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哪敢威脅寇侍郎……小人隻是在提醒寇侍郎……”


    錢遠態度恭謹的站在寇季麵前說著。


    寇季冷笑著,端著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譏笑道:“提醒我什麽?提醒我此事一旦鬧到了朝堂上,我一個官商勾結的名聲逃不了?


    到時候百官肯定會彈劾我與民爭利,濫用職權等一係列的罪狀。


    縱然我有我祖父護著,也會在百官們彈劾聲中,焦頭爛額?”


    錢遠低聲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他默認了寇季的說法。


    寇季放下了茶杯,不屑的笑道:“那我隻能說你想錯了,我跟其他的官員不同,我不愛惜名聲,更不擔心名聲敗壞以後,會無法升官。


    你們慕家若是真的有膽子將此事鬧到朝堂上,那麽我寇季奉陪到底。”


    錢遠臉色一變,盯著寇季,急聲道:“寇侍郎,不過是花一點小錢就能解決的事情,您為何要鬧大呢?”


    “嗬?”


    寇季嘲笑道:“動則幾百萬貫的事情,能是小錢?朝廷要動用幾百萬貫,那也得商討足足月餘,才能決定。”


    錢遠聞言,神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思慮再三,咬牙道:“寇侍郎若不出這筆錢,我慕家願意代出。但寇侍郎須得出麵,幫忙周旋一二,避免此事鬧到朝堂上。”


    寇季漫無條理的道:“你這是在求我,還是在命令我?”


    錢遠沉聲道:“寇侍郎在蜀中交子鋪裏也有份子……”


    寇季瞥向錢遠,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拿蜀中交子鋪的名頭搪塞我?我是拿著蜀中交子鋪的份子,可我沒從蜀中交子鋪得到一分黑錢。


    你們利用交子鋪幹的那些勾當,與我何幹?”


    寇季冷哼了一聲,猛然起身,甩了甩袖子,喝道:“寇忠,送客!”


    “寇侍郎!”


    錢遠見寇季油鹽不進,有些急了。


    寇季卻不再搭理他,讓寇忠帶著人把他轟出了寇府。


    把人轟出去以後,寇忠回到了偏廳,有些疑惑的詢問寇季,“小少爺,您真不打算跟他們好好談談?他們要是將此事鬧到朝堂上,對您可沒有好處……”


    寇季背負雙手,淡然道:“他們要真有那個膽子,也不會跑到府上來找我。”


    寇忠沉吟道:“小少爺,您的意思是,他們會將此事瞞下去?”


    寇季緩緩點頭。


    寇忠疑惑道:“可川府的百姓已經鬧翻天了。他們能瞞得住?”


    寇季笑道:“不是還有咱們在背後幫襯嗎?


    讓你去川府收購百姓們手裏的交子,收購的如何了?”


    寇忠趕忙道:“花費了一百多萬貫,收了近三百多萬貫的交子。”


    寇季緩緩點頭道:“吩咐下去,繼續收。有咱們出手幫他們釋壓,他們不會狗急跳牆的。


    他們會想盡辦法解決這場麻煩……”


    寇忠若有所思的點頭,“老仆有些明白了。”


    寇季繼續吩咐道:“等咱們收的交子超過五百萬貫的時候,就派人去蜀中交子鋪兌錢。”


    “以府上的名義?”


    “你不用府上的名義去收錢,人家會搭理你?”


    “老仆明白。”


    “再用我祖父的帖子,通知川府一代各地兵馬,讓他們給我們看住了慕家等幾大商家。


    若是有人趁機逃跑,就給我盡數捉拿。”


    “喏……”


    “……”


    吩咐了寇忠去做事。


    寇季晃晃悠悠回到了房裏,繼續去看信。


    楊文廣從保州送過來的信可不止一封。


    有好幾封。


    其中三封是寫了精簡保塞軍的事宜。


    保塞軍五萬的兵額,在對遼國一戰中折損了不少,目前為止還沒有補充。


    楊文廣又在這個基礎上做了精簡,最終剩下的保塞軍將士,隻有六千人。


    依照楊文廣的想法,精簡完了保塞軍以後,保塞軍的兵額應該在八千人左右。


    畢竟在精簡之前,他清點過營裏的青壯。


    可在精簡的過程中,有兩千青壯退出了保塞軍。


    問其緣由。


    保塞軍將士們回答的很簡單。


    他們要一直留在保州,幫寇季育馬。


    之所以這麽做,也是大宋調遣兵馬製度的緣故。


    總之,保塞軍的將士們商量過,不論他們被調去哪兒,都必須留下足夠的人手幫寇季育馬。


    寇季對此哭笑不得。


    他們隻想著幫寇季做事,卻沒想過,一旦他們脫離了軍籍,朝廷就不再發給他們糧草和響錢,他們手裏那些破爛的刀片子,也要上繳給朝廷。


    從此以後,他們便於平民無異。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們暫時不用向朝廷繳稅。


    他們地裏種出的糧食倒是夠他們生活,加上平日裏家養的家禽,但是不擔心會餓死。


    但是手裏沒有了兵刃,如何護馬?


    真要跟人起了衝突,難道拿肉去搏命?


    思來想去,楊文廣提議,給他們弄一個鄉兵的身份。


    讓他們可以合理的配上刀劍。


    奈何鄉兵的身份,不是楊文廣可以說了算的,所以楊文廣就讓寇季想想辦法。


    此外,楊文廣還來信給寇季,讓寇季想辦法,幫他保住他手底下的六千兵馬。


    他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精兵,還沒有操練,就被調離了保州,難保他們去了別的地方以後,不會變成以前的模樣。


    此外,楊文廣還希望寇季能從樞密院給他弄一份可以征兵的文書,讓他在保州當地,挑選青壯入伍,補足保塞軍的空額。


    此番朝廷裁撤東北邊疆的兵額,保塞軍也在其中。


    保塞軍原有的五萬兵額,被裁減了一半,如今隻剩下了兩萬五的兵額。


    楊文廣要補足的就是這兩萬五的兵額。


    “用起我來,還真是不客氣……”


    寇季搖晃著手裏的信,感歎了一聲。


    雖然他嘴上在抱怨,但是心裏卻甜絲絲的。


    楊文廣可以毫不客氣的請他辦事,那麽等他要請楊文廣率領麾下兵馬幫他辦事的時候,楊文廣也不會拒絕,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給保塞軍那些脫離了軍籍的兵馬弄一個鄉兵的身份,攔不住寇季。


    但要讓他們保持戰鬥力,並且在此基礎上,發揮出更大的戰鬥力,那就不能依靠朝廷。


    朝廷給廂軍發的事爛刀片子,給鄉兵發的東西連爛刀片子還不如。


    所以軍械方麵不能依靠朝廷。


    寇季的自己另想辦法。


    唯一的問題就是,給他們配備太好的軍械,朝廷可能不會答應。


    所以寇季得想辦法解決這個麻煩。


    寇季在自己院子裏思量了一會兒,讓丫鬟給他換上了朝服,進宮去了。


    進了宮,一路趕到資事堂。


    就看到了趙禎坐在龍椅上,假裝忙碌的在翻看奏折。


    寇準、向敏中、王曾三人在忙碌的處理公務。


    自從寇準支持了文臣,開始精簡廂軍以後,他們三個人忙碌的就沒停過。


    精簡廂軍,可不僅僅是裁撤了廂軍兵額那麽簡單。


    兵額被裁撤以後,那些淘汰出兵營的將士們如何安置,以及那些淘汰出兵營的官員們如何安置,都需要妥善處理。


    “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王曾捏著手裏的一份冊子,皺著眉頭一個勁的搖頭。


    向敏中捧著茶壺,深吸了一口,吧嗒著嘴道:“不夠也沒辦法,總不能讓他們去搶地吧。”


    寇準握著奏折,沉聲道:“此次東北邊疆的四支廂軍,裁撤出的兵額足足有二十萬人,連帶其家眷,更是無數。


    一個處理不好,就是一場兵災。”


    王曾沉聲道:“東北邊陲不比北部邊陲。


    北部邊陲有咱們從西夏新占的疆土,可以分給百姓,可東北邊陲什麽都沒有。


    近乎所以的地,那都是有主的。


    無主之地,大多都在兩國交界處。


    讓他們去兩國交界處種地,和讓他們送死沒有多少差別。”


    向敏中沉吟道:“沒地也沒辦法……要不把他們遷移到西南去?”


    王曾翻了個白眼,道:“先不說把他們遷移到西南得耗費多少糧草。


    咱們把他們遷移到了西南,那回頭西南兵馬裁撤的時候,又遷移到哪兒去?”


    向敏中一時無語。


    “寇季?!”


    就在這時,在龍椅上百無聊賴的趙禎,瞅見了站在殿門口不願意進來的寇季,叫了一聲。


    一瞬間。


    三個老倌的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進入殿內,拱手道:“臣寇季見過官家,見過三位上官。”


    趙禎咧嘴笑道:“快過來!”


    “慢著!”


    向敏中出聲攔下,盯著寇季詢問道:“臭小子,你向來鬼主意多。你給老夫說說,我大宋有沒有多餘的田地,安置百姓?”


    寇季剛才在門口聽到了他們三人的談話,如今聽到了向敏中發問,自然知道向敏中話裏的意思。


    他淡淡的道:“半個大宋都是……”


    “噗……”


    王曾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聽到這話,全噴了出來。


    “小子,你在拿我三人開涮?”


    王曾有些惱怒的喊著。


    向敏中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唯有寇準一人,若有所思。


    三人中,寇準是最了解寇季的,他知道寇季不會無的放矢的。


    隻是他思量再三,也思量不出寇季話裏的深意。


    向敏中可沒有寇準那種閑工夫去思量寇季話裏的深意,他直接開口道:“臭小子,你要不給老夫說出個所以然,老夫就讓你好看。”


    寇季並沒有害怕,而是反問道:“說出個所以然,給升官嗎?”


    向敏中被寇季懟的有些說不出話。


    瞪著寇季瞪了許久,冷哼道:“你還想升官?你再升官,別人就沒辦法活了。”


    “朕給你升!”


    趙禎脫口而出。


    隻是說完這話,就後悔了。


    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孩子了,知道寇季現在的官職,沒辦法再升了。


    可他管的住自己的心思,卻管不住自己的嘴。


    唉!


    朕好難啊!


    寇季、寇準、向敏中、王曾四人,一臉異樣的看著趙禎。


    趙禎佯裝鎮定,幹咳了一聲道:“小寇愛卿為國操勞,更是不辭辛苦的出使遼國,勞苦功高,朕卻沒有封賞。


    是朕的過錯。”


    寇季聞言一愣,躬身道:“臣多謝官家厚愛。


    官家能有此心,臣感激莫名。


    升不升官,反倒不重要。”


    趙禎聞言,唏噓道:“小寇愛卿當真是古往今來,第一忠良。”


    “官家也是古往今來,第一明君……”


    寇準、向敏中、王曾三人聽著這一君一臣互相吹捧,嘴角直抽抽。


    若不是礙於趙禎身份,他們真的很想問問這兩個小家夥,臉為何物。


    “咳!”


    寇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二人互相吹捧。


    寇準盯著寇季,皺眉道:“把你之前的話,給老夫說清楚。什麽叫半個大宋都是?”


    寇季拱手道:“我大宋由南到北,官府和豪門大戶侵占的良田,不計其數。


    就拿保州而言。


    前任保州知州,聯合豪門,侵占的良田,多達數萬畝。


    數萬畝良田,足以養活上萬人。


    大宋有州上百,如此貪官不計其數,被占的良田也不計其數。


    若是能盡數收回,別說養幾十萬人,就是養幾百萬,上千萬人,也輕而易舉。”


    寇準三人聞言,皺起了眉頭。


    王曾沉聲道:“呂夷簡巡視諸路,清查出的良田不少,但沒你說的這麽多。


    而且他們大多有主,已經發還了原主。”


    寇季笑而不語。


    向敏中幽幽的道:“隻怕是一隻手倒另一隻手,根本沒落到百姓手裏。”


    寇準皺眉道:“就算你說的對,那也不夠一半大宋的土地。”


    寇季笑道:“下官的話還沒說完。uu看書ww.uukanshu


    除了這些貪官汙吏,豪門大戶手裏的良田外,還有各武勳,各文官們,仗著權勢侵吞的良田。


    還有……”


    “還有什麽?”


    “還有各道觀,各寺廟裏的田產。我大宋曆來優待方外之人,所以方外之人種地不用納稅。


    而我大宋有寺廟道觀數萬。


    其下最小的寺廟,田產有上百畝,最大的寺廟,田產則數以萬計。


    就拿大相國寺而言。


    大相國寺除了擁有太宗皇帝賜下的兩個皇莊以外,在距離汴京城外三十裏的地方,還有田產十六萬畝。


    其中有朝廷賞賜,也有善男信女捐贈,也有大相國寺自己添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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