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季連樘沒有動力,但是要錢、要的錢還能進自己荷包,那積極性可就大了。


    朱氏和季連槐關起門商量了一陣,飯都沒吃就去了朱氏娘家找幫手。


    原本打算找大房的,再怎麽說也是季家的事,他們不能幹站河沿不濕鞋。


    但想到那房就兩個男人,還一老一殘,戰鬥力不行,跟去也是累贅。


    而且,錢要回來,萬一他們也想分一杯羹……


    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劃算,就作罷了。


    至於為啥不從村裏找,那是因為季慶山怕事情再鬧大,季家如今已經沒臉可丟了。


    朱氏娘家雖然窮,但兄弟四五個,侄子十好幾,而且侄子都長成了壯小夥,一聽要去給老姑撐腰,又去找了平時要好的哥們,拿扁擔的拿扁擔,扛鐵鍬的扛鐵鍬,風風火火就去了鎮上。


    朱氏見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把季慶山說的那什麽先禮後兵,完全拋在了腦後,闖進書院,把正在講課的譚先生堵了個正著。


    她那大嗓門可半點不帶虛的,賠錢倆字喊的是氣壯山河回音繞梁。


    學生們先是呆若木雞,繼而滿室喧嘩。


    譚先生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自然不肯當著學生的麵承認。


    然而文人遇到潑婦,哪裏能是對手?


    更何況朱氏臉皮奇厚,從不知羞恥為何物,當堂撒起潑來,又罵又哭又拍腿,動靜之大,竟是把半個書院的人都吸引了來。


    隨後山長也被驚動了。


    白鹿書院寂寂無名多年,一朝出了三個秀才,不敢說蜚聲關北,至少在鄴陽是徹底出了名。


    是以書院最近格外熱鬧,連帶著鎮上也車馬擁堵,都是想送孩子來讀書的人家。


    除了適齡的蒙童,還有已經在別處讀了幾年不見成效,願意花重金插進來的半大學生。


    除了本鎮的,外鎮的也有,甚至還有縣城的。


    窮慣了的白鹿書院,何曾經曆過這種陣仗?雖然上下忙的團團轉,但心裏充滿了自豪感。


    沒想到這個關口,會發生這般打臉的事。


    山長親自出麵過問,紙終歸是包不住火。


    然而譚先生卻隻肯承認收了季連樘十兩,另外二十兩壓根沒見著。而且那十兩都花的有名目,季連樘心裏有數,斷沒有退錢的道理。


    季連槐見他指天誓地,就是不肯退錢,也不廢話,幹脆叫人將他綁起抬出了書院。


    關鍵時刻,一個人的人緣就看出來了。


    譚先生肚子裏沒什麽貨,平日裏仗著自己有個當教諭的兄長,在書院裏橫行無忌,不滿他的人不在少數。


    山長就是頭一個。


    誰願意見自己辛苦創辦的書院,被一些關係戶禍禍?這顆老鼠屎他早已忍無可忍。


    山長都不出麵,其他夫子也樂得裝看不見。


    譚先生的學生竟然也沒有一個上前阻攔——失格之人,不配為師。


    季連槐難得動了回腦子,忍痛掏錢雇了幾輛騾車,綁著譚先生直接去了鄴陽縣學。


    到了門口被攔下來也不怵,指名道姓要找譚教諭。


    好巧不巧,那日不光譚教諭在,方學政和潘知縣也在,好像是在商量什麽試,結果就撞見了這一出。


    譚教諭瞬間汗如雨下。


    對於自家二弟的德行,他是再清楚不過,正因為怕他壞自己的事,才隨便給他安排了個鎮上的書院,確保既有油水可撈,出了亂子也好壓製。


    可這亂子直接鬧到了兩個上峰麵前,還怎麽壓?


    自保都不暇了!


    方學政和潘知縣,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季連槐等人知道自己堵的是誰後,也是腿肚子發軟,哪裏還敢鬧。


    好在潘知縣沒有與他們為難,隻是讓衙役帶走了譚教諭和譚先生。


    季連槐和朱氏一身冷汗回到家,驚壓下去,又後悔不迭。


    譚教諭和譚先生被抓走了,那他們找誰要錢啊!


    季慶山心知錢是要不回來的,隻是想哄老三夫婦把老四找回來,萬沒料到他們把事情鬧得這般大。


    縣學教諭被從縣學門口直接帶走,無異於直接捅了天。


    這下別說譚家兄弟,他季家也跟著揚名了。


    尤其是季連樘,他都在知縣跟前掛上名了,今後接任縣學的不管是誰,隻怕都忘不了他。


    有印象原是好事,但季連樘的印象可牽扯到給先生送賄銀啊!


    如此一來,誰還肯跟他沾邊?


    而且,那譚先生到了知縣大人麵前都沒有改口,咬死了隻收了季連樘十兩。


    那剩下的二十兩去哪了?


    季慶山越想心口越悶的慌,頭也跟著陣陣發暈。


    不行,他還不能倒,老四還沒找到……


    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一點。


    事情鬧這麽大,竟還是沒有老四的消息,老四到底去哪了?


    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惑他多久,因為當日天黑後,季連樘就回來了。


    他是被人抬回來的。


    和當初季妧被抬回來一模一樣的場景。


    擔架上躺著的人,鼻青臉腫,處處青紫,躺在那一個勁兒的哼哼,喊娘,喊疼。


    “老四啊!”


    康婆子隻看了一眼,就痛斷了肝腸。飛撲上前,想下手摸都沒有地,渾身都是傷。


    她返身就揪住那幾個送季連樘回來的年輕書生。


    “是誰把我老四打成這樣的?老娘跟他拚命!是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有苦難言的神態。


    季慶山心疼的視線從小兒子臉上移開,好言好語道:“你們隻管如實說,我們不會怪你們,還得謝謝你們把老四送回來。”


    聽他這麽說,就有人遲疑著開了口。


    “那、那我就說了……季大叔你聽了千萬別生氣、別動肝火……”


    季慶山眼皮一跳,u看書ww.uuknsh強忍下心底突然冒出來的不安:“你說,我不氣。”


    徐徐的講述聲起,徐徐的講述聲落。


    年輕書生觀察了一下屋子裏眾人的神情,尤其是季慶山的,見其確實沒有絲毫發火的跡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幾分詭異。


    這都不動怒?難怪季連樘在外麵無法無天。


    “多謝諸位,今日天晚,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季慶山很是客套,還讓季連槐把人送到村口。


    等季連槐重新回來,堂屋裏的氣氛變得極為瘮人。


    朱氏抓住這般大的把柄,本想趁機嘲諷幾句,順便給自己兒子鋪鋪路,都莫名不敢開口。


    季慶山扶著門,在門後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他提著木棍,喘著粗氣,拖著腳步,一步步走到擔架旁。


    康婆子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當家的,你、你要幹啥?”


    季慶山沒理康婆子,隻盯著閉目昏睡的季連樘看。


    在所有人都放鬆警惕,以為他隻是把木棍當拐杖用的時候,季慶山突然掄起木棍,狠狠抽打向季連樘。


    “我打死你這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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