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子衿轉身,準備進屋的時候,側邊園子裏,突然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


    子衿有些狐疑:這個時候,普天同慶,誰會在哪裏哭?


    “金甤,你去看看何人在哭。”子衿沒有回頭,推門進屋,徒留一句話。


    金甤點點頭,循聲往側園那邊去了。


    月初的光線很暗,再加上園子裏樹木叢生,看上去有幾分陰鬱。


    金甤借著掛在樹梢上的燈籠的光芒,終於看到了一個坐在湖邊的女子,身上一籠紅色披風,下方是雪白的衣衫,高豎馬尾,三分英姿卻因為哭泣而染上幾分蕭索……


    金甤走上前去,問了一句,“姑娘何以深更半夜在此啼哭?”


    他眉心微微蹙著,有些不悅:


    眼下鳳玄女帝大婚,這個時候正值喜慶之時,她知不知道犯忌諱!


    但那女子抬起頭來的時候,金甤卻震了一下!


    因為,麵前那張臉,和鳳玄女帝竟是三分相似,尤其是停下哭泣的時候,就連氣度都有些相仿!


    金甤不由自主有些莫名悚然,就聽那女子哽咽道,“久遊初歸,卻聞家母不慎落水去世,舊地重遊,觸景生情……一時失態,請見諒。”


    說著,便起身欲走。


    金甤不免心下狐疑,“你是這行宮仆從的女兒?”


    “正是。”那姑娘停下來,又轉身見禮,“陛下平山封禪,乃普天同慶之事,我在這裏哭泣倒是煞了風景,深感歉然。”


    金甤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畢竟不是朝堂中人。


    想了半天,這才道,“你母親既是皇家的人,而你既然已經歸來,便先留下吧,此事我會稟報陛下。”


    “多謝公子,若能得陛下準允,做個有用之人,也不枉母親一番教導。”


    那姑娘說話不卑不亢,又補充道,“我叫顏織。”


    “在下金甤……夜已深,姑娘先回去休息吧。”金甤抱拳,多問一句,“姑娘可是住這行宮?”


    “就在偏房……”顏織指了指下人們住的房間。


    然後抹了眼淚,衝金甤笑了笑之後,便回去睡了。


    金甤一直看著她走進那房間裏,隱約聽到一句“顏織你回來了啊,這人死不能複生唉”。


    緊接著,那間屋裏的燈也滅了。


    子衿在偏殿裏,想了想之後,還是聯係了一下墨小柒。


    平山封禪事關重大,更加重要的是君輕暖的安危,他一點都不敢懈怠。


    接通傳訊之後,這便匆匆問道,“檀寂那邊怎麽樣了?”


    墨小柒此時剛剛回到逍遙海,走的吭哧吭哧的,呼吸忽輕忽重,“今日午後檀寂離開了逍遙海,必定是往平山那邊去了……


    屬下剛剛去明煙小鎮那邊,將東西拿了進來。”


    墨小柒換了一口氣,四下打量著,見周圍沒人之後,繼續說道,“關於軒轅殿後三裏處那個禁地,我聽說是軒轅家的皇室私牢。


    說是軒轅家第九代帝王關在那個地方,其餘還有什麽人在那裏,就說不好了。”


    這是墨小柒想要傳達的最為關鍵的信息。


    緊接著,又道,“我這兩天,從檀寂身邊的太監那裏聽來了一些閑言碎語……


    多年前,湘絲曾因為政見激怒了眾多朝臣,朝臣強烈要求將湘絲打入天牢,卻被檀寂一力阻止。


    這件事情,才是檀寂將幾乎所有人塞進瑤池仙山的結界清修的原因……”


    墨小柒說著這話,唏噓不已,“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曾想湘絲竟是這樣的人……”


    子衿也有點意外,不過很快也就釋然,“她的強硬固執,是八百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他歎息一聲,道,“好在,這都是別人家的事情。”


    頓了頓,話音突轉,“你在那邊,一切安全為上。”


    切斷和墨小柒的聯係之後,子衿突然有種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君輕暖的衝動,於是三步並做兩步來到了她床邊。


    目光複雜盯著她看了半晌之後,俯身親吻了她光潔的額,而後輕歎:“幸好你我皆不是那樣自私的人。”


    檀寂和湘絲的事情,已經沒有辦法判斷誰對誰錯,卻讓逐漸了解過程的人開始反思自己。


    而子衿在她身邊躺下來的時候,她幾乎是習慣性的往他跟前湊了湊,小腦袋鑽進了他懷中。


    子衿心裏一暖,摟著她睡了。


    ……


    大海的另一側,正是午後。


    碧風掠過翡翠洲,蘆葦萋萋。


    船頭對坐著兩個中年女子,靜靜的說著話。


    左邊的女子一身煙青色衣衫,用白色絲綢蒙著眼睛,飄帶隨風而起,神似芳草萋萋。


    正是離衍。


    曾得上次君輕暖留下藥物治療,她已經醒過來有些日子了,隻是眼睛還不能見強光,便蒙著。


    而她對麵坐著的,是湘絲。


    湘絲看上去反而有些蒼老,她最近無論是體力、精力還是感情上都不複當初,隻覺的心神俱疲,看不到未來的路。


    對麵的大靈巫師離衍蒙著眼睛,卻給人一種目光透過絲綢正好落在湘絲臉上的錯覺。


    她的嗓音很輕很輕,“你的前半輩子像是一團火,你燒啊燒,你不肯絲毫懈怠……”


    湘絲聽著這個聲音,想起過往。


    然後道,“我把所有的青春年華,都給了他。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心思……”


    “可那未必是好的。”離衍輕輕打斷她的話,“他是一個帝王,帝王要做的事情,和常人是不一樣的。


    你是一個郡主,或是一個驚才豔豔的郡主,但你終究隻是郡主……


    帝王承國之重器,你我終歸都是尋常人。”


    湘絲突然有些激動,“人生而平等,我們都是一樣的,你我,和他,都沒有區別!”


    她的語速變得特別快,緊緊地盯著離衍。


    離衍隻是笑,然後道,“平等嗎?你我皆不用擔心天下大事,就算是擔心了也隻是瞎操心,最多言語發泄幾句。


    但是,他要考慮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江山是否太平而無戰亂,如何應對天災人禍……”


    離衍看不見湘絲,卻覺得她可笑,“災民流離失所時,帝王可開倉賑濟,不管他做不做,但他都有本事和責任去做,你我能嗎?


    帝王率領群臣,戰亂若起就出兵平叛,你我能嗎?


    你說人生來平等,為何街上還有乞丐流離失所,為何世上又有權貴錦衣玉食?  你說萬物生來平等,為何羊兒吃草人吃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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