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的手段實在是太高明了。


    一幅畫,一把火,不僅達到了自己拿回犀帶的目的,還即將讓吳家傾家蕩產。


    劉亨從小就是在汴京城裏長大的,見識過的算計人的手段不知凡幾。


    可像是寇季這種,算計了別人,別人還不知道其中關節的,寥寥無幾。


    明明跟寇季隻有一麵之緣,可此刻劉亨卻有一種把寇季引為至交好友的心思。


    他相信,以後他隻要跟寇季在一起,就不需要擔心汴京城裏其他的紈絝們算計和欺負了。


    紈絝圈子裏也不是一片和諧。


    大家整天為了裏子麵子的鬥來鬥去的。


    甚至一些長輩們在朝堂上的恩怨,也會延申到紈絝圈子裏。


    所以紈絝們經常鬥的是你死我活。


    而劉亨在這方麵,一直處在劣勢上。


    雖然他足夠聰明,但是他的出身限製了他在紈絝圈子裏的地位。


    他是庶出次子,不論是朝廷的萌補,還是劉美死後的官爵繼承,都沒有他的份兒。


    所以在各府各勳貴的嫡子麵前,他天然的弱了一頭。


    而他又跟兩個兄長不太親近,所以他受欺負了,沒人幫他出頭。


    這也是為何他當初在萬花樓裏向寇季直言,他幫不上寇季太多的原因。


    不過現在不同了。


    有寇季幫忙,他相信他以後再也不用被算計、被欺負了。


    一想到這裏,劉亨突然有些懊惱。


    “當初在萬花樓,就不該那麽做!”


    劉亨捶胸頓足的喊了一句。


    當初在萬花樓,他摔碟子絆碗的,就是為了演戲給別人看。


    讓別人以為他跟寇府的人關係很差。


    畢竟他姑母跟寇季的祖父寇準可是政敵。


    要是讓她知道了,他跟寇府的人走的太近,肯定會不高興的。


    她要是不高興了。


    劉美肯定會揍他的。


    可是現在見識到了寇季的手段以後,他明顯後悔了。


    跟寇季交好會被劉美揍,可寇季卻能幫他找回麵子。


    挨揍跟麵子比起來,當然是麵子更重要。


    “哎……當初怎麽就那麽傻呢,怎麽能那麽做呢……以寇兄的聰明,肯定能知道我那麽做的用意……萬一他誤會了我,怎麽辦……”


    劉亨糾結的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他卻忘了,初見寇季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寇季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而已。


    就在劉亨糾結的時候。


    吳賢坐著轎子到了東來典當行門口。


    吳賢下了轎子以後,直撲到劉亨麵前,躬身一禮,“吳賢見過劉公子……”


    劉亨正在糾結中,聽到這話以後,明顯一愣。


    他斜眼一瞧,見吳賢正在給他施禮,他更愣了。


    汴京城裏最傲的是什麽人?


    禦史!


    汴京城裏最瞧不起紈絝的是什麽人?


    也是禦史!


    現在一個又傲又瞧不起紈絝的禦史,正在給劉亨施禮,劉亨能不愣嗎?


    短暫的愣神過後,劉亨回過了神,樂了。


    “吳禦史,您這是在給我施禮?”


    吳賢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聽得出劉亨這句話裏的意思。


    雖然劉亨沒有用任何譏諷的口吻,可他卻感覺到了譏諷。


    前所未有的譏諷。


    吳賢很想一甩袖子,離開此地,可他卻沒這麽做。


    劉亨現在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錯過了劉亨,他就隻能回家等死。


    吳賢忍住了心中的憋屈,再次躬身施禮,笑道:“當不起劉公子一個‘您’字,公子的父親貴為當朝五品,姑母又貴為當今皇後娘娘,下官隻是一個小小的從六品的侍禦史,給公子施禮,理所當然。”


    “哈哈哈……”


    劉亨聽到這話,感覺到渾身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大笑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小爺聽著高興。看在你讓小爺高興的份上,小爺今天也就不為難你了。”


    劉亨從懷裏取出了東來典當行裏的當票,遞給了吳賢。


    “小爺我現在來贖畫,你幫小爺我兌了這張當票,小爺我立馬走。”


    吳賢聽到劉亨的笑聲,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諷刺,他咬著牙,強忍著憋屈,苦笑道:“劉公子,您也看到了,東來典當行突然失火,典當行裏的東西付之一炬……”


    不等吳賢把話說完,劉亨就嚷嚷道:“那就依典當行裏的規矩,照價賠償吧。”


    照價賠償?


    十萬貫!


    吳家的家底恐怕要被掏空。


    但是不賠不行。


    先不說吳賢有求於劉亨,就算他不求劉亨,依照規矩也得賠。


    吳賢要是不賠,劉亨把他告到開封府,一場官司下來,他還得賠。


    左右都是賠錢,不如痛快的賠了,後麵才好跟劉亨說話。


    “我賠!”


    吳賢沒得選,隻能咬咬牙,痛快的出聲。


    “好!”


    劉亨叫了一聲好,讚歎道:“小爺欣賞你這一點,做事不拖泥帶水,痛快。”


    吳賢拱了拱手,苦著臉道:“劉公子稍等,十萬貫可不是小數目,下官這就讓府上去籌備。”


    “沒關係,小爺有的是時間,等得起。”


    劉亨豪邁的揮揮手。


    吳賢點了點頭,回身吩咐府上的管家去籌錢。


    這個時候,吳明過來了。


    他湊到吳賢身邊,u看書 ww.ukanshu喊道:“大哥,真是寇季那個小畜生算計的我們。”


    吳賢瞪起了眼珠,低吼道:“你閉嘴!”


    吳賢已經認定了是劉美算計他,又怎麽可能會聽信吳明的話。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認栽。


    然後再通過劉亨,找上劉美,去祈求劉美能夠高抬貴手,放過他。


    至於對付劉美,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


    劉美不同於寇準。


    寇準三次離朝,親信早就被丁謂、劉娥二人處理的七七八八了。


    現在寇準雖然高居宰執之位,可手裏卻沒有幾個人能使喚。


    寇準就像是一棵樹,已經被人挖斷了地下的根須。


    看著碩大無比,可是風一吹,就倒了。


    劉美不同,劉美這一顆樹,看著沒有寇準那棵樹大,可是卻根深蒂固。


    在他的跟腳上,不僅有十萬禁軍精銳,同樣還有皇後劉娥。


    而皇後劉娥的跟腳上,掛著的卻是當今官家趙恒,還有皇太子趙受益。


    吳賢想要對付劉美,就得對付劉美背後的劉娥。


    想要對付劉娥,就得對付劉娥身後的官家趙恒、皇太子趙受益。


    想要對付官家趙恒、皇太子趙受益,那就是在對付整個大宋。


    他身為一個宋臣,對付整個大宋?


    除非他瘋了。


    所以他不敢生出對付劉美的心思,隻能去劉美麵前乞命。


    萬一劉美心情好,放過了他,並且把他引為皇後劉娥的心腹呢?


    到那個時候,他不僅能轉危為安,還能借此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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