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皋鼬力夫,非是鄭人,聽其口音,仿佛是秦人?”


    換上陳國服飾的公輸先生微微頷首,目光看著逐漸走遠的皋鼬力夫:“汝所言非虛,此人確為秦人。”


    “秦人……竟在鄭國為‘客兵’之隨軍商賈?”


    這年頭因為晉國的封鎖,秦國的東部軍事壓力空前的大,之所以“吳秦之好”能夠迅速推動,除了秦國國內的高層需要喘口氣之外,還迫切地需要一個渠道來緩和跟晉國的關係。


    作為老牌霸主,晉國真正牛逼的地方,不在於他的影響範圍廣大,而在於楚國都這麽牛逼了,結果大部分時間還是被晉國壓著。


    而晉國在壓著楚國的同時,還能讓秦國不得東擴,更牛逼的是,期間晉國還組團毆打過鄭國、衛國、宋國、吳國,唯一受挫的一次,就是跑吳國麵前裝逼失敗。


    這次裝逼失敗的後遺症也的確大,使得中原列國都逐漸緩和過來,該膨脹的膨脹,該囂張的囂張。


    也導致了後來一係列的奇葩戰爭,比如兩次逼陽之戰。


    晉國有意無意的影響力,著實改變了不少國家的國內政治生態,乃至影響到了基本的國民經濟模式。


    秦國現在主要靠互市貿易以及對外掠奪,然後把控昆侖貿易通道,做了中間商,賺取不算豐厚也不算微薄的差價。


    這是個體力活,想要維持貿易路線,沒有點軍事實力根本行不通。和中原列國占據了肥沃土地,隨便種個幾十萬畝地就能過個肥年比起來,秦國的底層簡直是疲憊到不行。


    他們要承擔的軍事義務實在是太多了,沒辦法的事情,不出戰就是被戰,不打死別人就是被別人打死。


    而老秦人又比較倔強,晉國封鎖歸封鎖,秦國還真不慫晉國,該怎麽著就是怎麽著。


    你國家層麵上能封鎖,有種把秦國周圍蓋一圈圍牆,不讓民間產生交流!


    實際上靠著“外匯”,秦國的“外匯經濟”其實也還好,情況和齊國的“技擊”出國打工有點類似。


    不過齊國的“技擊”表示小爺我憑本事掙的錢,小爺我在國外就花了,匯款回國?你特麽鬧呢,你齊侯家裏這麽多漂亮小姐姐,也沒說貢獻幾個出來讓大家夥兒爽爽啊。


    呸!


    和齊國“技擊”不同,秦國的民間武裝……在這年頭,相當的奇葩。


    他們特愛國。


    除了國內的一定免稅免賦特權之外,秦國的武士階層跟統治者之間,更多的是“合夥人”關係。


    甚至還會出現極為奇葩的一幕,比如秦國國君帶著幾個護衛,跑城外哪個村子遛彎兒,碰見個老頭兒,就打招呼:哥,吃過了沒?


    人村裏的老頭兒還真敢應這一聲“哥”,然後笑嗬嗬地表示剛吃過,接著邀請秦君一起喝兩杯濁酒,瞎雞兒吹牛逼,毫無貴賤別離。


    但實際上這樣的老頭兒還真不是“賤人”,而是退役的老牌“銳士”,也算是武士的一員,秦國的基層,全靠這些一代代跟著國君一起打拚的老兄弟在把控著。


    這些武士對國家的熱忱,根源就在這裏。


    家國一體。


    也是為什麽晉國把秦國的天然關隘都占了,結果秦國還挺能硬撐的,好幾次都遷走了國都,最終又把國都遷回了前線。


    天下大國之中,唯有秦國的國都,離前線隻有一百多裏。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秦國的武士階層,在列國遊曆的數量,其實也並不少,有些還能混上高位,成為霸主級大國的大夫,也不在少數。


    典型就是吳國淮縣縣師,此人就是秦國“銳士”出身,卻成為了吳國的大夫,還幫吳國穩住了淮下局麵,哪怕“鹽城之亂”的時候,羿陽君姬玄的軍隊都圍住了淮縣,此人還照樣天天吃燒烤。


    一個字:淡定。


    老秦人表示什麽風浪沒見過,不就是圍城嘛,圍首都見過沒?!哥是嚇大的?!


    又因為秦國武士的職業特殊性,所以大多數在外的秦人,大多數從事的職業,都是跟戰爭有關。


    除了戰爭販子之外,還有各種戰爭野狗,雇傭兵中賺外匯效率最高的,除了燕國武士之外,就是秦國武士。


    此刻,當公輸先生跟幾個隨員解釋了一下皋鼬力夫可能的來曆之後,有個燕國武士很是奇怪:“先生,若如此,秦人何必冒險背叛鄭國?”


    “此言差矣。”公輸先生搖搖頭,“於秦人而言,何謂背叛鄭國?不外是鄭侯出財帛,秦人為兵卒,兩不相欠。如今鄭侯結盟蔡侯於城潁,因得蔡國兵力,便不願再用‘客兵’而下新蔡,這才致使‘客兵’聚於皋鼬、胡城之間。”


    實際上情況比公輸先生說得還要複雜的多,小批量的“客兵”,其實已經在聯絡下家了,除了一部分鄭國的老客戶還等著,有些準備賺快錢的,根本沒耐心跟鄭侯消磨人生。


    現在別的不好說,找個地方打仗那是真不缺。


    一個矛頭,一根竹竿或者木杆,再來幾套衣服,幾雙鞋子,還有一點點幹糧,這就是秦國武士的配置。


    真要說裝備如何,那完全沒什麽好說的,但要說給錢足了賣命,那還真是不含糊。


    隻要錢到位,流血什麽的,uu看書 .uukanshu.om 小意思了。


    “如先生所言,豈非此次行事,成算極大?”


    “正是。”


    公輸先生麵帶微笑,拂須看著食肆之外偷偷觀察他們的本地人,“以往鄭侯用兵,大多攻略一地,分十之一二以賞‘客兵’。倘若再有斬獲,也多是‘客兵’所得歸‘客兵’所有。隻是‘客兵’以兵甲為業,豈能躬耕於阡陌之間?再有斬獲,倘若金銀尚好,若是器物、木料、寶玉之類,這便要用到皋鼬力夫之流。”


    皋鼬力夫這種人,就是典型的隨軍商人,跟從的軍隊戰勝之後,他們就把那些大頭兵難以脫手的東西購入,然後再通過自己的渠道賣出,一進一出的差價很大,利潤極其豐厚。


    但是大頭兵想要變現,難如登天,還不如賣給皋鼬力夫之流。


    再比如土地,很多雇傭兵要土地完全沒用,土地可以耕種不假,但沒有所在國的免稅政策,他們這種大頭兵,種一輩子地,五六成都是土地所在國的。所以賞賜土地,往往還要伴隨著爵位等等政治、經濟特權,否則毫無意義。


    看天吃飯的年月裏,到哪兒謀生都跟賣命差不多,種地農夫難道就比賣命的戰爭野狗要輕鬆得多?


    見慣了廝殺和你爭我奪的雇傭兵,反而看得更透徹一些。


    隻要錢,別的免談,哪怕賞賜個極品美女,那也是賣給大人物繼續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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