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領著一眾兵馬到了垂拱殿前,曹皇後見到了寇季,也是鬆了一口氣。


    曹皇後背覆大戟,躬身道:“寇家哥哥……”


    寇季趕忙躲開,並且快速還禮,“臣寇季,參見皇後娘娘,不敢受皇後娘娘大禮。”


    曹皇後也沒有再此事上多言,指著地上的那些禦前衛的屍骸,平靜的道:“本宮適才前往太妃宮裏請安,撞見了這群賊人密謀,說要謀害官家。


    本宮怕驚擾了賊人,就悄悄的趕到了垂拱殿,辨明了垂拱殿禦前衛中潛藏的賊人,隨同一眾禦前衛,擊殺了來犯的賊人。


    隻是本宮尚不知道,是否還有賊人潛藏在禦前衛中,所以不敢擅離宮門。


    如今寇工部到了,本宮也能鬆一口氣。


    不知城外戰事如何?”


    一眾禦前衛們,聽到了曹皇後的話,苦笑了一聲,卻沒人開口反駁。


    雖說他們殺賊有功,可賊人卻出自於禦前衛中。


    曹皇後有此懷疑,也是理所應當。


    寇季借著垂拱殿內映出的光芒,打量著曹皇後衣服上沾染上的血跡,暗中讚歎了一聲。


    曹家出來的女子,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


    一個個皆是將門虎女。


    曹皇後能臨危不懼,快速的辨明了忠奸以後,率領著禦前衛反殺。


    這不單單是擁有強橫的武力就能做到的,還要有過人的膽識,以及精明的智慧。


    有她陪伴在趙禎左右,確實不錯。


    寇季心裏讚歎著曹皇後,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歇,他對著曹皇後躬身一禮,道:“回娘娘,惡首已死。援軍們正在清剿殘餘的叛軍。”


    曹皇後聞言,長出了一口氣。


    “勞煩了寇工部!”


    “不敢!”


    “請寇工部隨本宮入殿,向官家通稟戰事,以安官家的心。”


    “理當如此。”


    寇季留下了劉亨率領著皇城上的兵馬,陪著禦前衛守在了垂拱殿門口。


    他跟隨著曹皇後入了垂拱殿。


    一入殿內。


    不等寇季施禮。


    就聽趙禎急忙問道:“寇季,城外戰事如何?”


    寇季一邊環視垂拱殿裏所有人的神情,一邊拱手道:“回官家,惡首已經伏誅,各處趕來的援軍,正在清剿殘餘的叛軍,相信不久以後,就能平定叛亂。


    臣在城頭上鎮守的時候,聽聞叛軍在宮裏有埋伏,所以立馬帶人前來保護官家。”


    趙禎聞言,長出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劫後餘生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趙禎自我安慰了兩句以後,臉上擠出了一絲勉強的笑意,道:“朕的安慰,寇季你不必擔憂。有皇後護著朕,朕可以高枕無憂。”


    寇季淡然笑道:“皇後英武,自然能護得住官家周全,官家能得此賢後,是社稷之福。”


    趙禎聽到這話,目光落在了曹皇後臉上,眼中充滿了溫柔。


    以前,趙禎一門心思的惦記著張氏,經曆了此次劫難,他心裏也有了一些曹皇後的位置。


    曹皇後感受到了趙禎目光中的溫柔,心頭也是一暖。


    就在趙禎、曹皇後二人眉目傳情的時候,寇準大煞風景的嚷嚷道:“太後還想借著天武、捧日兩軍出兵奪取兵權,如今看來,天武、捧日兩軍用不上啊。”


    劉娥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沒有開口。


    夏竦、晏殊齊齊皺起了眉頭,同樣沒有開口。


    郭槐卻自作聰明的叫嚷道:“此次叛亂能夠這麽快平定,那也是太後娘娘的功勞。若非太後娘娘提早派人潛藏在八王趙元儼身邊,臨機斬殺了惡首,城裏的兵馬想剿滅叛軍,也沒有那麽容易。”


    郭槐叫囂完了以後,還不忘向劉娥請功。


    “是吧?娘娘!”


    臥槽!


    豬隊友啊!


    寇季嘴角抽抽著,在心裏直罵髒話。


    郭槐是在幫劉娥請功,但同時也往劉娥心頭狠狠的插了一刀。


    劉娥在背後做的那些事,真的能拿到朝堂上說的話,還輪得到郭槐嗎?


    夏竦、晏殊是吃幹飯的嗎?


    劉娥怒發衝冠,渾身哆嗦著,恨不得生吞了郭槐。


    夏竦、晏殊盯著郭槐,驚愕的說不出話。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身邊居然潛藏了這麽一位豬隊友。


    郭槐通過三人的反應,也察覺出了自己說錯了話,嚇的跌坐在了地上。


    “嗬……”


    一聲充滿了嘲諷的譏笑,在垂拱殿內響起。


    寇準撫摸著胡須,幽幽的道:“太後居然提早知道八王趙元儼要篡位……”


    頓了頓,又道:“卻沒有告知滿朝文武,也沒有告知官家……”


    “厲害啊!”


    最後三個字,寇準以譏諷的口吻說出。


    垂拱殿內所有人,看向劉娥的目光,變得十分怪異。


    那些個之前還幫劉娥說話的重臣,此刻恨不得躲得劉娥遠遠的。


    趙禎咬著牙,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有些事,他心裏知道,卻沒有宣之於眾,那就有掩飾的機會。


    但宣之於眾後,那他就必須表態。


    劉娥的作為,用‘心懷叵測’形容,毫不為過。


    趙禎必須對劉娥做出一定的懲處,才能給百官,以及那些在叛亂中死去的將士、百姓們一個交代。


    “哎……”


    趙禎哀歎了一聲。


    他努力維護的母子情份,最終卻葬送在了劉娥手裏。


    趙禎準備張口,讓陳琳再次護送劉娥回宮。


    然而,他剛張開嘴,還沒發出聲。


    就聽劉娥咬著牙關,沉聲道:“趙元儼終究是太宗嫡親血脈,先帝的嫡親兄弟,官家的親叔叔。他有心篡位,卻隱忍不發的話,誰能奈何他?


    縱然哀家說出來,誰有能治罪於他?


    哀家派人潛藏在趙元儼身邊,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哀家這麽做,全部都是為了官家。”


    寇準聞言,不屑的朗聲道:“好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後若是真的為了官家好,為何不在趙元儼揮兵入汴京城的時候,就讓人殺了他。反而要等到趙元儼打到了皇城皇城腳下,岌岌可危的時候再動手呢?


    太後若是真的為了官家好,又豈會借此,向官家逼宮,逼迫官家交出兵權呢?


    說什麽為官家好。


    通通都是借口。


    你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你隻是想借此重新出現再朝堂上,架空官家,當一個隱皇帝。


    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自己對權力的欲望。


    既然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就不要總是拿官家說事。


    老夫聽了覺得惡心。”


    劉娥剛要反唇相譏,就聽寇準繼續說道:“常言道,最毒婦人心,這話果然沒錯。你終非官家生母,對官家就沒有存一點好心。


    你就是想利用官家,達到你掌控朝廷的目的。”


    劉娥聽到這話,渾身巨震。


    寇準說了這麽多話,最狠的就是那句‘你終非官家生母’。


    這話可不是對劉娥說的,而是對趙禎說的。


    這是在離間她和趙禎的感情。


    “哀家……哀家……”


    寇準冷哼一聲,“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想巧舌如簧?誰允許你殺的趙元儼?誰給你的資格,讓你殺了趙元儼?”


    夏竦見劉娥被寇準懟的說不出話,就果斷開口幫腔,“太後誅殺叛賊,難道不對嗎?”


    寇準冷笑道:“未曾請示官家,就誅殺一位皇叔,你們致官家於何地?你們眼裏還有沒有官家?”


    夏竦張了張嘴,剛準備開口。


    就聽寇準繼續道:“還有!你們派人誅殺趙元儼時,可曾考慮過,該如何向楚王交代?!”


    劉娥、夏竦、晏殊,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們在設局的時候,可從沒有考慮過楚王趙元佐。


    寇準罵的劉娥三人說不出話,便不再搭理他們。


    而是對寇季道:“一會兒平叛過後,速速送老夫去瑞安別院。老夫可不想陪著一些蠢貨,被楚王燒死在宮裏。”


    寇季聞言,趕忙答應了一聲。


    昔年。


    楚王趙元儼,為了兩個堂兄弟,點了東宮。


    如今死的是他親兄弟,他大概會點了整個皇宮吧。


    皇宮的危局,並沒有因為趙元儼的死,消聲滅跡。


    反而因為趙元儼的死,變得更危險。


    趙禎聽到寇準這話,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趙禎臉色難看的看向寇準,低聲道:“太師千萬別離開皇宮,大皇叔鬧起來的話,還得您出麵阻攔一二。”


    寇準板起臉,不樂意的道:“官家,老夫六十多了,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可經不起折騰。”


    隻要不是寇季殺的趙元儼,楚王趙元佐如何鬧騰,寇準一點也不在乎。


    無論楚王趙元佐如何鬧騰,那都是劉娥的鍋。


    沒人會去指責一位真性情的漢子。


    直會指責惹出禍端的劉娥。


    趙禎苦著臉道:“朕和寇季,可攔不住大皇叔啊。”


    畢竟,楚王趙元儼發起瘋來,連觸手可及的皇位都不會在乎,又怎麽會在乎這位剛登上皇位沒多久的侄子。


    趙禎倒是能派人強行拿下楚王趙元佐。


    可楚王趙元佐若是以自殘相逼的話,他就隻能眼看著楚王趙元佐燒掉點什麽泄憤。


    寇準挑起了眉頭,哼哼道:“那可不行,寇季要隨老夫回府。老夫近些日子身子骨不行,需要寇季在床前伺候著。”


    趙禎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寇季。


    寇季聳了聳肩膀,手掌一攤,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曹皇後看出了趙禎的窘迫,微微上前一步,“還請太師留在宮裏,幫官家解圍。”


    寇準目光落在了曹皇後身上,略微恭敬的道:“此次皇後挺身而出,著實讓老夫看到了巾幗英豪。遠比某些在背後裏搗鬼的人要強太多。


    大宋有您這麽一位皇後,是大宋之福。


    你若真心為官家好,就應當帶著官家外出避禍,任由楚王趙元佐去鬧。


    等他鬧完了,氣消了。


    再派人從中調和。”


    曹皇後對寇準一禮,認真的道:“官家若是臨陣脫逃,將麻煩丟給一群奴婢,並不妥當。聽聞太師在城外創辦了一家學館,轉收寒門子弟,本宮願意從月例中節儉一些銀錢,供養學子一百人。”


    寇準聽到這話,沉吟了一下。


    趙禎見此,趕忙道:“朕願意從內庫中支出一些錢財,供養太師創辦的學館中的所有貧寒學子。”


    寇準聞言,晃著頭,道:“錢不錢的,老夫倒是不在乎,老夫又不缺錢。老夫身為人臣,自當為官家解憂。”


    殿內的人,心中齊齊長出了一口氣。


    非但沒有覺得寇準趁機敲竹杠不對,反而覺得寇準敲的有些輕。


    寇準創辦的學館,招收的是貧寒學子,是為了給朝廷培養良才。


    讓朝廷出一些錢,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事實上。


    有寇準的身份,創辦學館,縱然什麽也不說,趙禎也應該不定時的賞賜一筆錢財出去,補貼學館。


    然而。


    壞事總喜歡接二連三的湧到一起。


    就在寇準剛答應了趙禎,留在宮裏,幫趙禎應對楚王趙元佐的時候。


    兩個渾身浴血的器械監高手,提著趙元儼的人頭,進了垂拱殿。


    不等器械監高手們向劉娥複命。


    就見寇準驚恐的盯著器械監高手們手裏的人頭,顫聲問道:“誰的?!誰的?!”


    趙禎臉色鐵青的喊道:“回話!”


    器械監高手,雖說明麵上由劉娥掌控,可他們也不敢在公開場合忤逆趙禎的意思。


    當即。


    提著人頭的器械監高手沉聲道:“回官家,u看書ww.uukshu.cm 此乃叛軍惡首的頭顱!”


    趙禎跌跌撞撞的從禦階上跑下來,跑到了器械監高手麵前,盯著那人頭仔細瞧了一番,瞧清楚了以後,驚恐的往後退了步。


    寇準如同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從美人榻上跳起來,驚叫了一聲。


    “闖禍了!”


    寇準快步竄到了寇季身邊,拉著寇季就往宮外跑。


    一邊往外跑。


    一邊對著曹皇後喊道:“還請皇後帶著官家到城外皇家別苑裏小住幾日,避一避禍。”


    器械監的高手把趙元儼殺了,留下了全屍,那寇準還能周旋一二。


    畢竟,錯在趙元儼。


    寇準有理和楚王趙元佐辯駁。


    可如今器械監的高手不僅把趙元儼殺了,還砍了趙元儼腦袋,那樂子就大了。


    趙元儼縱然犯了天大的錯,那也不應該被砍腦袋。


    那是他身為皇族,最後的體麵。


    如今這點體麵沒了。


    楚王趙元佐必然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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