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寇季所殺之人,其中不乏朝廷命官。


    擅殺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不重責,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在府上蟄居了一年的丁謂重新出現在了朝堂上。


    麵對王欽若向寇季下手,他果斷選擇了落井下石。


    他二人話音落地,朝堂上有人點頭,有人沉默不語。


    點頭的多是他二人的黨羽,沉默不語的則都是寇準的人。


    趙禎一時間有些為難,他有心保護寇季,可又不敢開口為寇季搖旗呐喊。


    他已經不是昔日那個不通事理的孩子了。


    年長了兩歲,他性子也跟著長了不少。


    在寇準,劉娥二人調教下,他已經懂得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趙禎瞥向了劉娥,劉娥眯著眼一言不發。


    趙禎瞥向了寇準。


    寇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曆來殺人,總有緣由。老夫不認為寇季會無故殺人。


    既然他人在堂上,那就聽他分說一二。”


    “寇季,你說,你為何要殺人?”


    寇季拱了拱手,道“回官家,回太師,臣原來也沒有傷人性命的打算。


    隻是他們把臣的東西,當成了自己的東西,非要從臣手裏生搶。


    臣為了保護自己的東西,不得不跟他們對上。”


    “胡說八道!誰會從你一個五品官手裏生搶東西?人家去找你的時候,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朝廷的文書。


    你罔顧朝廷的命令,還傷人性命,這是罪大惡極。”


    丁謂冷哼。


    寇季不鹹不淡的道“找丁相的說法,那他們的死,跟我更沒關係了。


    朝廷下了亂命,讓他們去搶人東西,最終卻沒了性命,錯在朝廷。”


    王欽若喝斥道“你是說我等處事不公?”


    寇季淡淡的道“諸位若是處事公允,為何會開具文書,讓那些人去行盜賊行徑,搶別人東西。”


    “那批馬是遼皇送給朝廷的,什麽時候成了你的私產?


    朝廷的東西隻不過暫時放在你手裏而已,你卻據為己有?


    為此還傷了人性命。”


    王欽若厲聲喝道。


    寇季譏諷道“王尚書在跟我講笑話?那些馬若是遼皇送給朝廷的,自然有國書為憑,麻煩您拿出來給我瞧瞧。


    若是兩國國書上有馬匹交割的字樣,我甘願拱手奉上。”


    王欽若被懟的說不出話。


    寇季冷哼道“既然沒有國書為憑證,那麽那些馬就是我的私產,我要怎麽處置,那是我的事情。還輪不到其他人指手畫腳。


    而任何想謀奪我私產的人,我都有權捉拿他們,處置他們。”


    丁謂撇嘴道“即便是你的私產,你也應該獻給朝廷。你明知道朝廷缺馬,卻把好馬據為己有,不獻給朝廷。


    如此自私自利之人,豈能在朝堂上為官?”


    寇季被氣笑了,盯著丁謂譏諷道“朝廷不止缺馬,還缺錢,缺地。


    丁相家財萬貫,家中更有良田數十萬畝,為何不見丁相獻給朝廷?”


    丁謂辯駁道“田產,錢財,豈能跟馬匹相提並論。”


    寇季冷笑道“為何不能?朝廷多一份財力,就能多養一個精兵,朝廷若是多了丁相家裏的萬貫家財,數十萬畝良田,足矣供養一軍。


    一軍悍卒,會比不過一群馬?


    仗終究是人在打,而不是馬。”


    丁謂咬牙道“小子,你別巧舌如簧!你殺了那麽多人,總得給朝廷一個交代。”


    寇季眯著眼,盯著丁謂,質問道“那你坑死數萬將士,是不是也得給朝廷一個交代?”


    丁謂一愣,喝斥道“小子,你休的胡說八道。十數萬將士慘敗於懷州,那是李昭亮的過錯,跟老夫無關。


    此事朝廷已經有了定論,你別隨意攀咬老夫。”


    “是嗎?可我聽到的,怎麽跟丁相說的有所不同呢?”


    不等丁謂有反正。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踏步上前,拱手道“臣吏部侍郎兼禮賓院院正寇季,請誅丁謂!”


    朝廷上的文官們一臉愕然。


    本該是百官們聲討寇季的,可弄到了現在,變成了寇季聲討丁謂了。


    丁謂拍桌而起,破口大罵,“小崽子,老夫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冒犯上官的下場。”


    “來人呐!”


    “哼!”


    丁謂在招呼人手,寇準冷哼了一聲。


    丁謂僵直在了原地。


    劉娥開口道“寇愛卿是打算縱容寇季胡鬧嗎?”


    寇準淡淡的道“是不是胡鬧,看下去才知道。


    老夫,以及天下人,都想知道,十數萬將士慘敗在懷州的真想。”


    劉娥咬牙道“此事朝中早有定論。”


    “那是是丁謂一麵之詞……”


    丁謂見此,瞪著眼道“好啊好,你們寇氏祖孫是打算以勢壓人,想致老夫於死地!”


    “你們這是在產除異己,你們祖孫圖謀不軌!”


    寇季冷冷的盯著丁謂,“希望你一會兒還能說出這番話。”


    “臣曹瑋,請斬丁謂!”


    曹瑋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緩緩出列,拱手奏請。


    “臣高處恭,請斬丁謂!”


    聽到這聲音,寇季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就看到了一個比曹瑋還年邁的老者,出現在大殿上。


    他雖然比曹瑋年邁,但卻不曹瑋看起來要精神不少。


    老頭在西夏一戰,打出了將門的威風。


    若不是他繼承了他爹的爵位,已經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朝廷一定會給他進爵。


    老頭此次征戰西夏,雖然沒能讓他的爵位更進一步,但其子卻獲得了侯爵封賞。


    曹瑋,高處恭,二人都是知道懷州兵敗的知情人。


    如今寇季對丁謂發難,他們自然要出來力挺一波。


    而隨著他二人出來,其他武勳也相繼站出身,力挺寇季。


    近乎九成的武勳都出來請斬丁謂。


    丁謂的臉變成了醬紫色。


    朝廷是一直在重文抑武,打壓武將,可朝廷同樣遵循著祖製,厚待著武勳。


    所以武勳們雖然實力有所削減。


    可武勳們聯合在一起,那就是一股龐大的力量。


    一股朝廷不容小遜的力量。


    武勳們聯手請斬丁謂,


    讓滿朝文武嗅出了不對。


    一些跟丁謂交好的人,趁機站出來喝斥道“寇季,你是打算聯合武勳對付丁相嗎?”


    他之所以說這話,是想借文武之爭,讓其他文官們聯合起來幫丁謂解圍。


    然而,卻沒有一個文臣開口幫丁謂說話。


    隻要不蠢,他們都能看出寇季等人是有備而來。


    他們敢在朝堂上聯合起來請斬丁謂,就說明他們捏住了丁謂的痛腳,必定會致丁謂於死地。


    所以沒人開口幫丁謂說話。


    縱然是跟丁謂交情不錯的曹利用,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他一個武勳,在武勳們集體請斬丁謂的時候,幫丁謂說話,那就等於是自絕於武勳集體。


    武勳們要整死他,很容易,遠比請斬丁謂容易。


    丁謂見到武勳們集體請斬他,不用細想,也知道李昭亮還活著,而且已經到了汴京城。


    除了李昭亮,沒人能讓武勳們集體請斬他。


    “太後……”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向劉娥求救。


    劉娥也猜到了李昭亮還活著,而且已經出現在了汴京城。


    她當即開口道“胡鬧!爾等一幫子皇親國戚,一起請斬朝中重臣,實在是胡鬧。


    哀家不允,退朝。”


    寇準淡淡的道“事出必有因,太後還是不要隨意插手,靜等結果吧。”


    “寇準?!”


    “太後請自重。”


    “太後……”


    丁謂緊張的看著劉娥呼喊。


    劉娥心裏清楚,丁謂一旦倒了,肯定會供出她。


    她必須保丁謂。


    可眼下這個局麵,她根本無力插手。


    “哀家……哀家……”


    劉娥呼喊了兩聲,直挺挺的暈倒在了座椅上。


    這是劉娥能想出的唯一的辦法。


    先裝暈逼迫寇準退朝,然後再想方設法找到李昭亮,除掉李昭亮,如此才能保住丁謂。


    “太後!太後!”


    郭淮大呼小叫著撲向了劉娥。


    趙禎也一臉緊張的看向劉娥。


    “太師,你看?”


    趙禎見劉娥暈厥,一臉擔憂的看向寇準。


    寇準長歎了一聲,“退朝吧……”


    差點,差點就弄死丁謂這個奸佞了。


    可劉娥一暈,硬生生的攪黃了此事。


    曹瑋等人見劉娥暈厥以後,神色格外複雜。


    唯有寇季一人,冷冷的盯著假裝暈厥過去的劉娥。


    你以為你暈過去了,就能了事,就能把此事拖下去?


    想的太美!


    你能左右朝廷,卻無法左右祖製。


    “咚咚咚咚咚……”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此事要被拖下去的時候,設立在宮門處的登聞鼓被敲響了。


    鼓聲傳遍了汴京城四方,汴京城的百姓們全部聚集到了登聞鼓前。


    從登聞鼓設立至今,一直都像是一個擺設。


    幾乎沒有人上去敲響它。


    不是因為鼓聲不響,而是因為鼓前守著一百名禁軍將士。


    幾乎沒有人能熬過他們手裏的一百殺威棒。


    當寇季提議李昭亮去敲登聞鼓的時候,李昭亮第一時間是拒絕的。


    他覺得寇季收了劉娥和丁謂的好處,不然怎麽可能讓他去敲登聞鼓送死呢。


    直到寇季鄙夷的對他說“守登聞鼓的,不是你的侄子就是你外甥,要麽就是你表兄表弟的手下,他們敢弄死你?”


    寇季一句話點醒了李昭亮,李昭亮才選擇了敲登聞鼓。


    武勳這些年在汴京城裏,可不止在跟皇家聯姻,他們互相之間聯姻更多。


    也正是因為他們互相之間聯姻眾多,才讓他們更容易結成利益共同體,才讓他們在麵對朝廷的時候一直處在共同進退的局麵上。


    而他們家中的子嗣們一旦出仕,幾乎都在宮裏當差。


    可以說宮裏的侍衛們中,有一大部分就是武勳家裏的子弟。


    他們或許會打死那些去敲登聞鼓的平民百姓,或者被冤枉的文官們。


    但他們怎麽可能敢打死自己的叔伯兄弟呢?


    真要下了狠手,難保回到了府上,不會被嬸嬸、祖母等一眾女眷揪著耳朵往死裏打。


    所以,別人敲登聞鼓,那是去送死,可武勳卻不同。


    隻是平日裏武勳有了麻煩,都跟皇家私底下解決了,沒人去敲登聞鼓而已。


    “有人敲響登聞鼓?!”


    一瞬間,滿朝文武臉都變了。


    一旦登聞鼓被敲響,不論趙禎這個官家手頭上有什麽要緊事,都得出麵去處理。


    別說劉娥暈厥了,就算是劉娥死了。


    趙禎也得出麵。


    這就是趙匡胤就給百姓唯一的特權,隻是百姓們沒命用而已。


    趙禎雖然沒見人敲響過登聞鼓,可他也了解祖製。


    一麵是登聞鼓的呼喚,一麵是劉娥暈厥,趙禎有些為難。


    丁謂在見到了劉娥暈厥以後,心裏放鬆了不少,臉色也緩和了不少,可當登聞鼓鼓聲響起的時候,他臉色再次變成了醬紫色。


    他目光中充滿了恨意,不加掩飾的盯著寇季。


    寇季這是要非弄死他不可,他怎麽能不恨。


    王欽若瞥了寇季一眼,神色有些陰沉。


    他原以為寇季入官場久了,會被官場上的規矩給約束。


    他也好借此收拾了寇季這個小狐狸,搬到寇準一腳。


    卻沒料到,寇季還是那個寇季,那個出手不留情,一擊必中的寇季。


    而且,似乎比以前更狠了。


    以前寇季做事,多少有些收斂,又或者會假借別人的名義行事。


    現在的寇季,鋒芒畢露,一點兒也不收斂。


    甚至不再假借他人的名義,選擇自己赤膊上陣。


    寇季不了解王欽若的心思,如果他了解王欽若心思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王欽若。


    你去一趟遼國,看書ww.ukanshu 見一見遼皇耶律隆緒你就明白了。


    有如此強敵在側,還有更多的強敵在孕育,留給大宋的時間不多了。


    一旦虎狼崛起,大宋隻會淪為虎狼的口糧。


    寇季以前還想著潛移默化的改變大宋,可自從去了一趟遼國以後,他的想法就變了。


    潛移默化的改變大宋,固然對大宋的創傷最小,可同樣花費的時間也長。


    甚至在他死後,還會出現反複。


    與其如此,還不如大刀闊斧的改變,光明正大的改變。


    真要出了問題,也能及時處理。


    不必等到以後,實在不行,大不了領著鐵蹄,把大宋這片土地,再踏一遍。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聖誕稻草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聖誕稻草人並收藏北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