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轎落在府門口。


    寇準疲憊的掀開了轎簾,就看到了寇季。


    瞧著寇季身後多了一個跟班的小廝,他也是愣了一下。


    “見過祖父!”


    寇季趕忙躬身施禮。


    二寶拉著陸銘,慌慌張張的跟隨在寇季身後施禮。


    寇準瞥了寇季一眼,吧嗒著嘴,“又出去鬼混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甘的辯解道:“孫兒沒有出去鬼混,孫兒新得了一間鋪子,需要打理……”


    寇季的話還沒說完,寇準就打斷了他的話。


    寇準一邊下轎,一邊埋怨道:“府裏也沒缺你吃穿,需要你去操持賤業謀生?”


    寇季張了張嘴,沒說話。


    寇季兩世為人,人情練達,對跟長輩的相處之道,頗有心得。


    長輩訓話的時候,聽著就好,你越反駁,他訓斥的越凶。


    寇準見寇季不說話,就繼續說道:“就算你操持好了賤業,每個月盈利也不過百貫,還不夠老夫俸祿的零頭……”


    寇季聞言,哭笑不得。


    他覺得寇準有些小遜了他。


    他要是把心思全部用到做生意上,月收入超過寇準,輕而易舉。


    寇準的俸祿確實不少。


    宋朝在朝臣俸祿這一塊,一直施行的是高薪養廉的政策。


    寇準居太子太傅一職,因為是虛職,俸祿較少,所以每個月月俸僅有一百二十貫左右。


    但宋朝的官員,每個月除了月俸之外,還有綾二十匹、絹三十匹、綿百兩,祿粟月一百石。此外還有,茶、酒、廚料、薪、蒿、炭、鹽諸物以至喂馬的草料及隨身差役的衣糧、夥食費等各種補貼,加起來,約合兩百四十貫,再加上一百二十貫月俸,就是三百六十貫。


    然,寇準還身兼數職。


    他還任職同中書省門下平章事,也就是俗稱的宰相。


    宰相每個月的月俸,以及各種補貼,加起來足有九百貫左右。


    除此之外,寇準頭上還有觀文殿大學士的頭銜。


    每個月的月俸,以及各種補貼,加起來有五百貫左右。


    寇準每個月的俸祿,總共加起來,足有一千七百六十貫之多。


    值得一提的是,寇準還是京官中,少有的擁有職田的官員。


    依照宋律,京官不允許擁有職田,隻有外派的官員才有職田。


    但寇準三次被貶,趙恒每一次都賜下不少職田做補償。


    寇準還朝以後,屢次上書,讓趙恒收回職田,趙恒都沒有應允。


    所以這些職田還在寇準名下,每一歲,還要給寇準貢獻不少的錢財。


    總的算下來,寇準的收入確實非常可觀。


    但,即便如此,寇季仍有無數本事,能讓自己月收入超過寇準。


    在這個問題上,寇季沒有跟寇準強辯,也沒有在寇準麵前炫耀他的本事。


    他清楚,無論他怎麽炫耀,都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惹惱了寇準,寇準一隻手就可以鎮壓他。


    因為寇準不僅有高額的俸祿,還有強大的權力。


    眼見寇季沉默不語,寇準以為寇季認識到了錯誤,訓斥的心也就淡了幾分。


    寇準語重心長的道:“你這個年紀,正是讀書的時候。隻要你好好讀書,考中進士,到那個時候,要什麽有什麽。


    官家寫過一首勸學詩,你應該謹記……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為了激勵寇季,寇準違心的搬出了趙恒的這首勸學詩。


    其實這首詩,寇準有些看不上,總覺得功利心太重。


    讀書明誌,當以報國為先。


    寇準的心思,寇季猜不到。


    寇季聽到這番話以後,乖巧的施禮,道:“多謝祖父教誨……”


    寇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沒說。


    反倒是寇季再次開口道:“祖父,官家的這勸學詩,似乎跟您之前教誨孫兒的那些話有些違背。”


    寇季這句話,說到了寇準心坎上了。


    寇準長歎一聲道:“做人不能太功利,但是在這朝野上下,沒有功利心的人太少了。老夫怕把你教育的太剛正,讓你以後在朝堂上舉步維艱。”


    對於寇季能否做官的問題,寇準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


    寇季沒有在意這個問題,而是沉吟道:“祖父在宮裏遇到了難事?”


    寇準搖搖頭,“進府再說。”


    祖孫二人帶著長隨跟班進了府門。


    到了正堂以後,屏退左右,僅留下了寇忠伺候。


    寇準坐定以後,喝了一口茶,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玉盒子擺在了桌上。


    寇季的目光一下被玉盒子吸引了。


    還沒等到他細看,就被寇準一句話給驚到了。


    “官家今日大朝會的時候暈了過去……”


    寇季呆滯了片刻,失聲道:“這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後來又醒了……”


    寇準幽幽的說。


    寇季愣在了原地,心裏埋怨著。


    祖父啊,您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


    寇季看著寇準,沉吟道:“聽您這口氣,官家似乎不該醒……”


    “胡說八道!”


    寇準瞬間瞪起眼,uu看書. “老夫從未有此心思。”


    寇季看著寇準,沉默不語。


    寇準瞥了他兩眼,歎了一口氣,解釋道:“官家暈過去以後,皇後陪在官家身邊,由老夫和丁謂處理政務。


    官家醒了以後,皇後就回到了資事堂理政……”


    寇季思慮道:“您被皇後和丁謂聯手打壓了?”


    寇準瞪了寇季一眼,寇季識趣的閉上嘴。


    寇準惱怒道:“西夏王李德明繼母薨,向朝廷討要追封的聖旨。老夫的意思是不予理會。丁謂那廝卻主張下旨追封李德明的繼母,甚至還要派人去吊唁。


    他要追封,我們就得給?


    那我大宋宗主國的威嚴何在?”


    寇季聞言,撇撇嘴,隨口道:“有損國威……”


    寇準怒喝道:“老夫就此事跟丁謂爭論不下。皇後到了以後,居然讚同了丁謂的主張。甚至不顧老夫反對,欽定了屯田員外郎上官佖前去追封吊唁。”


    聽到這話,寇季愣了。


    朝廷追封吊唁李德明繼母的事情,寇季一點兒也不關心。


    反正這種有損國威的事情,朝廷沒少幹。


    他之所以發愣,是因為他終於知道了寇準在朝堂上舉步維艱的問題所在。


    寇準這個宰相,明顯被丁謂和劉娥給架空了。


    他雖然在朝堂上擁有話語權,可是卻沒有決策權。


    一個宰相,沒有了決策權,那還算什麽宰相?


    掛著宰相名頭的大號禦史?


    所有的朝政都能議論一下,卻沒辦法參與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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