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旅社。


    “隊長,隊長……”


    “滾,大清早的叫什麽叫,老子睡覺呢?”萬盛和十分不耐煩的吼叫一聲,這幾日軍統上海區上下都在重新找地方安頓,好不容易找個機會出來放鬆一下,大清早的還被人吵醒。


    門外的聲音很快就沒了。


    “咦?”


    萬盛和到底是經驗豐富的軍統特工,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一摸,摸了一個空,明明剛才是有人的,腦子裏一驚,眼睛一睜,連忙爬起來。


    忽然聽到衛生間你傳來一陣陣衝水的聲音,萬盛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原來人是在衝涼呢。


    不多時,衛生間門開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穿著一件寬鬆的絲綢浴袍,光著腳丫子走了出來。


    萬盛和起身下來,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皮夾來,從裏麵掏出一些錢來,放在桌子上:“拿了錢,趕緊走人。”


    “萬隊長就這麽把小奴家給打發了嗎?”女子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到萬盛和的對麵坐了下來,很隨意拿起桌上的煙盒,取出一根煙來,夾在手指間,微微一笑。


    萬盛和瞬間變了臉色,他在東亞旅社登記住宿用的是化名,根本不是“萬盛和”的本名,這個“向導社”叫來的女人居然一口道出他的本姓。


    “你到底是誰?”萬盛和一扭頭,眼中閃過一道凶光。


    “小奴家叫露露呀,萬隊長難道忘了?藍衣社軍統上海區第四行動大隊副大隊長萬盛和,萬副大隊長,我有認錯嗎?”女子擦燃一根火柴,點著了手裏的香煙,吸了一小口道。


    “說,你到底是誰?”萬盛和憤怒的摸向自己皮包,皮包夾層裏裏有一支隨身攜帶防身用的手槍。


    “萬副大隊長是在找這個嗎?”女子姿勢優雅的吐了一口煙圈兒,伸手在自己背後摸出了一把手槍,“當”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槍口位置正對這萬盛和本人。


    萬盛和終究不是一般軍統特工,並沒有束手就擒,眼中凶光一閃,猛地伸手朝桌上的手槍抓了過去。


    那女子吃驚之下,一伸腿,一腳踢向萬盛和,同時一隻手對準桌上的手槍抄了下去,動作又快又狠!


    好厲害的女子!


    萬盛和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跟自己共度一宿的女人居然會有如此高明的身手,他這個終於獵鷹的老手居然讓一隻雛鷹給算計了一把。


    不對!


    萬盛和忽然感覺自己小腿一軟,好像是突然把力氣給抽走了似的,腳下一個踉蹌,被對方一腳踢中了膝蓋,咕咚一聲,結結實實額的摔在了地上!


    爬起來一抬頭,腦門上已經不低頂上一支黑洞洞的槍口:“你給我下了藥?”


    “對,不過,就算不給你下藥,你現在又能剩下多少力氣?”女子俯身下來,輕蔑的咯咯一笑,“萬副大隊長,昨晚你可是在小奴家身上……為了你的小命著想,最好別有逃跑的想法,你的手下也都被我們控製了。”


    “你是76號,美女蛇張露?”萬盛和終於認出來了,眼前這個豔若桃李,毒如蛇蠍的女人是誰了。


    張露眉眼一笑:“您終於認出來了?”


    “既然落到你們76號手裏,要殺要剮請便。”萬盛和心涼了,這落到這美女蛇張露手中的,沒有一個好下場,當下脖子一梗,頗為硬氣的冷哼了一聲。


    “咯咯……”張露嬌笑一聲,收起手中的手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萬盛和,我們76號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你要是真想嚐一嚐我們76號諸般酷刑的滋味兒,我也可以成全你。”


    萬盛和臉色不停的變換,76號內的諸般酷刑,他又不是沒見識過,軍統也有,隻是,他從來沒想過這些酷刑會有一天會用在他身上。


    “軍統每個月才給你們多少行動經費?”張露嘖嘖嗤笑一聲,“瞧你這一身衣服,該不會是從成衣鋪裏低價買來的吧?”


    這可把萬盛和臊的一個滿臉通紅,軍統現在經費窘迫,他這種隊長一級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更別說手底下的隊員了。


    “我要是跟你們幹,一個月能給我多少錢?”


    張露伸出一隻手,五根手指張開道:“至少這個數?”


    萬盛和看了一眼,呼吸不由的急促了起來,他這個行動大隊一個月才給多少經費,他一個人就能有這麽多。


    “我要雙倍!”


    “可以,但萬大隊長得有讓我們給得起雙倍價錢的理由?”張露閉上眼睛,微微一點頭道。


    “我現在隻是一個副大隊長……”萬盛和狡黠的一笑,他早有投76號的打算,可一直沒有門路。


    “姓萬的,別得寸進尺?”


    “互惠互利嘛,我的位置越高,對你們的作用越大,不是嗎?”萬盛和嘿嘿一笑道,“張露小姐,你要是做不了主,換一個做主的人來。”


    “你真是貪得無厭!”張露狠狠的罵了一句。


    呯!


    “萬兄,許久不見。”陳明初推門走了進來,笑容可掬的向萬盛和招呼一聲道。


    萬盛和一見之下,不由的嘿嘿一笑:“原來是明初兄你,真想不到,連你也跟著一起投靠76號了。”


    “戴老板做事一向任人唯親,曹理君又剛愎自用,對我們這些人那是百般看不順眼,兄弟我也是走投無路,沒辦法,隻能另謀出路。”陳明初道,“蒙丁、林兩位主任不棄,陳某在76號謀了一個差事,為汪先生的和平大業奔走,怎麽樣,萬兄,明眼人都能看出抗戰必敗,唯有跟著汪先生才有前途,你說你才能兼備,為何屈居一個行動隊的隊長,還是一個副的?”


    “你們費盡心思,還用上美人計,隻怕不是僅僅想要將我拉下水吧?”萬盛和有些意動了。


    別看行動隊“鋤奸”威風,可自己才知道自己,這日子難過的很,重慶方麵給的經費太少了,根本不夠用。


    過去還能又不少灰色收入,現在這部分完全斷絕了,他們這些人平素大手大腳慣了,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沒錢的日子,真是難過極了。


    這大家一起過苦日子,倒也沒啥,問題是,上麵的人似乎就沒有短過錢花,花天酒地不說,到頭來苦的都是他們這些下麵幹事兒的人。


    萬盛和內心早就滋生不滿了。


    ……


    陳淼再一次醒來,是被餓醒的,他昨晚其實沒吃多少東西,就喝酒了,還替梁雪琴喝了不少。


    他自己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酒。


    “你醒了,我熬了粥,起來喝粥吧。”梁雪琴一聲家庭主婦裝,係著圍裙,大概是聽到書房裏有動靜,進來,剛好看到陳淼坐了起來。


    “我睡了多久?”


    “四個小時不到。”梁雪琴看了一眼客廳牆壁上的掛鍾說道。


    “你那個醒酒湯不錯,我頭真的不那麽疼。”陳淼實事求是道。


    梁雪琴喜不自禁的露出一絲微笑:“這可是我娘的獨門秘方,我小的時候,爹出去應酬,經常喝醉酒,每一喝醉酒第二天就頭疼的厲害,甚至都不能起床,我娘心疼,就跟道觀的一個老道士求了一個醒酒湯的方子,回來給我爹熬了喝之後,第二天果然沒有那麽疼了,我十二歲那年南方的革命軍北伐,我家的貨船……我跟三哥你說這些幹什麽?”


    梁雪琴很少提起她的過去,陳淼也隻知道十幾歲的時候家道中落,母親迫不得已,才送她去學習評彈。


    具體什麽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是個外剛內柔的女人,別人隻是看到她外表的剛烈和堅強不屈,卻不了解她內心的善良和柔軟。


    這個亂世,她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她身邊在乎的所有人。


    “這粥我熬了一個多鍾頭了,家裏啥都沒有,一會兒,我要回一趟聽雪樓,中午飯你自己解決……”


    “咳咳……”陳淼差點兒嗆著,梁雪琴今天這說話的語氣、口吻實在是太怪異了,有點兒嚇著他了。


    “是不是太燙了?”


    陳淼忙擺手道:“沒事,沒事,不燙,不燙,我可能喝的太急了。”


    “這個,雪琴,你怎麽還沒明白我的意思,非要這樣纏著我,你都看到了,我現在是76號林世群的座上賓,隨時都可能落水當漢奸了,你不是最痛恨的就是漢奸嗎?”陳淼十分不解的問道。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去跟林世群虛與委蛇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可能早就離開上海了,對不對?”


    “對,對什麽對,你這都是什麽邏輯,uu看書 .uukanhu我陳淼在軍統一坐冷板凳就是十年,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賞識我才華和能力的人,我想幹出一番事業,我想要權力,想要成為人上人,你明白嗎?”陳淼狠狠的說道。


    梁雪琴眼圈瞬間紅了,但是沒有落淚。


    “三哥,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相信了嗎?你為了趕我走,連這樣的瞎話都編的出來,到底是為什麽?”


    “這不是瞎話,是我的心裏話,心裏話,梁雪琴,你不要再糾纏下去了,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裏,從此我們一刀兩斷!”


    呯呯……


    突然,一道突兀的砸門聲傳來!


    “梁雪琴,陳淼,你們這對狗男女給本公子滾出來……”袁傑的聲音穿透門扉傳了進來。


    袁傑!


    這花花公子怎麽知道他和梁雪琴在麥琪公寓的,難道是巧兒昨天過來的時候,露了行藏?


    還是76號那邊有人把消息給露了?


    “來人,給本公子砸,把門砸開!”袁傑囂張的在門外大聲叫囂。


    咣當,咣當……


    “姓陳的,你最好給本公子開門,不然等本公子進去了,要你好看……”袁傑一邊叫人,一邊還喋喋不休的叫嚷。


    “三哥,怎麽辦?”梁雪琴嚇的花容失色。


    “別怕,躲臥室裏去,我不叫你,千萬別出來。”陳淼臉色陰沉如水,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鎮定的吩咐一聲。


    “那你呢?”


    “放心,區區一個袁傑,我還沒放在心上,看來上一次給的教訓沒夠。”陳淼眼底閃過一絲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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