下姓齊,名叫齊禦風。”


    他“齊禦風”這三個字一出口,登時對麵船上拉弓滿弦的十餘人立刻臉上變色,齊齊回頭看向那殷野王。


    齊禦風這名聲,眼下在江湖之上,響亮得幾乎無第二人可比,他不但武功高絕,擒獲了大元國師,更是占據涼州,克陝西,得吐蕃,東西交匯,不到三年功夫,便打下了當年陳友諒、朱元璋等人十餘年苦心經營而不得的領土,另外他還有明教和晉商相助,近來更有傳言,就連武當山上的活神仙張三豐也分外青睞與他,親手傳功,引為後代弟子,令朱元璋愁白了頭發。


    而且他眼下是涼州武威王,權位之上,甚至可與明教教主相比,殷野王剛才說出那番話來,卻是大大的冒犯了。


    但見殷野王側頭看去,上下打量了齊禦風一番,似乎一時也不能相信,當即冷冷問道:“當真?”


    齊禦風卷起一條長繩索,在手上玩弄了兩圈,一下拍擊在水麵之上,發出“嘭”的一聲,水花蕩漾出老遠,回頭笑道:“當真。”


    殷野王剛才隻見到戰果,卻未曾見到齊禦風施展武功,此時眼見他這一鞭的功力。其柔勝棉,其剛勝鐵,縱然便是自己,也絕對不能達到這般境界。能勝過他這一鞭的,恐怕隻有自己的外甥張無忌才行。當即心中不由得大為驚駭,點點頭,拱手賠禮道:“如此野王冒犯,請過來敘話。”


    說罷一擺手,便想讓齊禦風等人跳躍過去。


    齊禦風剛舉步要行,一邊沙真子卻突然站出身來。攔住了齊禦風,對著對麵喊道:“我等已經驗明正身,卻不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殷野王,你萬一設下埋伏,可如何是好?”


    殷野王臉色寡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是何人?”


    沙真子道:“在下是崆峒派二代弟子,沙真子。”


    殷野王冷哼一聲道:“你便是要做下代崆峒派掌門的那個?果然一身武功,比那幾個牛鼻子都強得多。”說罷也不理睬他,轉身走入船艙,引為賓客。


    齊禦風輕輕退開沙真子的手臂,笑道:“不妨事,此人倒是真的殷野王。”


    沙真子道:“何以見得?”


    齊禦風笑道:“人可以裝假。功夫可裝不得,聽說殷家精擅‘鷹爪擒拿手’,他方才看見我揮鞭,手中不自覺便扣成鷹爪抓扣之形,身形向後一斜,如若鷹翼翻旋之狀,這一手功夫,非是殷野王,他人萬萬不能。”


    沙真子點點頭,小聲道:“他這般大的聲勢。料也不假,可是他地位本較你為低,卻叫咱們上他的船去,這卻與禮數有些不合,想是他故意裝作忘了。想殺一殺你的銳氣。”


    齊禦風嗬嗬笑道:“我又不是他外甥,他當然不怎麽喜歡我這樣的人物,不過他既然是前輩,叫咱們過去,咱們便過去無妨。”


    當即他傳令回去,命亞伯拉罕、孫瑞來、朱雄、沙真子等人陪同,一同走進了那黑船的船艙之中。


    他回頭呼喊人手,再整理衣冠,卻也不過一會兒功夫,可進到船艙之中,卻見這本是敵人的營地,此時卻打掃一空,地上鋪了一條大紅色的毛毯,不知從何處尋了些水果,放在桌麵之上,一邊還有侍者居然沏好了茶水,靜候等待。


    殷野王眼見齊禦風率領一幹人手進來,也率眾而出,迎接了幾步,雙方各自拱手,分賓主落座。


    殷野王不及齊禦風說話,便問道:“齊少俠以為這船材如何?”


    齊禦風進得艙中,隻覺得這船中處處講究異常,雕工美輪美奐,空氣中隱隱聞的到一股芬芳之味,當即點點頭道:“不錯,我看這一船的木頭造價,便抵得上我十艘大船的銀兩。”


    殷野王嘴角帶出一抹嗤笑,說道:“又何止十艘大船的造價,這黑船乃是以玉檀木為基,加以黃花梨,紫檁木為輔,便是我那一艘巨船,加上大炮的造價,也恐怕不抵這區區一艘小船。”


    齊禦風聞之不禁心中有些奇怪,當即開門見山的問道:“這夥海盜居然如此豪富,怎麽卻落到了這種田地,他們究竟是何人,還請殷前輩見教?”


    殷野王手中拿著一柄折扇,聽到這話,“啪”一下打開,扇了兩下,又合攏起來,看著亞伯拉罕,警惕的問道:“這人是誰?”


    齊禦風尚未說話,卻見亞伯拉罕站出身形,雙手做火焰飛騰之狀,放在胸口,躬身向殷野王行禮,口中道:“在下乃是波斯明教使者,名喚亞伯拉罕,現應教主之命,暫且在齊少俠手下聽差。”


    殷野王聽到這話,不禁微微錯愕,當即道:“這船上可都是波斯總教之人?”


    亞伯拉罕笑道:“在下於波斯素聞殷左使神武非常,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眼下波斯內亂,蒙古人與突厥自相殘殺,波斯明教已全數東來,其中大部已經由陸路,在貴教楊教主護送之下,抵達昆侖光明頂,我等小部分人馬卻乘坐水路,緩緩前來。”他學習漢文本不熟練,平日言談還好,這說了這一大串子話,聲調之中,便已經極不自然。


    殷野王聽到這話,心中又驚又喜,但臉色卻依舊淡然道:“哦,卻不知貴教有多少人手?”中土明教雖出自波斯,但數百年來獨立成派,自來不受波斯總教管轄,他雖然聽到這番話,對這亞伯拉罕起了親近之意,但這些人大舉前來中土,他心中熱切之餘,心中卻也不由得生出一絲警惕。


    亞伯拉罕抬頭笑道:“請左使開窗觀看。”


    殷野王一聽,心說你那三艘船俱在我眼底,還有什麽好看?


    但耐不住亞伯拉罕這關子不好推脫,當即他命屬下人推開窗戶,卻見大海揚波,身後居然還有八九艘大船,漸漸浮現了出來,遠遠觀其體形,這一行人居然至少有兩三千人,這等人數,在這時代於海上長途運兵,當可成為大手筆,殷野王登時心中一凜,心道方才幸虧沒有同這些人鬧僵,否則這十幾艘船一字排開,自己船隻再大,卻也未必能敵得過這許多戰船。


    他正自心中猶疑之際,卻聽齊禦風問道:“殷前輩,但不知這氣派的黑船,究竟是何人所用?”


    殷野王回過神來,這才恨恨說道:“這是蒲家的船隻。”


    齊禦風雖然聽說過泉州風貌,但對其人物掌故,卻是一無所知,當即不由得奇怪問道:“蒲家?”


    殷野王眼看這齊禦風所屬,除了三名漢人之外,其餘均是波斯打扮,當即略有些警惕的說道:“齊少俠,借一步說話。”


    齊禦風點了點頭,卻見殷野王轉身走出船艙,來到船尾之處,他起身跟上,也不帶一名隨從。


    殷野王站在船梢,眼見他自己孤身前來,眼神之中略一驚詫,隨即上下又打量他兩眼,冷聲道:“齊少俠,你英武蓋世,打下了若大江山,我姓殷的好生敬仰,可是你知不知道,如今東南一地,究竟是什麽情境?”


    齊禦風略有些慚愧的說道:“在下這一年多時間,都在波斯行走,如今剛剛回國,江湖上的事,還望殷前輩指點。”


    殷野王聽到這話,眉頭不禁一皺,心說你治下不知有多少要事,怎麽去跑到波斯那萬裏迢迢的地方去了?


    他又上下看了齊禦風兩眼,像是有些看不透這少年似的,好半天說道:“我也不同你多說旁的,如今我多年未曾回到光明頂,與楊教主見麵,一向孤陋寡聞的很,剛才那色目人說的,可都是實話?”


    齊禦風點頭道:“句句是實,此番我中原豪雄,大舉遠赴波斯圍剿邪教,崆峒、昆侖與明教都有參與,共有五六千人,殷前輩若是不信,等上個把月,便可探聽到西北而來的消息。”他話中九實一虛,卻是未曾說出亞伯拉罕乃是邪教叛徒的這一事實。


    殷野王聽到這等驚人的消息,心中將信將疑,但齊禦風一身武功,卻須做不得假,當即他眨眨眼睛,望著海麵,突然感慨一聲道:“若是如此,你也不該讓他們這些色目人,此時來到泉州,不如你船隊一路徑向西北,我引導你去他處登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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