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了朱紅色的官服,戴上了官帽,寇季身上就多了一些威勢,一種朝中重臣獨有的威勢。


    寇忠瞧著一身朱紅官服的寇季,讚歎道:“小少爺穿上這一身,真精神……老仆記得,當年老爺穿上這一身的時候,已經快三十了……”


    寇季也滿意的點頭道:“是有了點官樣子了,比那一身蛤蟆袍強多了。”


    寇忠聞言,哭笑不得。


    寇季嘴裏嫌棄的那一身蛤蟆袍,別人想穿還穿不上呢。


    寇季穿戴整齊以後,提上了朝笏,坐上了官轎往東華門走去。


    他倒沒陪著寇準一起上朝,寇準如今權勢越重,待遇就越好。


    每日到了上朝的時候,宮裏都會有宦官,親自趕到寇府,抬著他入宮。


    下朝以後亦是如此。


    據說宮裏還騰出了一座偏殿讓寇準居住,距離趙禎的寢宮並不遠。


    寇季到了東華門,剛下了轎子,一些官職低的官員就迎了上來,一個個攀著寇季說一些恭維的話。


    他們此前還在朝堂上聲討寇季,如今對寇季在保州殺人的事情絕口不提,隻是一個勁的在說好話。


    寇季隨口應付了幾句,就找上了向敏中、王曾、李迪三人閑聊。


    官員們見寇季走進了一個對他們而言高不可攀的圈子,也就不敢再出現在他身前。


    四人聊了一會兒,話題被向敏中撤到了木雕青蛙上。


    向老倌語氣古怪的詢問寇季,“小子,聽說你給老夫的二孫女送了一個小東西?”


    “嗯!一個木雕青蛙,做了點小機關,能動……”


    “就沒給老夫的大孫女送?”


    向老倌語氣越來越古怪了。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認真道:“送了啊?”


    向老倌咳嗽了一聲,幽幽的道:“老夫為何沒瞧見?”


    “也許是她藏著沒給你看。”


    “咳咳……”


    向老倌又咳嗽了一聲,沉聲道:“小子,老夫記得你給老夫大孫女寫信的時候,寫過一個皇子和青蛙的故事。”


    寇季有些懵。


    向老倌盯著他,認真的道:“老夫的二孫女,去年已經許了人家。你小子可別起壞心思……”


    寇季更懵了,見王曾、李迪二人神色古怪的看著他,寇季就知道這兩個老倌也想歪了。


    他剛要開口解釋,就聽王曾幽幽的道:“小子,做人不能太貪心……”


    李迪哼哼道:“姐妹通吃,小心崩了牙。”


    說罷,李迪還打量了寇季一二,一臉嫌棄的道:“老夫原以為你小子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


    寇季趕忙解釋道:“我就送了個木雕青蛙而已,我什麽也沒做。”


    向敏中哼哼道:“你還想做什麽?”


    李迪、王曾看向寇季,眼中也是這個意思。


    寇季惱怒道:“我不止送了一個木雕青蛙,我做了好幾個,一起送過去了。”


    李迪不屑道:“欲蓋彌彰……怎麽不見你給老夫府上送木雕青蛙呢?”


    王曾淡淡的道:“老夫也有孫子孫女。”


    寇季見解釋不清了,就咬牙道:“送,送,送,回頭給你們每個人府邸裏送一車。”


    李迪、王曾二人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向敏中伸出兩根手指,淡淡的道:“兩車?”


    “敲詐呢?”


    “老夫小妾多……”


    等到三個老倌悠哉悠哉的過了金水橋以後,寇季才察覺到,他貌似被三個老倌聯手給騙了。


    必然是向家二妹妹得了木雕青蛙,拿出去炫耀了一圈。


    王、李兩府上的小輩見了,一個個攀著兩個老倌討要。


    兩個老倌又不好舍下臉跟寇季一個小輩討要東西,所以才給他設了個套。


    “這群老家夥就是閑的……”


    寇季埋怨了一句,跟著他們一起過了金水橋,到了垂拱殿。


    趙禎高居在龍椅上,寇準坐在他下首,陳琳小心的伺候在一旁。


    百官入了垂拱殿,照例施禮過後,早朝開始。


    有禦史拽住了趙禎此前有一天沒有上朝的事情胡咧咧了幾句。


    然後在寇準說了一句此事揭過,不必再提以後,閉上了嘴。


    隨後便是開始推舉參知政事人選。


    參知政事的人選,幾乎沒有多少波折,最終選出的就是李迪、王曾二人。


    最終由寇準定奪,參知政事之位落在了王曾頭上。


    參知政事人選敲定以後,百官們又為了裁撤廂軍的事情撤了一會兒皮。


    然後在寇準不耐煩的斥責聲中,百官們離開了垂拱殿,各自回各自的衙門處理政務。


    寇季第一次趕到了吏部衙門去上差。


    走到吏部衙門的時候,就看到守門的小吏在打瞌睡。


    寇季沒有例會他們,悄無聲息的入了吏部衙門。


    然後就看到了吏部大大小小的官員湊仔了一起,在飲茶作樂。


    不時的還會有人起身,吟詩作賦一首。


    一群人玩的暢快,縱然寇季到了他們也沒有看到。


    直到寇季到了他們身邊以後,他們才察覺到了寇季到了。


    他們都認識寇季,所以見到了寇季以後,趕忙起身道:“下官等人見過寇侍郎。”


    寇季打量了他們一圈,詢問道:“你們都是何人,何官何職?”


    他們也沒有隱瞞,一個個開始自報家門。


    除了通稟姓名外,還會帶上自己是那一榜進士,什麽名次之類的。


    一些在文壇上有些地位的,還會隱晦的透露一下自己的成名作之類的東西。


    寇季等他們自我介紹完了以後,就點了點頭,詢問道:“你們不用做事的嗎?”


    他們聽到這話一愣,卻也沒有慌張,一個個開口直言,說什麽吏部無事可做。


    寇季聽到這話,真想給他們豎起一根大拇指,挨個稱讚他們一番。


    堂堂一國吏部,掌控著一國之內數十萬官員的升遷調度,居然會無事可做?


    了不起!


    雖說吏部此前無權,無事可做。


    可自從提刑司瓦解以後,吏部多多少少搶到了一些權力,怎麽會無事可做呢?


    寇季被這群鹹魚氣的無話可說,也懶得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王尚書在何處?”


    “下了朝以後,應該去公房的院子裏納涼了吧?”


    寇季聞言,掉頭就去找王欽若。


    寇季在刑部衙門找了一圈,終於在一座偏僻的公房處找到了王欽若。


    王欽若抱著酒壺,躺在胡床上,蓋著毯子,在酣睡。


    一陣陣涼風從公房旁邊的風口吹過來,十分舒爽。


    寇季見此,皺了皺眉。


    他不知道王欽若平日裏就是這樣子的,還是知道他今天要來,特地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他站在王欽若的胡床前,拱手道:“下官寇季,見過王尚書。”


    寇季一連呼喚了三聲,也不見王欽若有動靜。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微微蹲下身,找到了胡床上的一個鉚釘,用發簪捅了捅,悄悄抽了出來,塞進了袖口。


    然後他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公房處,走到了那群吏部官員們聚集的地方。


    躲在牆角喊了一聲,“王尚書栽倒了……”


    一群吏部官員們聞言,一個個大呼小叫,爭先恐後的撲向了王欽若所在的公房外。


    他們一群人湧了過去,又喊又叫的,自然驚醒了熟睡中的王欽若。


    王欽若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一群吏部官員擠在他胡床前。


    “你們湊到老夫床前做什麽?不用做事嗎?”


    “尚書,咱們不用做事的,您忘了?”


    “哦!老夫倒是忘了,咱們吏部沒多少權力……你們為何都湊到老夫床前?”


    “回尚書,有人說您從胡床上滾下來了。”


    王欽若聽到這話,破口罵道:“胡說八道,老夫這不是好好的嗎?”


    “都給老夫滾!順便下去給老夫查清楚,是哪個天殺的在咒老夫?老夫要生吞了他!”


    一眾吏部官員見王欽若確實無礙,一個個在王欽若喝斥嚇,逃離了此地。


    王欽若坐在胡床上,陰惻惻的道:“別讓老夫抓住你,不然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王欽若緩緩坐起身。


    “嘎巴……”


    一聲輕響傳入他的耳中。


    他坐直了身子聆聽了一下,並沒有聽到再有聲音傳來。


    他繼續起身,一隻腳剛準備邁下胡床。


    “轟隆……”


    胡床塌了。


    王欽若跟著胡床一起塌到了地上,順地滾了兩圈,撞在了牆角才停下。


    他眼冒金星,雙眼發黑,癱倒在了地上,趴也趴不起來。


    “救命……救老夫……”


    王欽若在地上一個勁的呼救,愣是沒人理他。


    直到許久一個,一個小吏進來找他匯報事情的時候,才看到他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直哆嗦。


    “王尚書栽倒了!”


    小吏大聲的呼喊著。


    吏部官員們聽到這話,有些將信將疑。


    有官員差遣了小吏到了公房一瞧,才知道這次是真的。


    於是乎,吏部官員們再次湧到了王欽若所在的公房。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王欽若已經暈倒了。


    他們趕忙讓人護著王欽若,然後派人去請禦醫。


    禦醫趕到以後,為王欽若診治了一番後,開了一個藥方給王欽若。


    並告訴那些緊張的站在一旁的吏部官員們道:“王尚書並無大礙,隻是年紀大了,突然栽了一跤身體有些吃不消,臥床休息一段日子以後就沒事了。”


    王欽若在這時幽幽轉醒,聽到禦醫這話,他急聲喊道:“老夫不是突然栽倒的,是有人要暗害老夫!”


    禦醫聞言,陪著笑臉說了兩句好話,轉身出了公房以後,立馬拉下臉。


    心裏暗自罵娘。


    當大官的都心髒!尋常的跌倒而已,非要跟暗害扯上關係!


    人家真要暗害你,也不會選在吏部衙門。


    在吏部衙門這種地方,暗害朝廷命官,那可是大罪。


    不僅禦醫這麽認為,就連吏部官員們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們順著王欽若的心思說話,把王欽若哄高興了,立馬派人去王府上,找了王欽若的子孫,抬著王欽若回府養病。


    至於王欽若交代下來的要查背後暗害他的人的事情,根本沒人在意。


    他們看來,王欽若栽倒,純粹是因為他自己人老了,腿腳不靈便了,跟其他人無關。


    畢竟,在王欽若栽倒的這一段時間裏,隻有他自己在公房裏,沒有其他人。


    別人難道還能隔空暗害他不成?


    沒有人把此事跟寇季聯係起來。


    因為吏部官員們是看著寇季離開的,在寇季離開以後,他們趕到王欽若的公房裏,看到了王欽若還好好的。


    所以他們自然而然的認為,此事跟寇季無關。


    王欽若栽倒的事情,寇季不知。


    坑他挖了,王欽若能不能栽倒在他挖了坑裏,他並沒有十足把握。


    今日他在吏部衙門裏轉了一圈,對吏部衙門失望透頂,對吏部官員們不作為也失望透頂。


    到了公房,u看書 ww.uuanshu 見到了比鹹魚還鹹魚的王欽若以後,自然有些火大。


    他呼喚了幾聲,王欽若又不搭理他,這才讓他起了壞心思。


    出了吏部衙門,寇季一路趕回寇府。


    去了工匠所在的院子,叮囑他們把自己昨日坐的木雕青蛙,變著花樣的做一些,給向、王、李三府送去。


    然後他換了一身便裝,去了城外蘭花苑會向嫣。


    直到傍晚時分才回府。


    一回府,就被寇準叫了過去。


    寇準讓廚房做了一桌子飯,讓寇季坐下陪著他吃了一些。


    酒足飯飽以後,才開口問道:“今日去吏部點卯,感觸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下,看向寇準,問道:“說實話嗎?”


    “嗯!”


    “爛!爛透了!一群執掌天下數十萬官員升遷調度的人,像是一群閑人。


    吃喝玩樂、吟詩作賦、酗酒酣睡的,應有盡有,就是沒一個幹正事的。


    他們尚且如此,那那些掌控在他們手裏的官員能好?


    每年各地送到朝廷的有關各地官員們的政績,風評,他們都不審核一下。


    別人還不把這當成一個巨大的漏洞鑽?


    我要是外任,我什麽也不需要做。隻需要撈足了錢財,送給上官,讓他幫我多向朝廷說幾句好話,我一樣能升官。”


    寇準聽到寇季這話,緩緩的點頭道:“所以你心聲惱怒,暗害了一把王欽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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