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叫胡良回來一事,謝寡婦投了反對票。


    “良子頭先犯了大錯,要不是他和曹家那點破事,胡辣湯攤子也不會……你放心用他,他也沒臉回來。”


    “良子哥確實有錯,但他也知錯認錯。在磚窯這幾個月,沒少吃苦受罪,即便是勞動改造,也該期滿了。再說,那磚窯上隔三差五就有砸斷胳膊跌斷腿的,你真不擔心?”


    謝寡婦哪能不擔心?可她怕胡良再給季妧拖後腿。


    季妧擺擺手:“吃一塹長一智,謝姨你難道沒發現,良子哥如今已經沉穩多了。相信他,經了的教訓,他不會再犯。”


    謝寡婦左右為難了一陣,最後咬牙:“他這回要是再幹糊塗事,我肯定打斷他的腿!”


    季妧擺出一副跟她同仇敵愾的樣子。


    “你跟良子哥說好,別的員工有三次記過機會,他隻有這最後一次。一旦出錯,永不錄用!”


    胡良剛回磚窯沒幾天,就又被叫了回來。


    季妧說,忙完脫水蔬菜還有別的事交給他,胡良以為是百味坊需要幫忙,便依言把工辭了。


    還和去年一樣,先是去鎮上的菜市吆喝——罷園的蔬菜有多少要多少,全都拉到大豐村胡家,當場結賬。


    季連鬆和史勇也加了進來,他們倆負責跑周邊村子,宣傳收菜的事。


    還有本村。


    自從進入罷園季,村裏家家戶戶都打起了小算盤。清下來的菜,留足自家醃菜和日常吃用的,其他全堆在院裏或地窖放著。


    去年季妧和胡家跟軍隊做了生意之後,日子有了怎樣的變化,大家可都看在眼裏。


    誰不想跟著吃點肉?沒肉的話,喝口湯也成啊!


    但人吃飯的本領,肯定不可能外傳。


    偷學吧,先不說能不能學到,就算能學到,那也不是三兩天的事。


    人等得,菜可等不得。


    與其白白糟蹋了,或者拉出去賤賣,還不如賣給胡家,先賺上一筆。


    一來一往,沒準兒還能問出些什麽呢?


    誰知左盯右盯,就是不見胡家和季妧有動靜。


    主動跑去問謝寡婦,謝寡婦不是搖頭就是擺手,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眼看部分菜再囤下去就漚爛了,正一籌莫展,就看到一車車菜拉進了村。


    這樣的情況去年就有過,不用問都知道是幹嘛的。


    這下誰還坐的住?


    一個個撒丫子跑回家,把自家院裏和地窖的菜一股腦裝上車,也往胡家拉。


    去往胡家的那條路已經排起了長隊,長隊分成兩排,擠擠攘攘,胡家門口更是水泄不通。


    有人等不及,就放下板車,一路擠到門口,跟正忙著的胡良搭話。


    “良子!良子!看這邊,俺是三大爺!你說你這孩子,想收菜咋不早說呢?俺家菜地種的都給你留著呢!你不能隻收外麵的,本村的不要吧?”


    胡良爽朗道:“要!怎麽不要!隻要菜好,通通都要!”


    自稱三大爺的人放心了,又道:“咱們一個村的,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咋能讓外村的排在前頭,應該先收鄉親們的……”


    這話一出,旁邊排隊的人就不樂意了。


    “你這人好沒道理!知不知道什麽是先來後到?”


    “就是,買賣還分親疏遠近?做過生意沒有?”


    那人梗著脖子:“沒做過生意咋了?俺和胡良一個村的,論輩分他還得叫俺一聲三大爺!”


    胡良趕忙把他請到一邊。


    “那個……三大爺,真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人家大老遠過來,排了小半天隊,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你這橫空插一腿進來……不合適,回頭他們不得到外麵說咱們大豐村的人不講理?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我不能因為個別人,就壞了規矩,那我生意還要不要做了?之前來的牛叔、七嬸、八姑,他們就很能理解我的苦處,老老實實排隊去了,不信你看?”


    那人順著胡良的手,果然看到不少本村人都在後麵排著隊。


    他老臉一熱,頓時息了插隊的心思,


    胡良雖然話說的軟,但態度是硬的。他再鬧下去,討不到好,還得被人嫌,說不定菜都賣不掉。


    這種事不止一例,胡良一一平息了。


    等到忙的脫不開身的時候,那些早先排隊的鄉親還主動幫著勸說,省了他不少事,也沒鬧出什麽矛盾。


    一切都在忙亂中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胡良裏外統籌,季連鬆和史勇負責稱重,季明方負責記賬和結錢。


    經過幾日醞釀,一傳十,十傳百,去年賣菜潮的情況再次出現。


    往大豐村送菜的車也越來越多,人手嚴重緊缺,胡良把平日裏稍微走的近的小夥子都叫了來,成立了一個真正的采購分隊。


    胡大成讀書的新鮮勁已經過了,見家裏這樣的盛況,就嚷嚷著要請假回來幫忙。


    最後被謝寡婦提著掃帚抽了頓狠的,哭著鼻子老實上學去了。


    采購分隊忙的不可開交,季妧她們這邊也沒閑著。


    不過她把麵試和培訓的事全部交給了季雪蘭,謝寡婦從旁輔助,她隻負責監督。


    謝寡婦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她清楚自己的能耐,打點雜可以,不是當季妧口中“小領導”的料。


    季雪蘭一開始死活不肯。


    季妧就說,堂姐若不能盡快獨當一麵,她就不能分身去忙香料。


    季雪蘭沒法子,隻能趕鴨子上架。


    手忙腳亂自不必提,好在有季妧從旁指點,謝寡婦這個老員工又有經驗,很快便穩住了局麵。


    招工的消息一經散出,前來報名的那是絡繹不絕。


    去年來幫過工的,除開在鎮上賣胡辣湯的旺嬸子和許二嫂,以及和田嬌走得近的盧大娘,其他人全部免試入選。


    剩下的,季雪蘭和謝寡婦嚴格按照季妧給出的標準篩選,好吃懶做、邋裏邋遢、惹是生非、臭名遠揚的,一律不要。


    像麻六姑、苟剩婆娘這樣的,但凡有點自知之明,uu看書 ukahu 都不應該登門。


    事實卻是,她們不但厚著臉皮登了門,還想在工錢上討價還價。


    隻可惜季雪蘭已不再是綿軟好欺的主,好言好語說不通的情況下,幹脆一句“不合標準”將人拒之門外。


    麻六姑等人惱羞成怒,想在門口撒潑。


    剛擺開陣勢,就被采購分隊的年輕人和壯勞力團團圍了起來。


    鬧自然是不敢鬧了,夾著尾巴一個比一個逃得快。


    等逃到安全地,再扯脖子跳腳的咒罵,還極盡編排汙蔑之能事。


    隻可惜,這次沒人肯陪她們閑磕牙了。


    村裏一多半的人家,要麽家裏有菜指望著賣給胡家,要麽家裏有人想去胡家做工。誰閑的沒事去得罪財神爺?


    再說她們編的那是啥?擺明了就是瞎話,還不是吃不成葡萄說葡萄酸!大家夥眼明心亮著呢。


    季雪蘭一開始還擔心,拒絕的太硬會不會被記恨,進而被潑髒水。


    後續觀察了兩天,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她愈發讚成季妧說的,消滅流言的最好方式,就是讓大家都忙起來。


    還有那句——當你讓大家夥兒都有飯碗可端,你能看到的全是笑臉。


    真實,殘酷,卻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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