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王則心下一驚,下意識催了無形劍,護持周身。


    反應過來,琢磨那蒼老聲音所述話語,心中微動。


    試探道:“敢問可是陳玉犁陳仙師當麵?”


    “仙師就罷了,老魔倒是可以叫上一叫。”嘿嘿笑聲響起。


    隨即,一名身材高大的邋遢老道, 不知何時出現在王則身前不遠處的雪地之上!


    老道士一身邋遢灰袍,須發淩亂,糾結一團,風霜滿麵,臉上灰垢厚堆,勉強能看出一張蒼老的枯黃臉,但其人神態, 卻難明辨。


    歪歪斜斜立於雪地之上,有些輕飄, 緩步而來,也不見留下什麽足印。


    “王則是吧?弘祖那小子,眼光還不錯,無形劍落得你手,還算恰當。”


    老道士明明腳步不快,隻踏出一兩步的功夫,竟已行至王則身前。


    上下打量王則,眼中似有奇光透出,隻讓王則感覺自家五髒六腑,四肢百骸,仿佛都被這老道看了個明明白白。乃至於腦袋都有些昏沉起來。


    好在胸口一點涼意襲來,方才讓他醒轉。


    王則心中大駭,忙退幾步。


    老道士奇道:“你這小子,倒也有幾分奇異能為。明明隻是個道基修為, 所修之法, 也再尋常不過。竟能從貧道目力之下脫身,怪不得能從弘祖手中得了這無形劍。”


    王則心跳加快,氣血微騰, 深吸一口氣後,恭敬拜道:“散修王則,見過陳前輩!”


    “哼哼。”


    老道士,或者說陳玉犁聞言,眼睛微眯,摸了摸頜下胡須,道:“既是猜到了貧道身份,且將你這無形劍入手經曆說說吧。”


    “我那弘祖徒兒,是個什麽結局?”


    王則半點不敢隱瞞,除卻天河珠相關,卻把將水府遭遇一一說了。


    此中也包括了陶弘祖讓他帶的那句話。


    “陶道兄以小無形劍訣為酬,托我給您帶這一句話。小子低微野修,本也沒想著有這福緣見著前輩,將此話帶到。以為或許要等我老死之後,再托他人,不曾想竟真有這等氣運,得見前輩仙顏。”


    說著,王則一抬手,將無形劍招入手中,化為玄青劍鐲模樣,雙手奉上道:“此劍是陶道兄遺物,晚輩幸得而已,如今既見前輩,理當交還給前輩。”


    陳玉犁看著王則手中無形劍鐲,頓了一頓,倒也不見什麽哀傷,隻是搖頭道:“這小子,若是學了我幾分聰明,也不至於落得這般道途消散的結果。”


    “此劍既然是你機緣所得,你便拿著吧。”


    “這劍本是老道在截江劍派修行之時的傍身法寶。後來弘祖徒兒要替我去天河宗謀取《天河正法》,我才將此劍賜下,教了他無形劍經,好借那無形真水之道,遮掩自身魔門法力。”


    “眼下弘祖坐化,此劍也算成其使命,自該有一位新主人。”


    “你小子將這無形劍運用的不錯,除了修為低微些,也還算合格。”


    王則聽到這話,忽的福至心靈,當即跪地拜道:“小子王則,敢請前輩收我為徒!”


    陳玉犁見他如此,嘿嘿一笑:“你這小子,腦子轉得倒是挺快。”


    “也罷,你這年紀雖然大了些,難得是個自己苦修的。有幾分小聰明,也不算迂腐。此外還能冒險救自家朋友,也算有那麽幾分義氣,勉強能入我眼。”


    “你能得了我的無形劍,更是有那麽幾分緣份。你若願意跟著我修行,也便由你。”


    “隻是貧道可有言在先,我早年雖是截江劍派弟子,可後來入了魔門凍魔宗修行。可不受天下正道歡迎。尤其是這叛門一事,傳播不小,不說別家玄門如何,截江劍派的弟子若是見了我的傳人,喊打喊殺必不可少。”


    “有此因果,你可還願意入我門下?”


    砰砰砰!


    回應陳玉犁的,是王則的三個響頭。


    “倒是個果決的,也算難得。”陳玉犁哼哼一聲,抬手袖袍一甩,憑空將王則扶了起來。


    “我昔年在截江劍派之時,便不愛究什麽俗禮。入了魔門,更無這些講究,你既然叩了這三個響頭,便也算我陳玉犁的徒弟了。”


    “自這三叩之後,旁人你再不可拜他,任他哪家祖師,也隻稱個道友便是。”


    “你可明白?”


    王則心中此時正自歡喜不已,陳玉犁雖是魔門修行,但身為劫法高人,世間不知多少人想要入其門下而不得。


    更別說此人能教出陶弘祖那般的徒弟,必然也不會是如老黿所說的那般肆意處置門徒的魔頭。


    如此機緣,比什麽玄門大宗入門緣法不知強到了哪裏去。


    於是他果決道:“再不跪他人也!”


    “不壞。”陳玉犁頷首。


    隨即不知想起什麽,道:“我此番來這仙門郡倉促,身上無有什麽法物,便也不與你什麽禮物了。況且你掌握無形劍,乃是法寶之身,千變萬化,除非修煉無形水法的劫法修行,也難認出這劍跟腳。”


    “有此物依仗,元嬰之前,足以讓你傍身運用。”


    說著,陳玉犁揮手在王則身上一掃,道:“你身上被那妙華宗的小丫頭下了手段,我且替你消去,也免得你再遭了算計。”


    “我方才見你殺了那蠢道,從他身上得了一件法器,瞧著還算不錯,且拿來與我一觀。”


    王則也沒多想,當即將祁老道本來準備拿來偷襲他的那枚所謂‘巽風鐲’取了出來,交給了陳玉犁。


    陳玉犁接過巽風鐲,大略瞧了一眼,手中拋弄一番,便又丟了回來,道:“此物是個煉形三重的法器,青靈玄虎元珠為本,化入靈藥不少,以玄門正宗煉器手段煉得,勉強還算不錯。”


    “此物偷襲之能,自比不得你那無形劍,但也算有幾分鬥法之用。此外還能化作青靈玄虎一頭,做個腳力,遠比你用的那勞什子甲馬符強太多。”


    “內中禁製我已經揣摩透徹,這裏傳你口訣一道,你自用這訣祭煉了,運用不難。”


    陳玉犁也是幹脆,開口便將煉寶口訣說了。


    王則不敢怠慢,認真記下。


    這口訣文字不多,王則如今也非曾經的懵懂散修,接觸不少玄門法訣,譬如天河收寶訣、小無形劍訣之流,更為晦澀。


    記下此訣倒也不難,隻是用來祭煉法器,還需要熟悉而已。


    將這口訣記下,王則自覺這師父果真是拜對了,轉念想起一事,不由問道:“老師既在凍魔宗修行,此番緣何到了這仙門郡?莫非也是為了那蛤蟆道人所辟靈府而來的麽?”


    陳玉犁點頭道:“確實如此。”


    “你也知道,你師兄陶弘祖拜入浮鼎宗,便是為了替我取一件東西。”


    “而此番這靈府出世,內中或許就有我所需之物。”


    “我早年師承截江劍派,修行其門中《玄河寶章》,煉的乃是無形真水之道,後得幾分機緣,有意求取別派水法修行,由是拜入凍魔宗,煉其玄冥水法。”


    “先天七大真水,各有機杼,內蘊無上大道,如能水法合煉,有莫大功果。”


    “你師兄陶弘祖拜入浮鼎宗,便是想替我尋來浮鼎宗《天河正法》,可惜浮鼎宗烏煙瘴氣,常人卻難學來。如今也隻能是為師親自走這一遭。”


    “蛤蟆道人乃是浮鼎宗孟星河之徒,這孟星河所煉,便是天河正法。蛤蟆道人叛出浮鼎宗,帶走了孟星河遺物,此中便有那孟星河傍身靈寶十二星河幡。”


    “這十二星河幡,乃是孟星河以天河正法煉得。此寶形製九煉,內蘊一元重水之道,孕育星河童子,更有劫法真人修行經曆蘊育其中,我若得之,自能從中獲取天河正法妙理。”


    王則聽到這裏,心思一動,想起了胸口藏著的天河珠來。


    他一咬牙,將這珠從懷中掏出,道:“弟子僥幸,曾機緣得這一枚寶珠,從中知悉此珠乃是浮鼎宗天河水法所應靈寶天河珠,想必個中一元重水精義,更甚孟真人十二星河幡也。”


    “老師若要求那天河水法,或可從中得來!”


    陳玉犁神色微奇,終於正經幾分,目光落在王則手中天河珠上,細瞧了一眼,道:“果然是天河珠!”


    隻是他卻沒直接去取王則手中寶珠,有些驚訝的在王則身上掃了兩眼,方才嘖嘖道:“你這小子,氣數實有幾分不俗,能得了無形劍不說,竟還有這等緣法?”


    “怪不得你能在我目力之下,還能神思清明,原是有這一樁寶貝傍身。”


    “若非見你年紀不小,卻依舊隻得個道基,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哪家陽神大修托胎就舍而來了。”


    說到這,陳玉犁搖了搖頭,道:“這珠子與我無甚大用,它雖是靈寶之身,到底沒有真正開靈,造化出一尊天河童子,縱然內蘊一元重水之道,也無多少修行信息。”


    “而十二星河幡卻是孟星河親自煉來,孕育星河童子,個中內蘊,多不同也。”


    “你能有這心思,將此珠取出,孝心難得,不過與我無用。既是你的機緣,自家拿著便是。說來我之修行,皆應在水法之上,你有此珠在身,倒也利於你日後修煉水法。果然也是與我有緣。”


    王則聽此,有些奇怪,道:“我得這天河珠時,曾得來一耳消息,說是這天河珠乃是蛤蟆道人盜取而出。蛤蟆道人叛門之舉,與其師孟真人頗有幾分關係,此中也正牽扯這天河珠。”


    “隻憑弟子推算,蛤蟆道人專為盜取此珠,創了一門《天河收寶訣》,這珠子應當也與蛤蟆道人叛門不無關係,說不得還與孟真人坐化有幾分牽扯。”


    “此物既然與孟真人有此關聯,想必對劫法真人也是有著妙用的,如何老師卻說這珠子還不如那星河幡對您有用?”


    陳玉犁哼道:“若這珠真對我有用,憑我本事,早從浮鼎宗內盜取而來了。”


    “畢竟此寶不是什麽功訣,還要他人傳授。靈慧雖有幾分,也是不曾真正凝得靈童之身。盜取其實不難。”


    “至於你提及的孟星河相關,這事兒我倒是知道幾分,此珠對修行根本乃是《天河正法》的孟星河確實有用,與我就沒什麽關鍵了。”


    “這天河珠乃是一元重水之精凝得的一枚先天寶珠。”


    “昔年浮鼎宗開派祖師靈真子於煙波大澤之中,發現一處一元重水靈潭,從中領悟《天河正法》一卷,也在煙波大澤之中,開辟浮鼎仙門。”


    “此珠正是那靈潭孕育,靈真子在煙波大澤開辟浮鼎宗後,便將此珠隨手收取,煉成了法寶。”


    “因此此珠可稱先天重水靈珍,對修行天河正法的人來說,自然是妙用無窮,對於我這需要獲得天河正法參悟的人而言,卻非什麽好物。”


    “究其根本,我所需隻是前人揣摩而出的一元重水入門之道,煉真之法。借其靈思,修我無形真水之道。而非是參悟重水真意,求取先天一元重水根本。”


    原來如此!


    王則大概明白自家老師的意思了。


    具體來說,陳玉犁所需,隻是天河正法修行相關,而不是要在這一元重水之道上深耕。


    而天河珠,是一元重水精華所凝,內蘊先天重水妙道,是在這重水之道走入精深境界的人才需要去參悟的寶貝。


    陳玉犁要得到的,隻是修行一元重水的法門而已。


    不去取天河正法,而要自己參悟這重水靈寶,實際本末倒置。


    有了這話,王則心安理得的把天河珠收了回去。


    看到王則此舉,陳玉犁嘴角微抽,道:“靈寶雖好,到底不能依仗太過,你若是元嬰有成,也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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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嬰之前,陰神未能合丹,參悟一元重水太過,影響陰神。倘若不是以天河正法為根本修行,隻會亂了根基。”


    “你日後修行,縱可借著天河珠煉得一時功果,卻也還需注意分寸。”


    王則微怔,點了點頭。


    隻是話說回來,他如今不過道基修為,縱有煉得元嬰之心,未必也就有那個命。


    倒也沒有因噎廢食的想法。


    此話暫且記下,日後如有變數,再做計較不遲。


    正這時,陳玉犁不知想起了什麽,道:“你既入我門下,按理我本該現在傳你修行法門。”


    “可你既有這天河珠在身,卻不煉天河正法,未免可惜。”


    “這樣吧,你且隨我一道去謀了那十二星辰幡,我若悟得天河正法,順便將此法傳授與你,如此也能將這天河珠物盡其用。”


    王則自然沒有意見。


    陳玉犁劫法修為,如此提議,必然不是無的放矢。


    若能使得自家修行道途更為順暢,卻沒什麽不好。


    “那靈府不知多少玄門修士目光注視,此中更有浮鼎宗劫法真人趙含煙,老師要謀取這十二星辰幡,隻怕不易。”王則想起浮雲觀時聽方漢眉師兄弟二人說過的話,不由提道。


    陳玉犁嘿嘿一笑:“正要借這趙含煙之手,成我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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