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因朱氏和季老三上城討賬,不慎鬧到了學政和潘知縣麵前,累的譚先生和其兄長蹲了大獄。


    許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譚先生在獄中並沒有牽扯出春意樓的事,所以季老四身上最大的罪名,就是花了十兩銀子行賄進入縣學附讀。


    品行確有不端,但到底是為了讀書上進,且數額不大。


    至於被春意樓的打手扔到縣學門口……院考失利,瘋的顛的都有,去買個醉,雖有礙斯文,卻也是人之常情。


    是以新任的教諭本著憐才之心,並沒有重罰,隻是將季連樘叫去當麵訓斥了一番,而後將他逐出了縣學。


    即便不逐,季連樘也不可能再去縣學了。


    當時季慶山心灰意冷,已經不準備再讓他讀下去。


    然而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不出季妧所料,季慶山冷掉的心很快就又死灰複燃了。


    眼看著宋璟中秀才後的種種風光,全村人人巴結、爭相吹捧。眼看著他攀龍附鳳飛上高枝,自此飛黃騰達、步步高升。


    誰能不眼熱?


    季連樘不過隻差那臨門一腳啊,他隻要跨進去了,就可以和宋璟一樣……


    本就沒死透的心,在康婆子和季老四連番說服下,到底還是點了頭。


    縣學去不成,鎮上書院也沒臉去,即便季連樘有那個臉,家裏條件也不允許。


    那就隻能在家備考。


    而且這一切還有個前提,娶杜彩珠。


    季連樘縱然百般不情願,還是咬牙把人給迎進了門。


    可那杜彩珠沒有半點如他意的地方,新婚第一晚,他的心就飛到了遠在春意樓的菱花身上。


    婚後,季慶山開始敦促他用功讀書,如若不然,就和季連柏一樣下地幹活。


    若是以前,季連樘也不是耐不下性子的人。但房裏多了個母夜叉,心裏又忘不了俏菱花,他哪裏還坐得住?心裏就跟貓撓似的,成日想往鄴陽跑。


    可去也不能空手去呀!


    康婆子那已經榨不出油水,他思來想去,隻能忍下惡心,對杜彩珠和顏悅色起來。


    杜彩珠自嫁進季家,季連樘就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突然來了這麽大的轉變,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康婆子和朱氏打她嫁妝的主意時,她半點不肯讓人占了便宜。偏偏對著季連樘那張臉,腦子就成了漿糊。


    就這樣,季連樘三哄四騙,杜彩珠的錢袋子就少了十好幾兩。


    硬挨了半個月,季連樘終於找了借口,說要去鎮上書鋪,看看有沒有今年新出的時文。


    季慶山見他這段時間閉門不出埋頭苦讀,對杜彩珠也殷勤備至,以為他痛改前非了,便也沒攔著。


    結果這一去壞了事,季連樘當晚沒有回來。


    杜彩珠擔心,問公婆要不要去鎮上找人。


    季慶山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康婆子心知肚明,還扯謊替兒子遮掩,說是她讓老四進城辦點事,明天才回,好勸歹勸才把杜彩珠給勸回去歇著了。


    今天晌午頭都過了,季連樘才回來。


    書倒是真買了,就是臉色不大好看。


    杜彩珠以為他是累著了,就想讓他進房躺一躺。


    結果季連樘把袖子一甩,指著她的鼻子讓她滾,滾出季家,滾回杜家。


    而後氣衝衝朝堂屋走,嘴裏嚷著要休妻。


    杜彩珠呆了,想讓他把話說明白。


    兩人拉拉扯扯間,一團東西從季連樘袖口掉了出來。


    季連樘回過神就要去搶,到底沒快過杜彩珠。


    杜彩珠將那團東西展開來一看,竟是個銀紅色的肚兜!


    季連樘惱羞成怒,劈手將那肚兜搶回去折疊好,格外寶貝的塞進前襟,半點也沒有被發現奸.情的愧疚。


    他根本就不喜歡杜彩珠,自然不會在乎她的感受,更何況現在還發現了杜彩珠的真麵目,原本的十分厭惡變成了一百分。


    杜彩珠在短暫的錯愕過後,像受了什麽刺激似的,臉色變得有些嚇人,寒著聲音逼問季連樘肚兜是誰的。


    季連樘都懶得搭理他。


    成親之初,他還是有點忌憚杜彩珠的,畢竟以她那體格,想踏平自己眨眨眼的事。


    後來發現,這杜彩珠縱有百般不是,有一點還挺好的,那就是性子好。


    安靜,不惹事,平時就在房裏呆著,也不瞎竄門,也不亂溜達。當然,一般人家的門她也進不去,總不能讓人家也把門加寬吧?


    最關鍵一點,她對自己百依百順。


    季連樘屢屢受挫的心,在她崇拜和欣賞的目光中,逐漸又膨脹了起來,漸漸就忘記了潛在的威脅。


    其實隻要他肯看杜彩珠一眼,就會發現杜彩珠的情緒已經在失控邊緣,她的眼神也已經發出了危險的預警。


    隻可惜他不屑看,轉身大搖大擺朝堂屋走,心裏還在暢想著脫離苦海,就驀地被人抓住了後頸。


    杜彩珠提著他後領,抓小雞似的將他一路拖回了東廂。


    季連樘被噗通扔到炕上,眼睜睜看著門被關上,一座龐大的肉山向自己走來,他控製不住的發起抖來。


    平靜的午後,一聲慘叫響徹季家上空,再然後是一連串的慘叫。


    季慶山、康婆子,還有三房一家,全都被驚了出來。


    康婆子最先反應過來——這叫的殺豬也似的,是她兒子啊!


    她顛著小腳上前捶門,尖叫著讓杜彩珠開門。


    杜彩珠根本不應聲,回答他的隻有季老四從高亢一點點弱下去的聲音。


    康婆子嘴裏叫罵不迭,擔心的團團轉。


    到底是季慶山鎮定些,指揮老三去灶房拿刀,最後連踹帶別,總算把門給弄開了。看書 .uuashu.co


    眾人闖進東廂,被裏麵的畫麵驚呆了。


    隻見杜彩珠騎在季連樘身上,一隻手掐著他脖子,另一隻手啪啪的朝他臉上抽,停都不帶停的。


    光聽那脆響,朱氏都感覺臉皮發疼。


    康婆子瘋了似的撲上前,想把杜彩珠推開,吃奶的力都使出來了,杜彩珠愣是紋絲也沒動。


    季慶山看兒子沒動靜了,也是氣得不得了,拿拐棍杵著地,讓杜彩珠住手,還讓老三和朱氏上去把人拉開。


    老三兩口子哪敢上啊,都不夠人家一胳膊掄的。


    最後還是杜彩珠打累了,自己停了下來。


    季連樘已經被扇成了豬頭,且雙目緊閉,怎麽叫都沒反應。


    康婆子還以為她的寶貝老四被打死了,奪過老三手裏的菜刀要跟杜彩珠拚命。


    結果刀不費事就被杜彩珠奪了過去,緊跟著康婆子眼一翻也暈了過去。


    不知是傷心過度,還是被正對著自己的刀口給嚇得。


    好在虛驚一場,季老四隻是被活活打暈了,並沒有被打死。


    經過千錘萬練的季連樘,在季慶山失望的目光中,隻有短暫的心虛,隨即便硬氣起來。


    “我要休妻,杜彩珠她騙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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