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輕暖對銀靈子沒有好感,她的嗓音極冷,“當年,是你求風帝將她的魂封印在那把破琴當中的,還美其名曰素女琴……


    銀靈子,雖然你或許真的愛她,或許你當初隻是受到風帝的蒙騙。


    但無論是什麽理由,都抵不過一個事實——


    你配不上她。”


    君輕暖臉上是罕見的漠然無情,她眯著鳳眸盯著麵前身穿羽屏的男人,有種難以言喻的厭煩。


    她討厭這種花枝招展的模樣,虛假而毫無用處。


    就像是銀靈子對素女的愛一樣,帶來的隻有傷害。


    她的話一字一句,甚至像是冰冷的利刃一樣,刺入銀靈子的心髒,“你所謂的愛情,你所做的那一切,不過都是你自以為是的自我感動罷了。


    你跪求風帝,那不是你對她的深情,隻是囚禁。


    你召喚這麽多的螢火蟲,你以為這就是浪漫嗎?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樣子嗎?


    我告訴你,她因為靈魂重創,至今無法喚醒。


    銀靈子,這種花哨手段你可以拿出來去追求任何人,但是拜托離朕的妹妹遠一點!”


    君輕暖幾乎是吼出來的,“給朕要多遠滾多遠,我們姐妹二人,再也不想看到你!還不快滾!”


    銀靈子整個人都顫了顫,臉色慘白,差點都屋簷上墜落下去。


    他頭一次見到玄女如此惡劣。


    他甚至都回不過神來,“玄女,我和素女的事情……”


    “什麽玄女素女,我告訴你,朕不是玄女,她也不是素女!”君輕暖一把拎住了銀靈子的領子,鳳眸之中幾乎噴火,“上次那蒲公英盛開的場景,你還沒看夠嗎!”


    “我……”銀靈子腦子裏像是被什麽擊中,驟然絕望,“那不是我……”


    “的確,那不是你。”君輕暖一把丟開了他,冷笑,“你說你愛她?


    你能為她做什麽?


    你能做的,不過就是在她受到迫害的時候,站在強權一邊,把她推向更深更烈的火坑。


    你能做的,不過就是在她瀕死的時候,袖手旁觀她的悲痛。


    你能做的,不過就是千萬年來的自我感動,自我催眠你很愛她而已。


    你不敢去找她的敵人,你也沒膽量去找全她的靈魂,更做不到幫她重塑肉身……”


    她嗤笑一聲,“你該不會以為,你弄出這麽一群蟲子給她看,這就是愛了吧?”


    她忽而麵色一變,指端騰起一朵七色烈焰,“銀靈子,你我本無大仇。


    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糾纏她,我定送你去往極樂!”


    丟下一句話,君輕暖摔袖離開。


    銀靈子一屁股癱坐在屋簷上。


    君輕暖的話還在他腦海裏回蕩,字字句句都如刀鋒。


    是他無能。


    他自私,所以想要獨占素女,起了貪念,所以才求風帝出手囚禁她的魂……


    他愚蠢,所以才被風帝利用,成了風帝為自己掩護的幌子……


    他怯懦,所以在感覺到自己在風帝的利用之下傷害了她時,卻不敢去找風帝討個說法……


    他無能,所以才無法保護她,任由世人辱罵她、誹謗她,任由別人迫害她。


    最後一次,在東海,他去了,卻什麽都沒做到……


    他……


    或許真的是自我感動吧。


    不然的話,他又怎會眼睜睜看著她消散在那片蒲公英地裏……


    多年維持的那一層彩色的泡泡膜,今夜一下子就被捅破了。


    螢火蟲全數死亡,夜色陷入了一片漆黑。


    銀靈子像是雕塑一樣僵在屋簷上……


    君輕暖閉著眼睛站在摘星樓的回廊上,氣的胸膛還在劇烈起伏。


    她並不是那麽討厭銀靈子。


    但是她明白,鵲鳥以後絕對不可以和銀靈子再牽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為了鵲鳥……


    也為了雲兒……


    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收拾了心情,打算回去。


    可剛一轉身,就撞在了人身上。


    抬頭時,才發現是子衿。


    他手上拿著厚厚的披風,將她裹上,笑,“我家雁兒氣勢如虹,模樣是耀眼的。可是,氣壞了自己卻是不值當的。”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君輕暖有點尷尬。


    “走吧,進屋去。”子衿環住她的肩膀,兩人進了屋,這才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銀靈子……”


    他沉吟著,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這才道,“銀靈子是個弱小的人。


    太弱的男人不是沒有愛的權利,隻是他愛上一個人,往往會成為那個人的災難。


    這人啊,天大的災禍自己扛的時候,總會走下去的,至少心態上是沒問題的。


    可如果你身邊明明有個人口口聲聲說愛你,卻什麽也做不了,讓你自己承受所有的苦難和誤解……那這個時候,這個人就會變成最殘暴的劊子手。”


    他笑著看向君輕暖,“因為,能在人心口刺最深那一刀的,從來不是天災人禍,而是最親近的人的漠然旁觀和愚蠢算計。”


    “正是這個意思。”君輕暖連連點頭,“我不想讓鵲鳥再一次體會那種絕望和無力。”


    抿了一口熱茶,感覺好了一些,她的嗓音也平穩些了,“弱也不是錯,我們女人嘛,要的其實也不多。關鍵不在於男人能不能做到,在於有沒有去做。


    如果銀靈子曾經在試圖竭盡全力為她做過什麽,那弱也無所謂。


    可是,他的愛無非就是占有,放放螢火蟲,彈彈曲兒罷了。”


    君輕暖搖搖頭,長歎一聲,“今晚我是蠻橫了些。但是,斷了他這念頭也是好的。”


    “嗯,你說的都對。”子衿笑著,“還睡得著嗎?”


    “估計不行了,眯會兒?”她放下茶盞,轉身就靠近了他懷中。


    子衿輕輕搖頭而笑,任由她靠著。


    等她睡著了,這才將她抱到床上去,而後來到隔間,召喚了好久不用的九幽聖火。


    麵具是大家離開望仙路之後就要用的,他當然也希望大家都不要出事。


    所以,還是早早煉製的好。


    至於鵲鳥和銀靈子那件事情,他自然也有斷論——


    誰救鵲鳥,鵲鳥跟誰。


    如今,下了九幽的人是蚩尤,那鵲鳥自然也就是蚩尤的,況且,他們曾經真心相愛。


    銀靈子……


    他也看不上呐!  銀靈子一直在屋簷上坐到了天亮,下方街道上傳來聲音的時候,他才恍然意識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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