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一輪明月掛在夜空中,月光透過薄雲灑向大地,將街道邊的建築披上一層輕紗。


    歐陽由申鶴推著,走在這寂靜的街道上。


    兩人之間一如既往的沒有交流,


    在走到吃虎岩的廣場上時,


    歐陽抬頭看了看月亮,開口道:“停一下。”


    語氣平和輕柔, 好在這寂靜的街道中並沒有多少雜音,申鶴清楚的聽到了。


    輪椅停下,歐陽將看向月亮的視線下移,望向不遠處的蓮花池。


    這個時節,池中的蓮花早已經謝了,清冷的月光如同流水一般將翠綠的荷葉點綴成晶瑩剔透的玉盤。


    池水上泛起的一層薄霧讓整體看起來朦朦朧朧的, 非常好看。


    一陣清風襲來,呼吸中感受到了一點點海水的腥鹹味道。


    歐陽閉上眼, 傾聽著傳入耳中的那微弱的海浪聲,


    這一刻,


    他終於覺得心中那暴戾感減輕了些。


    “你怎麽了?”


    一直看在眼中的申鶴,心中躊躇了一會,還是問了出來。


    可惜歐陽沒有回答,而是閉著眼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申鶴順著手勢看去,那裏是吃虎岩的邊緣,麵海的方向。


    “你想去看海?”


    “吹一下海風,冷靜下。”


    隨著歐陽的話語落下,申鶴不再開口,輪椅再一次啟動, 向著歐陽之前指點的方向走去。


    當再次感受到輪椅停下後,歐陽睜開雙眼,看到兩人已經來到了一排扶手邊上, 在往外就是大海了。


    耳邊海浪聲更加清晰了些。


    腿上微微發力, 歐陽握著扶手,在申鶴趕過來攙扶之前站了起來。


    呼——


    風明顯大了不少, 一陣陣的海風將歐陽的衣服下擺吹起,


    他雙手用力的撐著扶手,微眯著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


    仔細地想了想,還是沒有如同狗血電視劇橋段中那樣用大喊的方式來給自己解壓。


    還是算了,感覺有點丟人。


    嘴角勾起,算是無言的自嘲一下。


    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撐著扶手的右手被一隻手覆上,同時臂彎處也被申鶴另一隻手攙扶住。


    歐陽轉頭,對上申鶴略顯憂慮的雙眼,


    他發現,在月光下,申鶴的雙眸中映襯著月光,更好看了。


    “我沒事。”


    微微搖頭,配合著溫和的笑臉,想趕在對方開口前將話題堵住,


    可惜事與願違, 申鶴在聽到後同樣微微搖頭,倔強的問道:“你怎麽了?”


    四目相對,


    極近的距離下, 歐陽能看清楚對方臉上細膩又吹彈可破的肌膚,甚至在月光下都能泛出一層銀光。


    他的眼神有些放肆,遊走了一圈後,重新對上申鶴的雙眸,見她還是倔強的望著自己,


    歐陽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帶著侵略性。


    “想聽一個故事嗎?”


    聲音輕柔溫和,申鶴能從中感受到一絲危險的信號,可是聽在耳中又似乎是在進行一場邀請。


    這一刻,


    申鶴忽然覺得耳邊的海浪聲消失了,


    風也跟著停了下來,


    連時光都好似慢了下來,


    她隻能感受著自己心髒的跳動,


    木木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看著近在遲尺的歐陽,


    申鶴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四目相對的眼神沒有逃避。


    理智在告訴她離開,


    可扶在對方右手上的雙手卻抓的更緊了。


    良久,似乎是得到了鼓勵,歐陽鬆開緊握的扶手,轉過身,雙手環抱住申鶴的纖腰,有些用力的將對方拉入自己的懷中。


    沒有季動,也沒有嬌羞,更沒有不知所措。


    對於歐陽略顯粗暴的動作申鶴也沒覺得討厭,似乎一切都很自然,她將雙手環上歐陽的脖子,靠在對方的胸膛上。


    聽著對方強有力的心跳,感受著對方壓上來的體重,


    一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蔓延在她的心頭,


    似乎有一些充實,


    可當她想去抓住這份感覺的時候,又好似消失了一般,無影無蹤。


    這時,耳邊傳來歐陽輕柔溫和的話語。


    “我是一個穿越而來的旅客,本來也隻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應該是能完全容得下我才對,


    我原本真的是這麽想得,也是這麽認為的。”


    一段話說完,申鶴沒有急著開口,


    她微微仰頭,


    看到歐陽的臉正朝著漆黑一片的大海,深邃的目光似乎想從中看出一些什麽。


    她還是沒有開口,申鶴知道現在並不需要她說什麽,隻是也跟著轉了下頭,向著遠處的海麵望去。


    很快,歐陽柔聲訴說的聲音再一次進入耳中。


    “我五歲的時候被貴家抱養,老家主是個很好的人,連我的姓氏都沒改,還一點都不藏私的將家族絕學悉心傳授。


    並在看出我有意避嫌,真的不想操持家族事務的情況下,把我送到輕策莊那個地方。


    還在明知道薛蓮懷有身孕的情況下,依然將整個家族的命運交給了我,這等大恩,我拒絕不掉。


    所以我放下想出去走走,看一看這個世界的想法,回到了璃月港,回到了家族,將這個家撐了起來。


    當時想著等孩子長大了,我就能將家族重新交給他,自己就能好好地看一下這個精彩的世界,


    但一切都變了。


    有人找到我,說我是命定之人,是那個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結局的人。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樣,


    非常不喜歡!


    我抗爭過,為此我昏迷了五年,修為盡失,身體也差點殘疾。


    我以為我成功了,但現在看來是失敗了,


    那若有似無的命運似乎依然在產生著作用,


    這個世界似乎並不怎麽喜歡我。


    我一直想出去看看,我知道這個世界除了璃月,還有蒙德、稻妻、須彌等其他六國,


    我想出海,除了七國外,這海上一定也有非常精彩的冒險。


    但這一切都不行。


    家族捆綁了我,


    現在這繁重的工作捆綁了我,


    那捉摸不定的命運似乎也在暗中束縛著我,


    無論是我抗爭,還是退縮,這個我原本以為可以容得下我的世界,


    似乎並沒有我的位置。”


    一長串的話語結束了,話語中似乎跳過了很多情節,隻能勉強聽一個大概,


    但她已經明白了歐陽今天為什麽這樣了——心煩。


    多日的相處,她明白對方是一個習慣將心事藏在心裏的人,因此她雖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但至少她明白如何當一個良好的聽眾。


    而隨著歐陽的訴說,申鶴也從中了解了一些以前她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歐陽是一個孤身穿越而來的人,


    比如五歲的時候被貴家抱養,


    比如現在的種種不順與不明白,似乎一直都在困擾著他。


    兩人,有著莫名相似的經曆。


    也許是氣氛到了,


    也許是心血來潮,


    也許...有很多也許,


    總之此時此刻,申鶴也有了想訴說的欲望。


    她仰起頭,穿過歐陽脖子的雙手輕柔的摸上對方的後腦勺,


    微微用力讓歐陽低下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


    “你,想聽一個故事嗎?”


    這一次歐陽的雙眼沒有放肆,在聽到申鶴的提問後,同樣報以微笑。


    “請說,我聽著。”


    “在我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父親認為是因為我命格孤煞克死了母親,所以一直都不喜歡我,後來在某一天,父親將我送到一處山洞,留下一句決絕的話後就離開了。


    那個山洞裏有很多的妖魔,我那會並沒有感到害怕,因為一開始我以為我父親還是會回來找我的,這成了我的執念,一直在那咬牙堅持的等待父親的出現。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越來越久,我始終沒能等到父親的出現。”


    說著,申鶴又將頭低下,埋入歐陽懷中,但是話語沒有停下,隻是聲音悶悶地,不在如之前清冷。


    “後來是師傅找到了我,又將我帶上了山。師傅待我很好,她教我修行,為我找來紅繩鎖住我的命格,而且修行的那段時間還有好多別的仙人來看我,指點我,那段時間算是我比較開心的日子。


    後來我長大了,偶爾也會下山清理一些邪祟,但卻發現自己與人類的世界總是格格不入的。


    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很大,但好像並沒有我的位置。


    我曾經偷偷的回去看過,發現我小時候的村子已經荒廢了,以前的家現在也破敗了,在那個時候我就明白,我唯一能待的地方就是師傅的奧藏山了。


    再後來,師傅讓我來保護你。”


    說到這裏,申鶴吸了吸鼻子,又將頭抬了起來,向著歐陽展顏一笑。


    “我是很抗拒的,因為之前師傅說讓我嫁給你嘛。但是既然師傅有命,我也隻好照做,而且果不其然,我們的見麵一開始就不太友好。


    但是你知道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你對待家人的溫柔和寬厚讓我知道了原來一家人應該是這樣相處的。


    原來一個和睦的家庭是那樣的讓人舒服。


    我還發現你好厲害!


    我不是說你能解決那麽多事情好厲害,我是說,你在能解決那麽多事情的能力下,對待家人還是那麽溫柔,這一點非常厲害!


    你遇到的困難我一直都看在眼裏,那些我不懂的東西,你都能有條不紊的將它們都安排好,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也要抽出時間陪伴家人...


    噗嗤...”


    似乎是感覺圍繞家庭的事情反反複複的說得太多了,申鶴說著說著忍不住自己就笑了出來。


    看了歐陽一眼後,又將頭埋入歐陽懷中,不再言語。


    歐陽一直都是低著頭看著她,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


    當一個好的聽眾是一點,另一個原因是他現在覺得有些尷尬,


    一開始抱住申鶴,是不帶任何情欲的,他隻是需要一個訴說的對象,將自己心中的煩悶說出來。


    但現在申鶴抱著他說出這樣的這一段話後,他感覺性質就有些變了。


    特別是那最後梨花帶雨的一笑,他居然有了瞬間被治愈了的感覺!


    這尼瑪老子喜歡的明明是刻晴和甘雨,哪怕雷電將軍也行啊!


    怎麽好像現在對申鶴也動心的樣子?


    三妻四妾這種美事想想是挺好的,但也僅限於想想。


    即使璃月沒有規定不能娶妾也不可能成為現實!


    至少歐陽知道自己不可能三妻四妾,


    原因非常簡單,他喜歡的能是普通人嗎?


    這一個個的,哪個會願意他納妾?


    換句話說,誰願意當小?


    腦海中一通亂七八糟念頭閃過,歐陽看著懷中的人兒,覺得經過這一遭,好歹讓自己走出了糟糕的心情,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氣氛沉寂了一會,緩過來的申鶴又一次抬頭,她睜著雙眼看著歐陽說道。


    “師傅說過,隻有淋過雨,才會想為對方撐傘。當初師傅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好好思考融入人類生活的事情,她跟我說隻有我主動願意為他人付出時,才算是真正的跨出了那一步。


    我想說的是,歐陽,也許正是你的那些經曆才造就了現在的你,你現在做的事情都是很厲害的事情。


    你為無數人撐起了一把傘,為他們遮風擋雨。


    如果你覺得太累,真的不想做了,我可以替你去和甘雨商量的。”


    多麽自以為是的傻話...


    看著那眼含星光的雙眸,歐陽無聲的歎了口氣,將懷中的人抱的緊了緊。


    “有些事不是這麽容易拒絕的,在璃月,是非常講究契約精神的!


    放心,現在沒事了,我緩過來了。


    這次謝謝你!”


    吹著海風,聽著海浪聲,兩人在無言緊緊相擁。


    時間一點點流逝,在已經來到半夜時。


    歐陽雙手撐著輪椅,腳步小心的一點點向著貴府的方向前進,申鶴挽著他的手,跟在一邊攙扶著。


    兩人的速度不快,這一路上雖然都沒有再說話,但似乎關係近了些。


    現在一時半會歐陽也整不明白兩人算是什麽關係,總之先處著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


    貴家祖訓,萬法自然!


    因為歐陽堅持的關係,等回到貴家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可以預見的是,如果待會還要用這個速度前往軍營的話,那基本就天亮了。


    家主回府,這對於貴家來說不是小事,但歐陽製止了門口的侍衛,


    他這次回來隻是為了一件私事,不至於興師動眾的讓人來伺候。


    輕車熟路的來到書房中,在書桌邊坐好後,還沒等歐陽開口,申鶴就自覺的將書房的燈點亮,然後就出門守護著了。


    一係列的動作看得坐在那的歐陽感覺更尷尬了。


    這默契日漸提升,搞不好以後就真的是女家主了...


    將腦中即將冒出來的各種想法拋開,歐陽打開抽屜,拿出那枚貴傳玉得到的神之眼。


    這就是他這次專程回來的目的,解析神之眼!


    自己身上那神神秘秘的“不確定性”讓他心裏敲響了警鍾,


    沒實力還是不太保險。


    而如今的情況下,就隻能讓係統解析神之眼,看能不能自己“造”一個了!


    “係統,能解析這個東西嗎?”


    “報告,可以!請問需要本裝置現在啟動解析程序嗎?”


    “等等,你能估算要多少能量嗎?還有要多久?”


    “報告,無法估算!”


    辣雞係統!


    想了想,為了以防萬一,歐陽試探的問道。


    “可以用最最低功耗進行解析嗎?我現在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絕對不能昏迷不醒!”


    “報告,可以的!”


    “那就開始吧。”


    “接收指令,開啟解析程序,解析目標,神之眼。”


    一團柔和的光將神之眼包裹,很快,光芒也隨之散去。


    歐陽等了等,感覺好像沒什麽事情,又問道。


    “係統,需要我一直帶著這個神之眼嗎?”


    “報告,不需要!”


    那就沒事了。


    歐陽隨手將神之眼放回抽屜並關上,正想起身的他,突然發現事情大條了!


    腿沒知覺了!


    “係統!我身體怎麽回事?我腿怎麽沒知覺了?”


    “報告,因為開啟解析係統,抽調了使用者身體的部分能量,目前使用者會持續一段時間腿部沒有知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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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特麽!要多久?!”


    “報告,目前無法估算。”


    啪——


    垃圾係統!!!


    門外,聽到響動後走進來的申鶴看著一臉怒氣未消的歐陽,疑惑的問道。


    “你怎麽了?”


    “沒怎麽,我這回是真的殘廢了,麻煩你把輪椅拿過來。”


    “嗯?你剛才不是還好好地嗎?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聞言將歐陽抱起後,申鶴這回是真的感覺到懷中之人腿部一點力道都沒有了,這使得她更加疑惑了。


    以前將歐陽抱起後,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腿上是有力量的,但如今是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到了,


    在將歐陽放入輪椅坐好後,她又伸出散發著術式光芒的手在腿部按壓了下。


    “怎麽樣?有感覺嗎?”


    “你不用擔憂,我沒事的,以後會好的。”


    看著對方擔憂的神色,歐陽心裏尷尬的同時,又有些過意不去。


    尷尬是因為這事沒法解釋,


    過意不去是因為以後真的要人照顧生活起居了,而這個人大概率就真的是申鶴了。


    但申鶴並不理會這些,她眼神認真的看著歐陽,問道。


    “可以告訴我嗎?你到底怎麽了?是遇到了刺客?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姑娘,男人的事情,有時候別刨根問底,可以給彼此一些空間的,那樣生活不會太累。


    歐陽看著對方,幾次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尼瑪,垃圾係統!


    其實歐陽知道結束解析就能恢複過來,但為了提高實力,這個解析還是會進行的,


    兩人朝夕相處的,申鶴一定會再次發現異常。


    看著對方認真且擔憂的眼神,歐陽艱難的撒了一個謊。


    “我剛才修煉家族功法急躁了些,傷到了。你放心,過一些天就慢慢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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