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遍尋不到關山,冷靜下來,猜測他許是去了隋家馬場,不然的話他也沒第二去處。


    但他不是已經和那邊說好年後再去了嗎?難道是有什麽急事?


    即便事發突然,也該跟她說一聲。按照關山的性格,不至於一聲不響的離開……


    除非事態非常緊急……


    一想到緊急二字,再想到被他帶走的那副弓箭,季妧就有點坐不住了。


    雪路難行,未來幾天原是不打算再去鄴陽的了,但與其在家懸著心,還不如走一趟,看看店裏的情況,順便再去一趟隋家馬場。


    可是馬被關山騎走了……


    季妧先去了趟孟裏正家,借了他家的騾子,後又去了趟大房家,找季連鬆說了下情況。


    季連鬆沒有二話,就過來幫忙套車趕車。


    因為空等了大半日,到到鄴陽已經是午後。


    她這冷不丁跑過來,店員也都很意外。


    季妧確定關山並沒有來過店裏,心裏有些急,按捺下來,問了下這兩天的生意。


    徐來福匯報完,張翠翠又告訴她,昨天有人來店裏找過她。


    “那人窄長臉,不言不笑的,瞧上去有點怕人。我問他找你做什麽,他也不說,轉身就……”


    巧了,張翠翠話音未落,那人再次登了門。


    季妧對潘嘉道的到來略有些意外,卻也不那麽意外,直接將人請去了內院。


    茶水奉上,屋裏隻剩兩人。


    這期間潘嘉道一直不露聲色的打量著季妧。


    季妧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主動開口招呼:“潘大人突然造訪,小店真是蓬蓽生輝。”


    潘嘉道並不和她打太極,開門見山就是五個字:“季秀娥死了。”


    季妧“哦”了一聲,臉上一絲意外也無。


    潘嘉道拈須,目光中帶著審視:“你似乎並不意外?”


    季妧甚感好笑:“民女為何要意外?”


    “你覺得她死得好?”


    季妧都不帶停頓的:“死得好。”


    “為何?”


    “潘大人這話問的好生奇怪,季秀娥害我全家,她死了民女自然額手稱快,難不成還要披麻戴孝大放悲聲不成?”


    “你就不問問她是如何死的?還是說已經心中又數。”


    “季秀娥對民女而言早已是個死人,民女管她怎麽死法,反正總是要死的。她的死罪還是潘大人當堂親判,莫非大人忘了?”


    “她的確死罪難逃,但應該死於法刀之下,而不該是這種死法。”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季妧攤了攤手,“閻王讓她五更死,她想活到明年秋天也不行,都是命。”


    潘嘉道見她水潑不進,也不再繞彎子。


    “據本官所知,案發當日你也曾去死牢看過季秀娥,且就在黃林漢之前。”


    “大人,民女當日探監,流程合規合理,進去之前也接受了獄吏的搜查,並沒有攜帶任何刀具和危險物。”


    潘嘉道直接從袖中拿出一物置於桌上。


    “可認得此物?”


    那是一根被白帕包著的木棍,其上髒汙不堪,一頭還被磨的尖細非常。


    “這……好像是民女的發簪?”季妧不確定道。


    又定睛細看了一會,確定的點頭:“沒錯,就是民女丟失的那根,為何會在大人這裏?”


    潘嘉道見她直接承認下來,神情微頓。


    “季秀娥就是用這跟發簪殺了黃林漢,而後自戕的。”


    季妧象征性瞪了下眼睛以示驚訝。


    “所以呢?”


    “一切都過於巧合了些。時間、地點,還有這個。”潘嘉道敲了敲木簪旁的桌案,“你確實沒有帶刀具,偏偏把這個遺落在了死牢。”


    季妧輕笑出聲。


    “無巧不成書嘛。


    獄吏搜查的時候也沒說不準戴木簪,那頭發太順太滑、導致它突然滑落,也不是民女能控製的。


    民女這裏倒是有一問要問大人:若有人持刀殺人,凶手是刀、是人,亦或者賣刀之人?”


    潘嘉道沒有接話。


    季妧自問自答:“刀可以用來切菜、砍柴,有人偏偏拿去殺人,刀何辜?犯下凶案的明明是持刀之人,賣刀的卻被抓了起來,賣刀的又是何辜?”


    “所以你覺得,季秀娥、黃林漢的死,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本就是一副正容亢色的相貌,如今沉下臉來,威圧感十足,換個人早已膝蓋發軟不打自招了,


    季妧卻鎮定從容依舊。


    “發簪確是民女的,也是民女不小心遺落在死牢,但民女可沒有握著季秀娥的手讓她去殺人或自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誌、自己的選擇,難到不是?”


    “殺人未必用刀,也未必需要自己動手。想殺一個人,有時誅心便可。”


    潘家道的目光緊鎖著她。


    季妧絲毫不見慌亂。


    “潘大人可有證據?”


    “獄吏隱約聽到,你那日跟季秀娥提起了黃林漢。”


    季妧嗤笑:“民女隻當敘家常,哪想到她會起殺機,別人的腦子怎麽想,也不歸民女管吧。另外敢問大人,大周律法又有哪一條規定了——誅心有罪?”


    兩人直視對方,用眼神進行了最後的較量。


    這回是潘嘉道先開的口。


    “你確實聰慧非凡。”


    “大人過獎。如今季秀娥已死,相關案子也該徹底了結了吧。”


    潘嘉道搖頭:“季秀娥罪無可赦,她的死歸根到底也是咎由自取,但其子黃駿才並非自殺。”


    “是嗎?聽了大人公堂上的結案陳詞,民女還以為他是自殺的。”


    潘嘉道看著她,u看書ww.uuknshu 目光意有所指:“黃駿平證詞本身有矛盾之處,還有那份罪己書,細究其來源……”


    “罪己書無一字是假,這話可是大人親口所說。還是大人仍然懷疑我和關山是殺害黃駿才的凶手?那就奇了怪了,既然懷疑,何不將我二人收監,公堂上還替關山脫罪?”


    “殺死黃駿才的另有其人,並非你們夫婦,自然不能委屈好人。”


    季妧拍了拍心口:“這樣我就放心了。”


    頓了頓,又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黃駿才一案暫時不會結案,你會繼續追查下去,即便他死之前正在圖謀害人,本身就死有餘辜?”


    “便是十惡不赦之人,也應該有個公道。”


    季妧假模假式啊了一聲。


    “大人可真是青天在世。雖然民女的立場讓我覺得黃駿才這種人不配得到公道,但脫離這個立場來看,民女還是比較讚同大人的。那就預大人早日找到真凶。”


    潘嘉道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放下後,突然問了句不相幹的話:“你是否認識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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