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謝寡婦和胡大成,回來一看,大寶欠身勾腦的正往外瞅呢。


    見季妧出現在東屋門口,小腦袋一縮,趕忙躺平,掩耳盜鈴的意味不要太濃。


    不過才被強製臥床半天,這就著急了?


    季妧走過去敲了他腦門一下。


    “你給我老實點,這次扭的雖然不嚴重,卻是你上次骨折的那條腿,要是不小心著點……”


    季妧眼珠轉了轉,有意嚇他,就把話往重了說。


    “要是再不小心,你以後都下不了炕,也走不了路了。那不管我去哪裏,都沒有你的份,你就隻能一個人躺在屋裏,像剛才那樣,眼巴巴的看著。”


    大寶黑黝黝的眼珠一下子定住不到了,小身板更是躺的筆直筆直。


    季妧滿意了,轉身去灶房做飯。


    謝寡婦又給送了十幾個雞蛋,外加兩根筒骨。


    筒骨是他們昨天從鎮上回來時買的,結果忙得也沒工夫吃,就送過來讓給大寶煲湯。


    季妧先把清理好的豬筒骨放進鍋裏,胡蘿卜切塊,山菇十字切開,再加上三四片厚薑片,大火燒開轉小火慢燉,燉出一鍋濃鬱噴香的骨頭湯出來。


    又淘了幾把米,旁邊那口鍋一並燒起來。


    骨頭湯冷涼後,撇去湯層上方的浮油,骨頭上的肉剔下一半,另一半連肉帶骨頭,丟給在一旁虎視眈眈了半日的大黃。


    “吃吧吃吧,大功臣!”


    從昨晚到今天,也隻有這會兒它肯圍著自己轉悠,剩下的時間,全在大寶跟前獻殷勤。


    季妧覺得它遲早得把那條尾巴給甩掉,不掉也得禿。


    大黃銜了骨頭,啪嗒啪嗒跑了出去,不用想,肯定是回它的狗別墅去了。


    當初死活不肯挪窩,原來是看不上。


    自打狗別墅弄好,瞬間成了一隻真香狗。


    季妧搖頭,把米飯加進骨頭湯裏,重新開火。


    中火燉煮一刻鍾左右,待米粒充分吸收湯汁,扔幾片青菜葉進去,調味關火。


    盛碗前撒上切好的蔥和芫荽末,鮮香鮮香的,大寶吃了滿滿一碗,小肚皮都鼓起來了。


    見季妧收碗要走,大寶急了,拉住她:“不,走。”


    他怕季妧出去不帶他。


    季妧扭頭朝外喊了聲大黃。


    大黃長了順風耳似的,噠噠噠就跑了進來,在炕旁邊蹲坐下,衝大寶又吐舌頭又擠眼。


    “你還不知道吧,昨晚多虧了大黃,不是它領著,我們也發現不了那個山洞。”


    季妧指著沒眼看的大黃,省去了這隻渣狗坐地起價、拿喬作勢的惡劣情節,把它塑造成了一隻忠勇無雙、急主人之所急的義狗。


    誰讓形勢需要呢。


    “它那麽辛苦的找你,你是不是該表達一下感激之情?你們先聊著,我現在去給你另一個恩人送碗飯,馬上就回來。”


    大寶緊緊揪著她的衣角,還是不肯鬆手,小臉上又是焦躁又是委屈。


    季妧無奈,成了病號的大寶,嬌氣又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大寶,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做人要知恩,不能把別人對你的援手當做理所當然,這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事。這碗飯原該由你去送的,我這是替你。要不是那個叔叔,你就被人販子拐跑了,再也見不到姐姐了,你不怕嗎?”


    大寶仰頭看著她,片刻後睫毛低垂。


    “反正姐姐怕死了,多虧了流浪漢把你送回我身邊,咱們倆欠人一份情,你明白嗎?現在可以鬆手了?”


    大寶慢吞吞鬆開了手。


    季妧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乖。”


    季妧出去後,大黃許是感知到大寶心情不好,大腦袋湊過去想蹭他,不料被大寶狠敲了一下。


    “渣,狗。”


    大黃哼哼兩聲,瞬間蔫了。


    季妧把一大海碗骨湯飯端給流浪漢,這次沒急著走。


    流浪漢還保持著和昨晚一樣的姿勢,季妧懷疑他是不是都沒動過地兒。


    其實她之前也曾暗暗好奇過,流浪漢都是怎麽解決個人問題的。


    現在有了答案,人既不是癱子,方便啥的自然不成問題。


    “那個……”


    季妧蹲在矮棚門口,朝裏探頭。


    從流浪漢那一綹一綹垂搭下來的頭發縫隙中,隱約瞥到他是睜著眼的,隻不過看不清他眼神,也不知他在看哪裏。


    “能給我看看你的傷口嗎?”季妧指了指他的手腕和腳踝。


    然而流浪漢別說回話了,連動都沒動。


    有點尷尬啊。


    季妧往裏又探了探。


    “其實你是會說話的吧,就像你可以走路一樣?”


    “欸,你這樣我很為難啊,顯得我跟狼外婆似的……”


    “別太拘束呀大哥,咱們聊聊,我沒惡意的,就是想替我家大寶感謝一二……”


    “咱們好歹也曾經進行過一次友好的溝通與交流,你沒必要這麽高冷,真的……”


    季妧說著說著,人已經挪到了流浪漢跟前,鞋子也不可避免的踩到了底下鋪墊著的破草席上。


    她本來是想脫鞋來著。


    再怎麽說這矮棚現在也算是流浪漢的家,uu看書ww.uukah 這席子就相當於是他的床,自己穿著鞋上來……這麽說好像有點怪怪的。


    總之就是,她知道踩人席子上不太好。


    但一來,這裏的女子不能隨便脫鞋。


    二來嘛,這席子比她鞋底都髒……


    所以想想還是算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她也一樣。


    季妧的花樣開場白先後遇冷,她也不廢話了,幹脆直接上手。


    邊揭開他髒兮兮的衣袖邊道:“我就是給你看看,沒別的企圖,你不要擔心,我……”


    絮叨聲戛然而止。


    季妧的眼神直直盯在流浪漢的右手腕上,麵露驚駭。


    緊跟著扯過他的左臂。


    卷起衣袖後,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刀痕,同樣翻卷結疤的皮肉。


    而後如法炮製,分別卷起他兩個褲管。


    跟骨處也是相同的刀傷,但顯然比手腕的傷要嚴重許多。


    而且可能是昨天奔走過的緣故,本來已經黏連在一起的皮肉又綻開了,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混著血絲的膿。


    紅紅白白的視覺衝擊,夾雜著說不出的氣味迎麵撲來。


    季妧捂著翻江倒海的胃部,扭過頭一陣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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