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蘭又說自己身子不舒服,便把皮日休勸出門去。


    皮日休悶悶不樂,從三樓徐徐走了下來,一邊走還一邊回想詩蘭的麵容,她的麵容在這十日內突然變得憔悴,而且她仿佛又瘦了許多。一想到這裏,一陣莫名心痛,不禁駐足,回望三樓。


    詩蘭站在三樓的門口,靜靜聽著皮日休的腳步聲。她感覺到他在回望自己。不禁抬起袖子,碰了碰臉頰。看她的動作,仿佛是在抹幹眼淚。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拋開那些兒女情長的事,皮日休靜坐在椅子裏,思考著未來。


    平盧節度使宋威,老當益壯,與王仙芝黃巢鏖戰汝州數月,不僅不落下風,而且逐漸占據優勢。讓唐朝皇帝心中稍安。


    這些與曆史記載完全吻合,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七月份王仙芝會撤離汝州戰場,二次攻打沂州。在那裏,他將被宋威沉重打擊,至此草軍元氣大傷…


    想過未來一段時間的大形勢,他又開始考慮自己:


    現在,他隻等著突然有一隻強悍的部隊來襲擊濮州,然後他好“迫於形勢”,帶著所有家眷離開這裏,並與起義軍大部隊會合,然後參加八月開始九月結束的汝州會戰。


    換做別人,當然不知道這場會戰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而他卻是一個例外。


    這些記憶,給他的幫助是顯而易見的,導致他的每次重大決定都是正確的。在別人看來,他簡直是神機妙算。


    可是,曆史的記載畢竟是有限的,他現在麵臨的問題卻是紛繁複雜,而且好多事還十分棘手。總有一種緊迫感壓在心頭,如果不把眼前的事處理好,隨時都有導致全盤崩潰的可能。


    現在,他鎮守著起義軍的大後方,如果他這裏出現什麽差池,會導致整個起義軍軍心動搖,遂全線崩潰。那麽,王仙芝黃巢起義的這段曆史,將會被大手筆地改寫。


    “朱溫,葛從周果然是兩員良將。可是,將來他們必然離開黃巢,並且與黃巢勢不兩立…”


    “到那時,我應該如何選擇…”


    “是繼續跟著黃巢走,還是走我自己的路呢?”


    “後來,張歸霸跟了朱溫,那麽,朱溫是怎麽成為張歸霸老大的呢?”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忽而詩蘭從樓上走了下來,飄飄然如同仙女下凡一般。每每看到她,每每想起她是自己的女人,一陣幸福感油然而生,滿足感躍然心頭。


    “還生氣呐?”他站起來,笑望著詩蘭。


    詩蘭側過臉,躲開他的目光,不吭聲地坐了下來。


    “嘻嘻。”皮日休拎著一個隻有兩個巴掌大小的小弩,來到詩蘭麵前:“這次你試試看,能不能端得穩。”


    “我不需要這個。”詩蘭瞥了那弩一眼,情緒不高地說:“我是女人,隻跟著男人走。你能保護我,便保護我。如果不能,我便是個死人。何必要我身帶凶器,像男人一樣拚殺呢?”


    詩蘭向來通情達理,今天能這樣說話,一定是在慪氣呢。皮日休笑了笑道:“即使我戰死,也不要你死。”


    詩蘭心軟了,咬了咬朱潤嘴唇,埋怨道:“今天為何總說死字呢,怪晦氣的。”


    她仿佛還有話要說,卻突然扭過去頭去。


    皮日休不露聲色地走到她的前麵,看著她的眼睛說:“就因為你不理我,所以我才覺得活著沒趣,還不如死了算了。”


    突然詩蘭笑了,笑得苦澀:“文韜兄,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話嗎?”


    “哦?你說的話我都記得,隻是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


    “那一次,你在亭子裏做弩,我給你撫琴。”詩蘭頓了一下,“臨走的時候,我對你說的。”


    “哦。我記得。”皮日休迅速想起那個彩雲繞仙女的傍晚,笑著說:“那還是在曹州的時候,對嗎?”


    “對。”詩蘭這次笑得有些甜,而起顯得有些興奮:“看來,你真的記得。”


    “我說過,我沒騙過你,一次也沒騙過。這次去妓院,見了蘇蘇姑娘,我真的隻是去看一看,問一問,然後再什麽也沒發生。”皮日休正色柔聲道。


    “不,我在乎的不是你們是否發生過什麽。”她臉上剛剛泛起的一絲甜美,突然又消失了。


    “哦?”皮日休皺了皺眉。


    她歎了口氣,道:“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自己的貞操。可對你們男人來說,要麽頂天立地,要麽低頭折節。但這並不是定數。因為隻要你們成功了,成為人上人,就有機會翻轉。可對於我們女人來說,卻不同。我們隻能守節,而沒有翻轉的機會。所謂守節,並不是說沒發生過什麽,而是不讓別人以為發生過什麽。”她頓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皮日休,繼續道:“你這次去妓院,我也不在乎你到底與蘇蘇姑娘發生過什麽,我隻是不願意看到你去那裏而已。畢竟…”她頓了好一會兒,顯得有些痛苦,“我出身在那裏,我對那裏太了解了。而且…”她的身體有些顫抖,苦著臉,激動地說:“既然你沒去過,又何必要去呢。讓你了解我以前所待過的地方…,豈不是…”突然,她低下頭去,嗚咽難言,顯得痛苦極了。


    一陣恍然,皮日休終於搞懂了詩蘭的想法,迅速伸出手,uu看書.uukanshu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攥住,安慰道:“好,我向你保證,再也不去煙街柳巷勾欄畫舫。而且,我還要向你保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並不在乎你的出身。”


    “如果,我是一名紅倌呢…”梨花帶雨的一張俏臉,猛地抬起,炙熱雙眸滿含期盼地望著皮日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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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皮日休的心猛地一縮,麵色立刻變得僵硬,顫聲說:“你…”


    “不,我是說假如。”詩蘭低聲嘶吼,懇切目光變得有些暗淡了,不過她還是在急切等著答案。她的眼睛緊盯著皮日休的臉,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變化,她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


    “哦,假如啊…”皮日休突然鬆了口氣說。僵硬麵孔也突然放鬆了下來。詩蘭的話讓他的心坐了一次過山車,直到此刻依然在不停翻滾。突然間他有兩種不好的預感:他擔心詩蘭身上發生過什麽,而導致她遲遲不肯嫁的原因,也在這裏。還有一種感覺,他擔心詩蘭,這是在試探什麽。畢竟她得過花柳病,而花柳病傳播的途徑,不言而喻。


    詩蘭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瞬間讀懂了皮日休的心思,突然,她臉上泛起少有的憤怒,白皙俏臉怦然紅了,猛然間她一張口,一口獻血噴出。


    “哎!詩蘭,你這是怎麽了?”


    “文韜兄,你竟然……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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