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兒聞言便是一愣,她身後的秋蘭卻是驚落了手裏的梳子:“什麽?我,我家少爺他,他……不,不可能!”


    別說秋蘭覺得不可能,隻蘇悅兒都覺得稀奇,畢竟蘇星痕還是一個孩子,而且明顯的是一個並不好武,且寄托了蘇家希望的孩子,這種事想來說給誰聽了都覺得是個笑話。


    “張媽媽,您哪兒聽來的消息?”蘇悅兒知道以張媽的身份和年紀絕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此刻她雖是內心詫異卻也認真詢問。


    “昨個半夜您府上的管家就先來敲了門遞了帖子。本想壓著今早給的,可到了四更天上,蘇夫人竟是親自來敲了門,不得已府裏的人急報了老爺和太太,當下便是要叫我過來請您和大爺過去的,隻是沒想到老太太起的早,見了動靜就攔了去,怕打擾了您二位,就把事先壓了,陪著蘇夫人並老爺太太的耗到這會兒,才叫我來催您過去!”張媽說著見紅玉已經取了衣服來給蘇悅兒套上,翠兒也已順勢把剩下未打整的頭發一股的綰成髻了,這便動手撩了簾子:“奶奶您快過去吧!”


    蘇悅兒也不敢耽擱,當下就邁步出了屋,隨著張媽上了轎子。於路上她回想張媽的話,就不由得蹊蹺:老太太起那麽早做什麽?四更天啊!說什麽怕打擾,這樣的大事難道不比那個重要?而且四更天,誰做到四更天去?也許,她是想先摸摸情況吧!哎,星痕又怎麽會殺人呢?一個就是嘴巴厲些的少年罷了,怎麽可能殺人?莫不是出了意外?


    她胡思亂想著,越發心裏不安,等到了老太太的院落下了轎後,她幾乎是衝進了老太太的廳裏。


    剛進屋,入眼便瞧見了一臉憔悴的便宜娘蘇夫人田氏,此刻她坐在靠近老太太的敞椅上,滿臉的淚水不說,就連衣襟上都是濕濡的一片。


    “月兒見過老祖宗!”蘇悅兒不敢不敬,先問了太太的好,老太太剛擺了手,田氏便竄了起來,直接撲向了蘇悅兒:“月兒啊,救救你弟弟啊,你可要救救你弟弟啊,我蘇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萬不能有個閃失啊!”


    田氏或許真格的哭了大半夜,這會說出話來都是有些嘶啞的。蘇悅兒扶著她顫抖的身子,隻得先安慰著,心裏卻也歎息,於古人這唯一的獨苗則是家還存在與否的象征。


    “娘,您坐下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蘇悅兒不清楚底細全然不敢打包票,隻希望田氏能與她說個清楚。田氏聞言臉色略暗一些開了口:“是這樣的,自踏青後,他結交了一些書友,常常聚在一起。昨個是詩會,他便出去了,到了夜裏竟沒回來,我正擔心的打算叫人去尋他,官府來了人,說是,說是你弟弟他,他殺了人……”田氏說到此時,再度抽泣,蘇悅兒隻得安撫著問到:“難道你們沒人去打聽怎麽回事?”


    “有!你爹先問了衙役,那衙役說是星痕在韓記酒肆裏殺人,很多人都看見了。你爹再問細的,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昨個晚上我們求遞了帖子過來,就趕緊花了銀子打點,入了監牢去看你弟弟,他,他說,他說他隻是搡了一下那男的而已,是他自己摔到地上撞了腦袋,繼而人就沒了氣……你弟弟隻是搡了他一下啊,你弟弟能有多大力氣啊,他沒殺人啊,沒殺人……”田氏的情緒激動起來,扯的蘇悅兒胳膊生疼。


    紅玉和翠兒趕緊的喊著蘇夫人,兩人勸著她放了蘇悅兒的胳膊。田氏還在哭泣,蘇悅兒卻下意識到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抿了唇,身邊的紅纓就開了口:“大奶奶,昨個蘇夫人一來,老太太聽了便是擔憂這事是不是弄錯了,就沒叫吵著你們,隻遣了人去問。結果的的確確是蘇家小爺在韓記酒肆裏搡了人,結果那人摔下去以後就沒起來。這會的老爺已經找人去說項了,畢竟聽來隻是個意外,看看能不能賠些銀兩給私了了。”


    蘇悅兒聞言趕緊向老太太道謝,老太太擺了手歎了口氣:“聽來是個意外,這孩子遇上了,也是沒法的事,親家夫人已經哭了半宿想來也是心中放不下,要不,你先陪著她去客房裏歇歇,待你公爹說項回來了,再議可好?”


    蘇悅兒聞言也知道老太太一把年紀被折騰了半宿,心中滿是歉意,趕緊應了,起身哄了蘇夫人幾句,便伴送著去往客房。


    蘇悅兒扶著蘇夫人一走,老太太神色嚴峻的衝紅櫻說到:“你們也無憑無據,這事說不得‘捏造’的詞,既然你們也查問清楚對方是潑皮無賴,曾這麽訛過人,隻是這次偏生就死了,便也好辦,去給老爺傳過話去,就咬住是場意外好了,再花些錢給那事主家裏撫恤下,想來就是多花些銀兩的事,總也能撇的過。”


    紅櫻聽了應了:“是這麽個理!老太太您快歇會去吧!這蘇夫人隻道抓著您哭訴就當是捏了護身符,卻也太不體諒您的身子骨了!”


    “我還好,沒覺得什麽。所謂病急亂投醫,她心肝寶貝出了事,一切都亂了,不抓著我抓著誰?你們也別挑揀著人家。不過這次的‘意外’,咱們心裏有數,所以我意思著,看看動靜吧,若是真是她操心的事,一準跳出來‘幫襯’,到時才看怎麽弄吧!”老太太說完,紅櫻便應了。


    ……


    太太的院房裏,二爺兩口子這會的正圍著太太,身邊卻沒一個伺候的下人。


    “想不到還有這事?賴頭的賴子竟是死了?”二爺臉上滿是詫異:“娘,您沒聽錯?”


    “我到哪裏聽錯去?我和你爹被那蘇夫人抓扯著哭了半宿,你爹這會的已經出去說項去了!”太太一臉憔悴的靠在軟榻上打了個哈欠。


    “姑媽,那您可聽清楚,那人就那麽死了?”二奶奶一臉的焦急。


    “是啊,老太太昨個就叫人查去了,我還當你們鬧過了頭!結果後來聽說隻是那麽一推人就死了,我這心裏可嚇壞了,我還真以為是你們做的手腳,心裏不住的念著菩薩,幸好紅櫻那邊說瞧著應是場意外,我這才安了心,也幸好你們兩個還知道分寸……”


    “娘,您別自己嚇自己,我們不過是瞧著老太太的眼裏隻有大嫂而心裏不忿罷了。什麽白銀萬兩,什麽豐厚的嫁妝,哼,差點我還以為大哥真娶到個財大氣粗的。幸好這些日子叫了幾個人纏著那小子,才從他嘴裏套出話來,她蘇家根本沒那些家底!”二爺說著不屑的啐了一口:“娘,您放心,我可沒按著這出戲出來,是他們自己出了事,與我無關!”


    太太聽了安心的點點頭:“你呀知道分寸就好。如今你大哥已經傻了,這白家的基業遲早要進你手裏。我向來是想著穩穩當當的過進你手裏的,隻是沒想到千挑萬選的,倒選了個老太太對上眼的!什麽萬兩嫁妝,我呀真疑心是老太太自己拿紅門的錢給貼了!”


    “姑媽,我倒覺得未必,前個我屋裏的丫頭說,大嫂曾去找過如眉,之後大嫂就連著兩天把大哥放到她屋裏去,而且這之後聽說又進了一口大箱子,還送到了老太太那邊去,我思量著,會不會她們兩個妻妾一心,又或者是大嫂許了東方家什麽好處,便從她那邊借了錢銀出來!”


    二奶奶的話一落,太太一骨碌坐了起來:“這蘇月兒有兩下啊,竟能從東方家套出錢來!”


    “娘,您別往了老祖可是把那莊子的地契給了大嫂啊,保不齊,大嫂就是拿那個和東方家換來的……”二爺正說著,忽然閉了嘴,很快就有丫頭過來隔門傳話:“太太,老爺回來了,去往老太太處了!”


    “知道了!”太太應了一聲,趕緊下了軟榻:“咱們也過去吧!”


    ……


    太太帶著這兩口子入院的時候,正是蘇悅兒安撫了田氏過來聽信兒的時候。還沒進屋,兩廂遇在一起,太太就萬分體貼的樣子湊到跟前問了兩句。蘇悅兒陪著說了兩句感謝的話,又和二爺兩口子客套了一下,這才進了廳。


    “如何?”太太進屋就問起了坐在大椅上明顯蹙眉的白老爺。蘇悅兒隻瞧他的臉色,便心知有變。


    “死的是城裏潑皮戶家的老賴,我怕多事,帶著一百兩去了他家,他屋中隻有一個老母,哭天抹淚的鬧的那一片都不安省,我表了歉意,說了願意厚葬了他家小子,再拿一百兩出來撫恤,卻不想那婆子跟瘋了一樣不但不收了銀兩準予私了,竟是拿著馬勺打人,和我同去說項的師爺都被她一馬勺砸在腦門上,真是晦氣!”白老爺說完直搖頭,二爺一聽卻是跳了出來:“這什麽老賴啊,一百兩,他家一輩子也賺不到這些錢,她是瘋了嗎?”


    老太太神色凝重的端了茶喝了一口才道:“想來是寡婦守獨子,一路熬到今日,如今孩子沒了,心都碎了要拿銀子又如何?顯然是死磕的心了!紅櫻,去叫吳管家再陪著老爺走一趟,細細的把事說個清楚,若上公堂,她兒子那等名聲,也隻能得個意外的結果,最多蘇家的小爺獲個牢獄三年,但她家也就真真兒的完了,告訴她,若她願意,我白家能供養著她……”


    “娘,我勸您還是別叫吳管家去了,這些兒子都說的清楚,她也是真混了,口裏嚷嚷著叫那孩子賠命,兒子瞧那婦人之潑,就算在白家做個白吃食的也是惡濽,所以我們計較著,要不還是上公堂吧!”白老爺說著看向了蘇悅兒。蘇悅兒此時也轉了好幾圈心思,此刻便也道:“月兒覺得公爹說的有道理,那人既然是老賴,想來他那娘也是個嬌慣他的,此刻捧了銀子去,不是獅子大開口,也要鬧的人不安,我尋思著就算拿了銀子去,也真買不下安寧,不若就上公堂吧,該如何就如何……”


    蘇悅兒正說著,卻不想門外一聲尖叫:“月兒!”隨後田氏竟是直接衝進廳衝到她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那是你弟弟!”


    這一巴掌脆生生的響在廳內,誰都沒料到田氏竟會如此,連老太太都僵了一秒後,臉色變的極為難看,而太太和二爺與二奶奶則對了一眼,大家眼底閃過一絲樂禍後則湧到跟前,似要勸解,卻也難免更是火上澆油。


    蘇悅兒感覺到田氏的巴掌甩來,卻也隻能生受了這一巴掌,如今見的二爺和二奶奶以勸而搡,太太一口口的喊著個親家母,便覺不秒,猛然的一抽手一甩,將身邊的二爺和二奶奶輕甩開來,便趕緊抓了田氏的手,一臉正色的說到:“娘!我知道他是我弟弟,但遇上這種事,對方又是蠻不講理的人,我們越是賠著臉,對方就越是囂張。倘若她是隻為圖錢那還好點,大不了,我們給就是,可那是個寡母!沒了獨子,什麽做不出來?官府一日不審,這事就結不了!公爹也好,管家也好,還是我爹,隻要有白家和蘇家的人去,就顯得咱們理虧,而她就能多一日胡說了去!本來隻是個意外的事,拖到最後別人就能真的以為是弟弟殺了人,是我們在幫他掩蓋!到時,縱然查到底細知道我們是無辜,可流言自有百口傳,你想弟弟一輩子在別人嘴裏都背著殺人的罪名不成?還有白家,為了幫咱們蘇家也被牽扯到裏麵去冠以仗勢欺人,以錢壓人的名頭嗎?”


    蘇悅兒的話問的田氏啞口無言,問的老太太側目,問的二爺和二奶奶都是一僵。唯有白家老爺口中喃喃:“我白家一向善名,百姓應該不會……”


    “公爹!”蘇悅兒隻得對白老爺說到:“世間富者幾何?流民幾何?白家做的糧油生意,再是博愛唯心,百姓也在災荒到來時,不會念及白家多年的名聲,一樣的瘋購采買,這是為何?再有那些潑皮無賴生事,常常訛詐的就是富人商賈,百姓心裏誰不清楚,可有人跳出來為富人說好話,為富人指責打罵無賴?若有,也是那些阿諛奉承的人,也是有求此人的人。這是因何?仇富!仇富之心在百姓心裏皆有!縱然你是受冤的一方,因著你是富人就是你的錯!除非你是真真的惡人,就是仗勢欺人,他們不能把你如何。否則,你善並富著,一旦有挑事的,隻有一句流言出來,一世的賢名就能盡毀!”


    蘇悅兒說的十分透徹,一廳的人都被其的話語鎮住,此時老太太看著蘇悅兒眼裏閃露出一絲讚賞,繼而大聲說到:“說的好!大孫媳看的透徹,比我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看的清楚!就按她的意思,我們不再私了,德厚,叫董大人不必在拖時間給我們,請他擇日開審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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