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要讓這個夏天徹底火熱起來!”


    “淮南熱!淮南很熱!”


    在六邑瘋狂叫囂的某頭珍獸,看上去徹底瘋了的樣子。


    前往姑蘇繼續“表功”的公子巴,此次撈著了一個大好處,六邑大夫這個位置,算是穩了。


    反正六國遺族的大宗,都不會留在六邑,公子巴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再說了,他現在又不是公子巴,而是吳國鄉大夫“下柳”,隻是這個鄉大夫的實際權力有那麽一點點大,就一點點,億點點……


    “首李!”


    在淮南忙著打遊擊的沙哈瘦了不少,天氣太熱,常年在外又曬太陽,徹底成了死黑胖子的模樣。


    隻是身手矯健又靈活,卻並不肥碩遲鈍。


    “舒蓼、舒鳩……還有宗國遺脈,怎麽說?”


    “這些雜魚之國,自是望風而從。”


    說話間,李解從茶幾果盤上拿起一顆洗幹淨的桃子,隨手一拋,沙哈接住之後,張嘴就啃了一口,吞咽之後才接著說道:“撮爾小國,還不如夷虎人來得硬。首李,接下來是繼續打還是讓老雲軫忙活治理?”


    “他一個老頭子忙得過來?”


    李解自己也拿起一顆桃子,啃了幾口,吃完把桃核隨手一扔,在洗手盆中隨便洗了洗,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後反反複複在衣服上擦幹,這才問沙哈:“沙哈,你覺得這淮南諸國的戰意如何?”


    “大不如前。首李,不是我說的,老雲軫和姬巴都這麽說。”沙哈也啃完了一顆桃子,趕緊又從桌子上摸了一個,見上麵有點髒,在身上蹭了蹭,又往嘴裏塞。


    “老子讓下柳去姑蘇之前,他也是這麽說的。這李采花的威懾力,確實很強。”


    大夏天的走了一遭,李采花一家三口的威懾力,比好幾百正牌勇夫還好用。


    有時候李解也不得不承認,對付那種非常原始非常落後的愚夫愚婦,這種近似於跳大神的手段,簡直有奇效。


    “首李,現在淮南就剩幾個地方還有楚國人,不如趁此機會……”


    話未說完,沙哈“吸溜”一聲,將桃汁嘬了個幹幹淨淨,吃得有點惡心,但還是吃完之後,才繼續說話,“長岸、鵲岸兩地,我之前實地看過。首李,可以修燈塔,再修水寨,靠著彭蠡澤,楚國人沒辦法順流直下。”


    性子直來直去的沙哈更是一邊嘬著手指頭上的桃汁,一邊很認真地看著老大:“以後咱們打死那幫姑蘇狗,首李想要順流直下,可不比楚國人容易?”


    吳楚爭霸時期,楚國人始終無法順流直下,問題就出在彭蠡澤上。以楚國人的造船技術,小船進入彭蠡澤,直接就是懷疑人生。


    一開始以為是長江,結果開著開著,就以為看到了“大海”。


    彭蠡澤的南北寬度,太過誇張,這年頭的長江,都是泡彭蠡澤中的。


    “姑蘇還用打?”


    “啊?不用打的嗎?”


    起身洗手的沙哈一聽,頓時眼睛瞪圓了,“不打……不打怎麽當大王?”


    “老子怎麽當大王還用你來琢磨?”


    “不打姑蘇,那……鵲岸、長岸還要人嗎?”


    “你是不是派人去楚國人的地盤襲擾了?”


    “坻箕山、荒浦、北巢、潛邑、庸浦,這五個地方,都派兵轉了轉。”


    要說玩政治吹逼,沙哈沒啥經驗,沒有那個才能。


    但戰場上怎麽幹死對手,而且是完虐,沙哈是真的很會琢磨。


    他盯上這幾個地方,都是楚國在淮南、江北地區,最後僅剩的幾個據點。隻要卡死大別山和長江的通道,就是死路一條。


    隻不過沙哈沒打算強攻,趁著老大帶著李采花亮相,他也正好派兵繞一圈,然後再派出使者接觸。


    口頭上的承諾,他是一概沒有的,沙哈腦子一根筋,這事兒不歸他管,他就不承諾楚人說“繳械投降,既往不咎”。


    結果沙哈越是如此,楚國人反而覺得這位吳國小老弟靠譜,果然不愧是“士可殺,不可辱”的五步猛士。


    “楚國人提什麽條件?”


    “保命即可,能繼續做官,那自然是更好。”


    “嗯,倒也不是腦殘,很理智。”


    李解倒是有點意外,這幫淮南楚國殘黨,倒是很拎得清。


    並非所有人都有大局觀,能夠在現有的境況下看清現實。


    待價而沽進而獅子大開口的倒黴蛋,比比皆是,從來沒有斷絕過。


    究其原因,無非是兩點,一是高估自己,二是低估對手。


    “首李,腦殘是什麽意思?”


    “就是愚蠢。”


    “哦。”


    沙哈撓撓頭,然後道,“那息國、英國這些人,挺腦殘的。”


    “……”


    雖然說的對,但從這貨嘴裏蹦躂出來,總有一種違和感。


    就像明明是一句玩笑話、俏皮話,這貨總能一本正經地說出來,然後產生一種非常微妙的違和,好笑又不好笑,極為難受。


    “你在淮南接觸的那些楚國人,跟楚國還有聯係嗎?”


    “如何聯係?大別山關隘都在咱們手裏。而且我都聽他們說了……”


    撓撓頭,沙哈一臉糾結,“我忘了他們說了什麽。”


    “……”


    “仿佛是‘衡山禁絕’之類的話,反正就是說回不去,要留在原地等死,與其等死,不如自謀出路。”


    “臥槽……”


    李解一臉懵逼,尋思著這小子可以啊,還會深度思考深度總結了。


    一直聽說郯莊子對他有所指點,他還不信,就這小子以往悶聲不響的鬼樣子,能有今天的想法?


    但現在一看,說不定郯莊子還真是對他有教授之誼。


    嘴皮子都利落了不少。


    “衡山禁絕……”李解微微點頭,“咱們說的大別山,就是楚國人嘴裏的‘衡山’。照你這麽說,淮南楚人在大別山,是真的沒有通道可以走。唯有一條潛邑西南的穀地,也隻能小股精兵通行,你實地查驗過,非荊蠻精銳,難以出入,對不對?”


    “對,那穀地很不好走,而且時有落石。一旦下雨,更是崎嶇路滑,稍有不慎,失足就是摔死。反正我找來的二十幾個向導,跌落下去的幾個,沒有一個重傷,都是當場死亡。”


    “能修路嗎?”


    “肯定不能,懸崖峭壁啊首李,那穀地底部,倒也能走,但亂石溪流極多,不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這要是修路,修到什麽時候去?”


    “棧道呢?”


    “棧道?”


    對於棧道,沙哈是知道的,因為江陰邑的工程隊中,就有棧道的經驗,隻是這些棧道規模並不大。


    但是沙哈想了想,卻也猶豫不肯定起來:“棧道……若是棧道,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棧道必定很長,首李,沒必要啊。”


    “老子又沒說一定要修棧道,我直接打到漢東,我還管它大別山怎麽樣?”


    “……”


    沙哈尋思著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不過他敢怒不敢言,至少耷拉著眼皮,露出一副死魚眼。


    李解見他這鬼樣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老子問你就答!”


    “是!”


    挨了打立刻精神抖擻,李解頓時無語,這傻叉的腦回路真是有點微妙。


    “既然我們翻山越嶺,修建棧道都極為艱難,那麽楚國人即便跟荊蠻和解,也沒有辦法派出大部隊穿梭大別山。我們就照著荊蠻全部被楚國人收服來計算,這大別山一線,不過是十幾二十萬,撐死三十萬荊蠻分布。十比一抽丁,算三萬精銳。”


    略作估計,李解拋算了一個數目,“你覺得照著三萬人馬來計算,能不能威脅到淮南江北地區?”


    “有兩千勇夫就夠了,分別駐守潛邑、南岡。守住這兩個地方,就算加上英國人,也不用擔心。”


    “兩千勇夫就夠了?”


    “夠了。”沙哈很是認真地跟老大解釋道,“首李,淮南江北地形複雜,戰車完全無用,至於騾馬,整個淮南,隻有我們有騾子,英國人最多有小馬,騎行不得。隻要大軍出行,不可能不被察覺。可要是想要借用地形,小股精兵分散,這不就是送人頭嗎?”


    以勇夫的裝備和小部隊衝突的經驗,武器裝備極其落後的部隊,要是真的小股精兵來偷雞,還真的是死路一條。


    用沙哈的話來說,就是送人頭。


    其實沙哈的辦法,無非就是卡住交通要道占據有利地形,這樣小股部隊過來,沒有過硬的軍事素質和裝備,想要奇襲也是隻能靠做夢。


    而如果是大部隊推進,靠圍城來突破,還沒有靠近,就會被發現,這時候前線隻要發出警戒,後方自然就可以增援。


    很簡單的駐軍辦法,但大前提,首先得有這個後方。


    沒有後方,前線就是孤軍、孤城。


    “那差不多可以跟淮南諸國簽個和約。”


    “和約?”


    一聽“和”這個字,沙哈就渾身難受,連忙道,“首李,不能和啊。我強彼弱,和個屁啊。”


    “你懂個屁!”


    抬手又是一巴掌拍沙哈腦袋上,“能靠一張嘴,就讓人放棄抵抗,不好嗎?再說了,老子跟人講和歸講和,老子什麽時候給人翻身機會了?”


    “那這個和約……”


    沙哈一聽不是不幹人,頓時來了精神,顯然是打算學習學習先進的幹人技術。


    打打殺殺是他的職業,也是他的個人愛好,但他又不是真傻……


    “邀淮上列國,定下吳楚邊界。”


    “嗯?”一臉懵逼的沙哈沒搞懂意思,“邊界?首李,早晚都是首李的地盤,為什麽要定邊界?”


    “我們邀請淮上、淮南列國,定下吳楚邊界,就說以大別山為界,以東為吳,以西為楚。楚國人聽不聽不重要,重要的是淮上、淮南的人……不但要聽,還要認真的聽。”


    “……”


    完全懵了的沙哈隻好悻悻然地看著老大,“首李,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徹底斷了淮南土著的念想,讓他們不能複國。”


    雖說以後再出現割據勢力,照樣能夠自立,但以後的割據勢力,肯定和現在的淮南列國無關。


    敲定邊界隻是借口,本質就是“主權確認”。


    隻要“主權在我”,那麽這地盤我是修廁所還修墳,都是我說了算。而別人隻要在這塊地盤上隨地大小便,都可以沒收作案工具。


    另外一方麵,李解也能進一步擴大淮水伯府的管轄範圍,把原先實際管轄但沒有走法律程序的,完成最後的一部分“合法”,也就是符合這個時代的“禮製”。


    至於那些模棱兩可的地盤,管你有的沒的,統統都是我的。


    有吳國這個招牌在,什麽東西都能往這個框裏裝,全看李解需要。


    而對吳王虒或者說太叔卯,這也沒有什麽虧本不虧本的,反正多出來的“疆土”,都是李解打的,而且又是“偏遠地區”,王圖霸業要這些鳥毛地方幹啥?一群土著連交流都這麽艱難,統治成本太高,拿來種地都是浪費糧食。


    對這個時代的諸侯們來說,但凡統治之後不能有效管理的人口,都是低端人口甚至是垃圾人口,不能繳納稅賦,又桀驁不馴不好好服徭役,還要消耗糧食。


    這種不殺留著過年嗎?


    拿來做犧牲……挺好。


    所以在很多諸侯們看來,李解這頭江東禽獸,根本就是個智障,要麽那麽多淮夷、夷虎、荊蠻幹什麽?養著好玩嗎?


    不過一看到李采花、李鐵柱,好些個淮上列弱的貴族,感覺自己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正常人會養大象玩嗎?正常人有了李鐵柱,不是應該到處炫耀的嗎?


    結果偏偏李解跟常人不一樣,大象玩得飛起,人騷象更騷。至於李鐵柱,種驢人生一片無悔!


    “首李怎麽說,我就怎麽做,我聽首李的。”


    沙哈還是沒搞明白為什麽要弄和約,為什麽要敲定吳楚邊界。


    在他看來,這地盤打下來之後,這他娘的不是首李的,難道是吳王的?


    偏偏現在看上去,好像首李就是這麽個意思,地盤打下來了,結果是吳楚邊界?


    說好的淮水伯呢?為什麽不是淮楚邊界?


    沙哈搞不明白,實在是想不透,索性不去想了。


    反正看老大這安排,定下了邊界,反而打起來更容易更爽,到時候,他在淮南的武裝鬥爭豐富,這不得混個先鋒當當?


    想到這裏,沙哈心裏還挺美的,尋思著那個什麽楚國負箭國士的老家,就在大別山對麵,到時候先抄了負箭國士的老家,再打到老雲軫的老家……這功勞,大大滴!


    “嘿……”


    越想越美,沙哈情不自禁就笑出了聲,李解見他這模樣,就知道這貨肯定是在胡思亂想。


    “如果邀請淮上、淮南列國敲定和約,由你做使者。”


    “是!”沙哈精神抖擻,整個人都非常的興奮,今天他做使者,看書 .uuksu 明天肯定就是先鋒。


    資曆擺在這裏,那是假的嗎?


    “首李,和約可有名稱?”


    “你覺得叫什麽比較好?”


    “以大別山為界,不如就叫大別山和約。”


    “……”


    “不好嗎?”


    沙哈眨了眨眼,他尋思著這不是挺好嗎?


    “不,挺好的。”


    有心吐槽,可總感覺渾身都是破綻,所以沒有破綻的樣子。


    李總裁內心一歎:大別山就大別山吧。


    過了兩天,淮中城就傳出了消息,說是吳國會盟淮上、淮南列國,準備簽訂《吳楚大別山邊界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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