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是真的神清氣爽。


    雖然昨晚的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跌宕起伏,但陰霾過後,總也有些值得高興的事,譬如,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夫君是誰。


    關山澄清了身份,他既不是寇長卿,也就意味著,不論是作為未婚妻還是妻子,鄭華蕤都與他沒有關係。


    有那麽一刹那,季妧也曾想過,讓鄭華蕤心動的究竟是誰。


    如果她心悅的是威名赫赫的寇將軍,而非真正的寇長卿呢?


    那也對不起了。


    這是她男人。


    一沒偷,二沒搶,合法的。


    午飯又是在閱微院用的,一個小太監陪著大寶過來,滕秀沒來。


    吃罷飯,季妧和大寶站在廊下,看小丁在院兒裏的雪地上撒歡。


    大寶眼裏隱隱露出歆羨,拽著季妧的小手指晃了晃。


    季妧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抬手召回小丁。


    小丁已經玩瘋了,叫了好幾聲才飛奔而來,到了近前一個急刹車,颺起的雪沫子撲了大寶和季妧一身。


    季妧看大寶被冰的一縮脖,忍不住哈哈直笑。


    小丁見季妧笑了,更不肯消停,跑出去又跑回來、跑出去又跑回來,如此循環往複,興奮勁就別提了,回回還都要撲季妧和大寶一身雪。


    大寶要去團雪球,還沒彎腰小太監就代勞了。


    圓圓的雪球遞到麵前,大寶霎時便沉了臉。


    小太監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目光看向季妧。


    季妧拿過雪球,掄起胳膊朝遠處擲去,雪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了月洞門外。


    小丁如餓狼撲食一般追了出去。


    “有點冷。”季妧看向大寶,“咱們進屋暖暖?”


    大寶情緒好轉些,嗯了一聲,牽著她的手去了暖閣。


    兩人圍著炭爐烤了會兒手,季妧見大寶困意上來,便讓他脫鞋上榻淺眯一會兒。


    一炷香之後,滕秀來了,要接大寶去書房聽講。


    小太監伺候大寶洗漱的檔口,季妧讓丫鬟給滕秀上了杯熱茶。


    “滕總管這是剛從宮裏回來?耽擱這麽久,可是又有什麽新鮮事?”


    滕秀謝過後方才落座。


    “新鮮事倒是有一樁,不過不是後宮,而是前朝。”


    他適時停下,揭開茶盞,啜飲了一口。


    旁邊侍立的兩個婢女,矮身福禮之後,魚貫退出了暖閣。


    滕秀將茶盞擱下,這才繼續。


    “前兩日奴才似乎說過,裘煥彬老將軍禦前推舉了一名先鋒將軍。”


    季妧心一提,鎮定道:“是有這事。怎麽了,莫非……皇上沒準?”


    “一個先鋒將軍而已,皇上哪裏會放在心上,主帥自己就可以決定,走個流程便可。但這位先鋒將軍身份有點特殊,畢竟是寇家人。”


    季妧故作不解:“既是寇家人,皇上更應該放心才是,有神武將軍那樣的堂兄,這位先鋒將軍相必也不差。”


    滕秀搖了搖頭:“季姑娘有所不知,這剛剛驅走了臥榻之側的老虎,如今又來了一頭相似的,咱們皇上難免會多想一些。裘老將軍也說,遼東戰事非同小可,先鋒將軍身負重任,貿貿然提拔一個新人確實很難服眾,最好還是請上朝堂,由皇上親自考校一番。”


    “他今日上朝了?”


    “正是。”


    季妧原想問萬德帝見了他是何反應,覺得不妥,趕忙刹住,換了個話頭。


    “那先鋒將軍長什麽樣?”


    滕秀笑了笑:“說出來姑娘怕是不信,堂兄弟倆,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季妧很配合的作出一副驚異的表情。


    “當真一模一樣?”


    “他一露麵,朝臣門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還能有假?”


    季妧沒說話。


    這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朝堂、出現在萬德帝跟前,她還是覺得太冒險了。


    偏生昨天忘了問這這方麵的情況。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奴才遠遠看了一眼,渾似親兄弟一般。


    季妧先是點頭,後又搖頭。


    “未必隻有親兄弟才長的像,我們前村有對堂兄弟,乍一看也跟雙生似的,得仔細辨才能辨清。”


    “那倒也是,陌生人尚且有相似的。何況這個先鋒將軍如你所說,隻是乍一看像神武將軍,仔細看的話,要比神武將軍黑一些,眉眼口鼻也更硬朗一些。”


    季妧似笑非笑:“神武將軍已有兩年未見風沙了吧,在京中養尊處優慣了,京中的水土又最是養人,難免白淨些。”


    滕秀倒是讚同這個說法。


    “還別說,這兩年神武將軍連脾氣都好了不少,擱以前,哪裏見他笑過,我跟馮公公去遼東傳過一次旨,膽小些的太監都不敢往他跟前湊。”


    季妧別有意味的勾了勾唇:“那他大抵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uu看書 .uukns ”


    滕秀微有些感慨:“如今他這刀是不放也不行了。”


    季妧心底冷哼,這刀他從未提起過。


    不,提起過一回,不過刺進的不是敵人的胸膛,而是他兄長的。


    “滕總管,你還沒說,皇上見了他是何反應。”


    “臉色不太好,退朝後又專門召見了他。”


    聽到臉色不太好,季妧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難道是露餡了?萬德帝認出他了?


    滕秀卻突然拐了個彎:“那位離開後,皇上龍心大悅。”


    季妧這回是真不解了。


    而關於這一點,滕秀也無法為她答疑解惑。


    “總之,這位先鋒將軍是定下了。”


    有驚無險,原該開心才是,但想著軍職已定,下一步就該是大軍開拔了,又不太笑得出來。


    “那他們什麽時候出發去遼東?馬上就快過年了,會不會過完年再……”


    “這個說不準。皇上要擇個良辰吉日,符望閣正在挑日子。”


    良辰吉日四個字,聽得季妧眼皮子一抽,符望閣三個字,聽得季妧眼皮子又一抽。


    “滕總管,我聽說皇上招了許多道士進宮,都是高人,你見過沒有?”


    “見是見過,倒也不全是高人,也有沽名釣譽之輩。”


    “怎麽說?”


    “有一個神叨叨的老道,既不會講經,也不會煉藥,混不到皇上跟前去,成天要麽逮著宮女太監給人批命,要麽就蹲膳房烤火偷吃,跟其他仙風道骨的天師比……”


    滕秀大搖其頭。


    季妧嘶了一聲,捂住半邊臉。


    “怎麽了季姑娘?”


    季妧幹笑了一下:“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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