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禦風心道這三人居然被段子羽耍了一圈,心中著實鬱悶,當即他不禁問道:“那段子羽說要去天竺,沒說要幹什麽嗎?”


    沙貞子道:“他說他認識一個,什麽圖格魯克的菲魯茲,能從天竺國請來高人救兵,進襲中原,恢複漢家江山,我們三個都認為這種冒失之舉,無異於開門輯盜,反而會為禍中原,苦勸不聽,這才與他鬧得僵了,咱們深夜想偷了他的馬一走了之,誰知道那人驚醒的很,我們三人聯手,反而被他發覺,幸虧昨日這神女峰山頂傳來一聲巨響,天色生出異變,嚇壞了他,這才讓他跑了。”


    齊禦風心道那山頂的巨響,必然就是張三豐大笑時所為,當即問道:“那你們三人,跪在這裏,卻是怎麽回事?”


    一說到這話,三人不由得同時眼中生出傾慕的光芒來,隻聽得孫瑞來叫道:“齊大俠,你猜我們幾個,今日一早起來,卻見到誰了?”


    齊禦風眼看他一臉癡癡呆呆的模樣,心道直道奇怪,當即搖了搖頭。


    那孫瑞來正一正色,還尚未開口,就聽得沙貞子搶過話頭道:“實不相瞞,我等這次看見的,可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他兩人還欲賣個關子,但一邊朱雄卻迫不及待,未等齊禦風開口,便急忙說道:“武當派張真人踏雲而行,百日飛升了!”


    那孫瑞來,沙貞子聽到這話。不禁一起惡狠狠的看了朱雄一眼,恨他說話太快。卻見那朱雄直愣愣的,麵帶微笑,卻似乎以為自己說話比那兩人快了一份,勝過了那二人一籌,心中有些沾沾自喜。


    這三人說完這話,同時看著齊禦風,想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卻見齊禦風淡淡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啊,當時我就在他身邊。”


    三人聽到這話,不禁大為驚歎,沙貞子顫聲道:“你親眼目睹了張真人成仙?”


    齊禦風點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成仙沒有,不過我們兩人一起爬山上去,他到了頂峰,大笑兩聲。隨即從山上飄然而下,這等絕世輕功,確實是練到了仙人的境界。”


    這三人聽說齊禦風居然能與張真人一同爬上這絕世山巔,當即心中不由的驚駭無比,一時都有些發愣。


    “你們三個……?”齊禦風思忖了一會兒,一低頭。剛要發問,可是自己卻已經恍然大悟,心道這三人無意之中見到了張三豐的行跡,自然要討些仙氣,說些武當派的好話。所以才跪在地上信口胡說,以討得真人喜歡。


    當即他看著麵前三人。與三人商談片刻,那三人漸漸聽他對武威城中甚為熟悉,便也確信了他的確是武威王齊禦風這一事實。


    齊禦風眼看這麵前三人平行站立,當真是挺胸抬頭,特別嚴肅活潑,特別積極向上。嗓門那叫一個嘹亮,精神那叫一個挺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禁歎息一聲,心道在武威城中,怎麽沒人這樣畏懼與我呢?


    當即他問道:“眼下我要繼續去追擊這逆賊,三位意欲何往?”


    那三人麵色一紅,都略有些不好意思,片刻之後,還是孫瑞來說道:“我等千裏迢迢,結伴西來,其實都是投奔明教與武威王而來,想在戰陣上立功,殺韃子求個功名,誰想竟然生出這樣的波折,眼下便隨著齊大俠一同殺了此賊,再一起回返武威罷?”


    齊禦風剛才問明方位,那段子羽乃是翻山一路西去,不禁搖了搖頭道:“這山路遙遠,不知道那賊究竟到了什麽地方,眼下武威攻打銀川城也是吃緊,不如我修一封書信,你們回去交給五散人任何一位,都可做得校尉,今後如能立得戰功,我必保舉三位為將軍之職。”


    那三人見到這年紀輕輕就稱了王侯的正主,那裏肯隻做個將軍,當即朱雄首先搖頭道:“咱們既然到了齊大俠身邊,鞍前馬後,自然願意服伺齊公子,況且咱們也跟那段子羽有仇,今日說什麽也要將這賊子擒住才甘心。”


    那兩人也點頭表示正當如此,齊禦風推辭不過,心道這路途遙遠,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那段子羽,路上有個照應也好,當即便也答應了下來。


    聽到他答應的話,三人頓時喜悅起來,這明教雖然原來與中原武林六大派有隙,但近年隨著聲威日益顯赫,普通六大派高手哪能同明教相比,如今他三人流落江湖,俱想混出一番名堂,其他派別對武林中人都是又愛又恨,欲拒還迎,這最好的去處,倒也隻有西涼一軍。


    當即沙貞子徑行奔出幾步,叫道:“先前這裏有些天竺人在此行營,教我們三人看見,此時還有幾匹馬留在了這山林裏閑逛,正好充為坐騎。”


    他牽出馬匹,齊禦風連聲叫好,當即人一邊喝著朱雄燉煮的魚湯,一邊說話,待得天色明亮,齊禦風力氣恢複過來,三人便跨馬尋路,向西而去。


    這三人所騎的馬匹盡是天竺百裏挑一的好馬,當即四人撥開雪堆,采了些幹草喂馬,那馬兒腳力飛快,不一會兒便奔出老遠。


    齊禦風生怕那段子羽走失,心中焦急,更是不住的催促,不到正午,便已奔出百裏之遙,這時雪漫江山,但見一路之上人馬腳印雜遝,車轍縱橫,卻全然是那天竺人一路來時的痕跡,放眼但見一片茫茫白雪,雪地裏隻有一道馬蹄印記筆直向西。


    看那印痕模樣,約莫是已經有一兩天的功夫,當即齊禦風心中甚是歡喜,心道:“這馬腳程甚快,那段子羽受了重傷,一兩個月休想複原,必然緩緩而行,不出一兩日。必可追上這廝。”


    當即四人又奔出一日,但見那馬蹄印轉而向北。蹄印之旁突然多了一道行人的足印。這足印甚是奇特,雙腳之間相距幾有四尺,步子邁得如此之大,而落地卻輕,隻陷入雪中數寸。齊禦風吃了一驚:“這人輕身功夫好厲害。”


    隨即想到:“難道是這段子羽的幫手到了?看這人輕身功夫,天下可少有人及。”


    他心中想到此處,雖在寒風之下,不由得全身出汗。為之一震。忙追蹤蹄印,控韁指示,順著蹄印一路奔了下去。隻見那足印始終是在蹄印之旁,但數裏之後,這一對印痕在雪地中忽爾折西,忽爾轉南,彎來繞去。竟無一段路是直行的。齊禦風心道:“這賊子定然發現有人在後麵追趕,故意繞路,但雪中蹄印痕跡,又豈是輕易能將人繞進去的?”


    他與這崆峒、昆侖、長白山弟子四人緊追不舍,不出第三日,便發現蹄印與足印突然與另外一道蹄印足形重疊交叉。


    齊禦風心中大為驚訝。下馬查探,四人麵麵相窺,瞧出一道在先,一道在後,望著雪地中遠遠伸出去的兩道印痕。陡然醒悟,這段子羽卻是繞了一大圈之後。,故意東繞西轉地迷惑他四人,叫他兜了一陣,又回上老路。


    當即齊禦風再躍上馬背,不禁又喜又憂,喜的是這印痕尚未追丟,荒涼大漠之上,不怕追不到這段子羽,憂的卻是這賊子如此狡猾,眼前風光已經與中原絕不類似,這賊子到底是要去了那裏?


    當即四人一起尋了段子羽的行走的方位,奔馳良久,不過一個時辰,果然足印再現,接著又過了一天,又見遠處青天與雪地相交之處有個人影。


    齊禦風縱馬上前,望見那地上燃著一個火堆,架上烤著一隻大鳥,一人身上穿著一身破衣,佝僂著身子,拄著一把劍,看麵貌便是段子羽的模樣。


    他登時精神一震,雙腿一夾,馬匹如箭般疾衝而前。待離段子羽數十丈處,隻感到馬蹄忽沉,踏到的不再是堅實硬地,似乎白雪之下是一片泥沼。那馬兒也知不妙,忙拔足斜奔,但這軟泥之地,卻那裏容它使出力道,當即四蹄掙紮,便陷入了沼澤泥土之中。


    段子羽眼見齊禦風陷入,登時抬起頭,哈哈大笑道:“咱們奔出這麽遠,你還不死心,今日我這設伏之地,地下是沼澤軟泥,一停足立即陷下,看你如何不死!”


    齊禦風眼望他得意模樣,一轉念間,不由得心中有些慌亂,心道:這人果然詭計多端,他料定我離開他身近必定懷疑,小心謹慎,所以特意在沼澤的幾十丈外生火,我千料萬料,卻也想不到他居然在這麽遠的地方,設下了埋伏。


    當即他沉聲喝道:“段子羽,你跑到國外來,又有什麽陰謀?”他此時雖然不辨此地風光,卻也知道自己早已經不在中華版圖之內,若說段子羽故意將他引出國門,卻也並不盡然,顯然這廝定然有別的事情,非要出國不可。


    段子羽冷笑不語,歎息道:“一年之前,你劍術無雙無對,幾乎堪稱天下第二;沒想到一年之後,你居然內功也這般高明了,天下的好事占盡,就別管得那麽寬了吧?”


    那沙貞子等三人眼見齊禦風騎著馬越陷越深,不由得焦急起來,可是他幾人也不知道這沼澤的範圍,當即也不敢靠近,隻能不住吆喝,跺腳不已。


    齊禦風道:“武功好壞,原本隻是細枝末節,可是我人品卻比你這娶了三四房妻子的人強。”


    段子羽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臉色陰沉,“嘿”一聲不語,突然道:“我胸懷大誌,你們明教鼠目寸光,怎麽能知道。”


    齊禦風端坐在馬上,也不掙紮,當即反諷道:“不過是皇帝夢罷了,算得什麽大誌,憑借娶醜老婆當皇帝,也就隻有你這種人稀罕。”


    段子羽怔怔出神,看著眼前火堆之中,不時輕微的暴出火花,似乎對齊禦風所說聞所未聞一般,齊禦風看到他這落寞的樣子,心中不禁也有些一酸,心道這人麵皮長的雖然好,可是對人有所求,平日未免便受了不少氣罷?


    正當此時,突然段子羽問道:“你眼下平定了吐蕃。再擁兵西涼,雲南、川蜀也盡在掌握之中。天下便可有一半在手,可是想當皇帝?”


    齊禦風微微一怔,他對殺韃子感興趣,對漢人恢複江山,自己當個假模假式的武威王也挺得意,可是當皇帝這事,他卻還真沒認真考慮過。


    當即他微微沉吟片刻,便抬頭道:“不錯。我西涼安居樂業,遠勝其他地域百倍,我堂堂正正,也是大漢男兒,一城一地,皆是從韃子之手中奪取而來,為什麽不能當這個皇帝?”


    段子羽微微冷笑道:“你要當皇帝。能過得了楊逍那一關麽?”


    齊禦風聽到這話,不禁心中也是一凜,心道那明教總壇對他涼州事務,不冷不熱,如以後真的做大,開始爭奪天下。楊逍能不能出來奪權?


    但隨後他心中突然一暢,心道若楊逍、範遙不服氣,叫他們與自己打上一場也就罷了,他卻不信那“乾坤大挪移”,便能勝過自己這“純陽無極功”。而且若要搞什麽陰謀詭計,也非楊逍這等人所長。便是武當派和張無忌恐怕也不允許。


    當即他哈哈大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楊教主若想奪取天下,我自然也歡迎,大夥各憑本事便是,不過聯絡外族,卻未免失之道義了吧。”


    段子羽陡然一皺眉,隨後眼見齊禦風跳下馬來,登時稀泥灌入到了腰際,他雙手抱住馬身,往外一丟,竟然把那馬兒擲出了爛泥坑,而他自己卻也因此一沉,登時隻剩下了個肩膀,頭顱,還留在外麵。本來這沼澤殺人,也不是一時半刻,有時候甚至要幾個時辰才行,但齊禦風這一舉動,卻足以令他要早死好幾個時辰了。


    當時他眼前齊禦風將“死”,當即從身後抽出一根長繩,迫不及待道:“我救你出來,我們合作如何?你幫我驅逐了梁王,恢複大理,我幫你攻打大都,立不世功業。”


    他眼中充滿熱切,看向身體緩緩下降的齊禦風,卻見他雙目如冰,搖頭道:“大理是我徒兒段寶的天下,什麽時候輪到你這種雜種恢複了?”


    段子羽聽到這話,不禁勃然大怒道:“你叫誰雜種?”


    齊禦風冷哼道:“看你麵色,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人,能幹出劫持自己侄女這種荒唐之事的人,我可沒心情與他合作。”


    段子羽一咬牙,怒道:“那你就去死罷!”說罷手中一擺,發出幾道飛星,接連朝著齊禦風頭臉撲來,齊禦風認得那正是他先前使用過的霹靂雷火彈,當即大喝一聲,身形一旋,飛身竄起足有三四丈高,躲過了這一劫。


    那孫瑞來等人眼見齊禦風從沼澤之中飛出,如同炮彈一般,在空中變成了一個小點,不由得驚歎不已,卻見齊禦風隨後如長風一般落在地上,身體三起三落,朝向段子羽,右掌一拍,使一招“見龍在田”,與段子羽手掌相交,兩人都是出了全力,卻見那段子羽向後倒退了兩步,由於齊禦風這一推之力,落腳重了,左腳竟深陷入泥,直沒至膝。


    他當即大驚,知道在這流沙沼澤之地,左腳陷了,倘出力上拔提出左腳,必致將右腳陷入泥中,如此愈陷愈深,他可沒有齊禦風方才那等“上天梯”的輕功本事,必然難以逃脫。


    情急之下,他橫身倒臥,著地滾轉,同時右腳用力向空踢出,一招“連環鴛鴦腿”,憑著右腳這上踢之勢,左足跟著上踢,泥沙飛濺,已從陷坑中拔出。


    齊禦風這一掌擊出,卻不免有些奇怪,心道他先前中自己一掌,便已經足以吐血,可是眼下自己雖然初學“純陽無極功”,而且行路多日,身子疲憊,氣息弱了半絲,怎麽他這氣息卻強勢了許多呢?他眼下身上有內傷,卻緣何能接住了自己這一掌,卻隻是退了兩步而已?


    當即他抬眼看去,卻見那段子羽在沼澤之中一個翻身,陡然口中哨聲響起,一匹白馬從長草之中躥了出來,段子羽一人一騎,已經在數裏之外,遙遙看見那白馬跑的甚是穩實,看來已經走出了沼澤。


    當即他也顧不得騎馬,跟著蹄印,向前疾追,他一生之中,隻不過見到這段子羽三次,每次都覺得這段子羽陰森恐懼,似乎總有些什麽怪名堂,雖然不至於讓他施展開來,可是總覺得留下此人,終究有一日必成禍害。


    今日就是縱冒奇險,也決不肯錯此良機,好歹也要報此大仇,決不能就此罷休,施展輕功,提氣直追。


    這番輕功施展開來,數裏之內,當真疾逾奔馬。段子羽聽得背後踏雪之聲,猛回頭,見齊禦風離馬尾已不過數丈,一驚之下,急忙催馬。


    一人一騎,頃刻間奔出十多裏路。那白馬早知危險,足底愈軟,起步愈快,到得後來竟四蹄如飛,猶似淩空禦風一般。這馬這般風馳電掣般全速而行,齊禦風輕功再好,時刻一長,終於呼吸急促,腿勁消減,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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