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鬧騰了大半夜,四更天的時候,趙禎徹底醉倒了。


    陳琳小心翼翼的進入到了後院,就看到了涼亭裏,寇季和趙禎二人橫躺在地上,在酣睡,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二人身邊爬來爬去,爬累了,就吧唧一聲坐在二人身邊。


    小的似乎覺得地上坐著不舒服,就爬上了寇季的胸膛,順著寇季的身軀,爬到了趙禎身上,來回爬來爬去。


    陳琳嚇的心髒差點跳了出來,他邁著小碎步,無聲的衝了過去。


    “唰~”


    雪亮的刀光在月光照耀下,一閃而過,冰冷的刀尖懸在了陳琳喉頭。


    陳琳腳步硬生生的止住,略微吞了一口唾沫,沉聲道:“咱家不會傷害它們……”


    刀光一斂。


    啞虎靜靜的站在涼亭邊上。


    陳琳看了看在趙禎身上樂此不疲的來回爬的小家夥,嘴角抽搐了一下,對啞虎道:“但咱家也不允許它們接近官家,它們是猛獸!”


    啞虎站在原地,愣愣的呆了許久,才回過頭看向了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大的身影似乎從啞虎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兒危險的氣息,所以人立而起,衝著啞虎嘶吼了一聲。


    啞虎歪了歪腦袋。


    大的身影立馬爬到了地上,晃著肥碩的大屁股,圓溜溜的滾出了涼亭。


    小的身影坐在寇季胸膛上,呆呆的坐了一會兒,也晃著屁股離開了。


    啞虎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涼亭。


    陳琳快步進入到了涼亭,將趙禎從地上扶起來,小聲的呼喊著後院外的宮娥、宦官們進來。


    宦官、宮娥們,用厚厚的毯子裹著趙禎,抬著趙禎離開了寇府。


    除夕夜,趙禎可以任性一下。


    可初一的祭祖大典,趙禎卻不能任性。


    陳琳等人抬著趙禎回宮,就是為了準備祭祖大典的。


    趙禎,以及陳琳等人離開以後,寇季長出了一口氣,緩緩的坐起身,搓了搓有些被凍僵了的手,低聲嘟囔了一句。


    “太可怕了……”


    得虧他聽到了趙禎的語言不對,就果斷躺在地上裝死。


    他若是不裝死的話,天知道喝醉了的趙禎會拉著他幹出什麽事情。


    若是胡鬧一夜,酒醒以後,龍袍穿在他身上,那樂子可就大了。


    寇季起身,出了後院,招呼了仆人收拾了涼亭裏的殘羹剩飯以後,獨自回到了房裏睡下。


    在睡之前,寇季暗中叮囑自己,以後再也不能跟趙禎喝酒了。


    如果要跟趙禎喝酒,一定要拉上其他人。


    最好拉上幾個仇人。


    “貌似……現在的朝堂上,我已經沒幾個仇人了……”


    寇季嘟囔了一聲,合衣睡下。


    半夢半醒中,感覺到胸膛沉沉的。


    寇季下意識的以為,是那個黑白相間的小家夥坐在他胸膛上,然後毫不客氣的揮了揮手。


    然後。


    然後他就睡不下去了。


    一隻蒼老的手,拽著他的耳朵,將他從床榻間提了起來。


    寇季疼的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須發皆張的發怒的臉孔。


    “祖父?!”


    寇準拽著他的耳朵,黑著臉沒有說話。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用眼角的餘光左右瞟了一眼,就看到在他床榻的一角,寇天賜可憐巴巴的坐在那兒,委屈的憋著嘴。


    他大致明白了寇準為何如此憤怒。


    剛才坐在他胸膛上的,應該不是什麽熊貓,而是他兒子。


    他隨手一扒拉,將兒子扒拉到了一邊,惹怒了寇準。


    寇季果斷認錯道:“無心的……無心的……”


    寇準冷哼了一聲,放開了寇季的耳朵。


    寇準瞪了寇季一眼,抱起了在床角一臉委屈的寇天賜,對寇季道:“你吩咐府上的廚娘,多準備一些酒肉,午後老夫要在別院裏宴客。”


    文昌學館內的名宿大儒多是背井離鄉的人,寇準在別院裏設宴招待,也是為了讓他們高興高興,幫他們發泄一下思鄉的心情。


    “此事一直都是嫣兒在操持……”


    寇季疑惑的道。


    寇準哼哼道:“嫣兒一會兒要抱著老夫的重孫兒去參加祭典。”


    寇季翻了個白眼。


    合著沒工作,在府裏就沒人權啊?


    寇季心裏埋怨了一聲,嘴上應承了一句。


    府上人丁本就稀少,逢年過節的時候,人手格外緊張。


    當家的人親自上陣,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寇準、寇天賜、向嫣在府上沒待多久,換上了祭禮用的服飾以後,就趕往了汴京城內的太廟。


    按理說,向嫣一個女子,是沒資格進太廟的。


    但考慮到寇天賜無法自己去參加祭典,向嫣跟著去,也沒人會刻意的去挑刺。


    向嫣又不是白身。


    雖說寇季被罷官去職,向嫣被罷了誥命夫人的頭銜。


    但母憑子貴,向嫣沒了丈夫幫她得來的誥命,卻有兒子幫她得來的誥命。


    細細算起來。


    府上如今就寇季一個白身。


    太廟的前殿,向嫣借著寇天賜的關係能進去,但是中殿和後殿,她進不去,到時候就要讓寇準抱著寇天賜進去。


    寇準三人離府以後。


    寇季就化身成了一個大管事,開始領著仆人們籌備寇準待客所需的一切。


    祭禮大典。


    從早晨一直持續到了中午。


    祭禮大典結束以後,寇準領著一幫子人出現在了寇府。


    多是一些年過五旬的人,皆帶著學生隨行。


    那些年過五旬的客人們,寇季認識。


    那些學生們,寇季卻一個也不認識。


    寇季熟悉的文彥博、韓琦等一眾妖孽,如今已經被送到了河西去學習政務。


    留下的隻是一些資質一般的學生。


    寇季不認識他們,也就懶得跟他們湊在一起去聊天。


    他在年過五旬的客人們入府的時候,出去拜見了一下,然後就躲在後院裏躲清閑。


    躲了沒多久,幾個惡客就霸道的闖進了門。


    寇府剛舉辦起的宴會,因為惡客們臨門,隻能搬去文昌學館。


    能讓寇準等人避開的惡客,朝野上下也就那麽一位。


    官家趙禎!


    趙禎不僅自己來了,還帶著曹皇後、王曾、呂夷簡等人。


    曹皇後到了寇府別院以後,就跟向嫣二人,去了後院裏的閣樓。


    趙禎、王曾、呂夷簡等人則跟寇季一起,在後院的涼亭裏落座。


    坐定以後。


    寇季挑著眉頭道:“官家,你怎麽又來了?”


    此話一出。


    趙禎臉色一黑。


    王曾、呂夷簡二人,臉色更黑。


    寇季這話,讓他們二人想起了昨夜,趙禎丟下了滿朝文武、各番屬使節,溜出宮的事情。


    趙禎任性了一下,可把他們兩個給坑慘了。


    作為宴會的主家公,半路跑了。


    兩個大管事,就得左右奔走,跟所有人攀談,務必做到跟所有人說上話,免得讓人家感覺到被冷落了。


    王曾、呂夷簡二人,昨夜嘴皮子就沒停過,到現在喉嚨還是啞的。


    趙禎黑著臉對寇季道:“朕就不能來嗎?”


    寇季幹笑了一聲道:“能來能來……”


    寇季瞥了一眼趙禎,又看了看王曾和呂夷簡二人,沉吟道:“官家和兩位相爺一起入府,可是有正事要談?”


    趙禎點點頭,正在醞釀、在措辭。


    呂夷簡卻搶先一步道:“我朝提出的盟約,各番屬已經答應了。各番屬回奏的國書,已經到了路上。除了遙遠的倭國和交趾外,其他各番屬的國書,半個月後就到汴京城。


    官家和我二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讓你主持半個月以後的正式的盟約簽訂。”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道:“我一個白身,能主持各國盟約的簽訂?”


    呂夷簡瞪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朝廷先給你一個禮賓院幹辦的身份,半個月以後,遷升你為禮賓院院正。”


    寇季沉吟道:“會不會升的有點快,高府的人和魏王府一脈被發配的人知道了,會不會被氣吐血?”


    呂夷簡、王曾二人,皆翻了個白眼,瞪了寇季一眼。


    得了便宜還賣乖……


    若不是官家不顧滿朝文武,總往你這裏跑,你以為我們願意給你升官啊?


    若不是朝廷現在急需能用之人,急需能鎮得住場子的人,你以為你能複官?


    我們巴不得你多坐幾年冷板凳,好好的殺一殺你身上的傲氣。


    “我們說的是正事,不得胡言亂語。”


    王曾陰沉著臉,提醒了一句。


    寇季咧嘴笑道:“開衙以後,我就去禮賓院辦差。”


    朝廷最早複工的衙門,也在初八以後。


    似禮賓院這種衙門,到了十五以後才會複工。


    十五以後,寇季就是禮賓院院正了。


    王曾、呂夷簡懶得跟寇季計較這個。


    呂夷簡說道:“另外一件事,就是對遼國用兵的事情。曹瑋在遼國驛館內耍了一次威風,算是徹底得罪了遼國。遼使在昨夜參加了除夕夜宴以後,今早就離開了汴京城。


    等汴京城內的消息,傳到了遼國以後,以遼皇耶律隆緒的秉性,一定會揮兵南下。


    遼軍抵達我大宋的邊陲,應該在開春的時候。


    年前,官家、曹瑋、我、王曾四人商議了一番,已經派遣曹瑋以回鄉祭祖為由,率先一步趕往了北方的邊陲。


    北方的禁軍兵馬,皆歸曹瑋節製。


    虎字軍也包含在其中。


    你身為虎字軍的統製,回頭去信一封,給狄青,讓他聽從曹瑋的調遣。”


    寇季聽到這話以後,正色道:“我一會兒就寫信讓人送出去。”


    呂夷簡繼續道:“此次和遼國大戰,我大宋準備動用的兵馬有三十萬。三十萬兵馬,皆歸曹瑋調遣,朝廷不會參與兵馬的調度。


    為仿以外,我會在元宵過後,趕往北方坐鎮。


    朝堂上的事情就由王曾幫著官家決斷。”


    動用三十萬兵馬,確實是大手筆,又是曹瑋全權指揮,呂夷簡過去坐鎮,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呂夷簡給他說這個幹嘛?


    呂夷簡很快的解開了寇季心中的疑惑。


    呂夷簡盯著寇季,鄭重的道:“此次是我大宋和遼國開戰,是檀淵之後,第一次。我們做了那麽多準備,絕對不能敗。


    最壞的結果就是雙方平局罷手,取消我大宋對遼國納貢的盟約。


    這是我們唯一能接受的最壞的結果。


    再壞,我們接受不了。


    所以,你手裏那些能在戰場上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的火器,必須交給朝廷使用。”


    呂夷簡的話,寇季能理解。


    大宋好不容易挺起了腰杆子,跟遼國叫板。


    若是勝了,自然皆大歡喜。


    可若是敗了,剛挺起的腰杆子,可能會再次彎下去。


    趙禎、李迪、王曾、呂夷簡、寇季等人,花了數年,做了那麽多努力,就白費了。


    以後再想主動掀起和遼國的大戰,恐怕就很難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火器可以交給朝廷使用,但必須交給信得過的人使用。火器的營造,目前已經陷入到了一個瓶頸,在沒有突破瓶頸前,火器很難大批量的製造。


    所以我手裏現在有的火器,就十分的珍貴。


    少一個,都是重大的損失。”


    呂夷簡正色道:“此事老夫會親自監督,少一件,我聽你發落。”


    寇季搖搖頭,道:“那倒也不至於,那東西有炸膛的危險。炸膛你們可能不太懂。總之那東西用久了,又或者是在製作的時候出現了偏差,就會有炸開的危險。


    所以在戰場上出現損毀是必然的。uu看書 .uukanhu.cm


    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記錄,務必保證損毀了也有殘骸存在。


    務必保證,那些東西一直握在我們的人手裏。”


    呂夷簡鄭重的點頭。


    呂夷簡也是個狠人,巡視天下期間,沒少殺人。


    他對寇季做出了承諾,那麽就一定會緊緊的盯著的。


    寇季相信,現在的大宋朝,可沒幾個人敢在這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寇季在呂夷簡點頭後,開口道:“稍後我就派人將東西送過去。”


    呂夷簡見寇季答應以後,繼續道:“還有一件事,官家和我二人,至今也沒有想出頭緒。你素來聰慧,你幫著想想。”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西夏挑起我大宋和遼國戰端的目的?”


    呂夷簡點頭道:“此次我大宋得罪遼國,就是因為西夏從中插手的緣故。西夏若是不從中插手,我們也不需要在沒做好準備前,就跟遼國掀起大戰。


    西夏敢從中插手,有可能在插手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西夏挑起我大宋和遼國之間的戰事,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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