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運娘子山裏漢


    吳剛不敢非議今上。


    馮恩笑道:“瞧把你嚇得,這些咱們原也管不著,辦好自己的差才是正經。”


    吳剛收斂心神,拱了拱手:“皇上把這麽重要的事都交給掌印您,說明還是對你更為看重,等事成回京,必然還有後賞。”


    “這差事重要是重要,但是不是好差,就見仁見智了。”


    “掌印的意思是……”


    “咱家且問你,皇上原是要隨便選個隨堂太監走這一遭的,最後人選為何變成了我?”


    “聽說是範秉筆在皇上麵前力薦掌印大人您,皇上才會……”


    馮恩嗤笑道:“你以為範鹹薦咱家,是想對咱家示好?”


    難道不是嗎?


    吳剛遲疑道:“前些時候他在咱們手上吃了暗虧,遭了皇上的訓斥,這段時間一直夾著尾巴……”


    “哼!範鹹打的是一舉數得的主意。他老實了這些日子也夠了,這回在皇上跟前舉薦,首要目的就是把咱家擠出京城,他好趁機固寵。你也不想想,若真是好事,這條老毒蛇怎肯白白把天大的餡餅讓與咱家?”


    吳剛恍然:“是屬下愚鈍。”


    “咱們此次來,除了宣旨,名義上還是監軍。聽起來倒是威風八麵,但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如今鎮守關北的可是寇長卿,以往皇上往遼東派的監軍還少嗎?有幾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翻起浪來。”


    “那、那可怎麽辦?”


    “別的都好說,監軍不監軍的,咱家原也不在乎。但議和勢在必行,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寇長卿他識相的話最好,否則……”


    馮恩眼裏流露出一絲殺氣,片刻後又歎。


    “關北之行,看似是個美差,不定會名留青史,隻不過全是罵名罷了。之後你且看吧,議和的事傳出去,必然會招致全天下的非議。百姓第一個罵的就是寇長卿,蔡大人自然也躲不了。若寇長卿當真抗旨不遵,那麽第三個被罵的,就是咱家了。”


    吳剛心中一驚:“大人,莫非你真要……”


    “這事由不得他寇長卿,你以為就由得了咱家?”


    這就是範鹹的第三個目的了。


    寇長卿盛怒之下,說不定會將前來傳旨的人直接斬殺。


    這樣不但除掉了他馮恩,還間接坐實了寇長卿反叛的罪名。


    既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幫萬德帝除去了心腹之患。


    而他馮恩若不想白白送命,就必須先發製人……


    “範鹹啊範鹹,當真是好毒的計策。”


    “大人,實在不行的話,您不若……”吳剛欲言又止。


    “你想讓咱家跟範鹹低頭?”


    馮恩冷哼一聲。


    吳剛是他的心腹,唯一可以說幾句心裏話的人,他也不以咱家自稱了。


    “你以為我現在退讓範鹹會見好就收?信不信,我今天自請去守皇陵,明天你就可以去皇陵給我燒紙了。”


    吳剛垂首訥訥。


    “這些年,我還不夠隱忍?他範鹹起初不過是惜薪司不入流的老太監一個,隻因皇權更迭之際賭對了一把,這才王八翻身,扶搖直上成了秉筆太監。若不是我在掌印的位置上幹了幾十年,他範鹹資曆尚淺難以服眾,你以為他會甘心屈居於我之下?但這種妥協隻是暫時的,他無時無刻不在籌謀,試圖取我而代之。”


    範鹹有萬德帝撐腰,好在深宮幾十年經營,他馮恩也不是白給的,是以即便是萬德帝也沒敢輕動於他。


    當然,這主要還歸功於他的隱忍與蟄伏。


    對萬德帝,他表示出萬分的臣服與乖順,隻要是萬德帝提出的要求,不管再無理,他都會想辦法辦妥。


    而麵對範鹹的囂張挑釁,他則裝乖賣傻,擺出一副不戀權棧、不問世事,甚至甘願以範鹹馬首是瞻的態度。


    靠著這種如履薄冰的苦心孤詣,他和範鹹總算相安無事度過了三年。


    近兩年,這種表麵的和諧終於被打破。


    羽翼漸豐的範鹹,已經不甘心隻做秉筆了。


    這種情況下,馮恩就是再如何忍讓,也無濟於事。


    範鹹要的是他掌印的位置,要麽他肯拱手相讓,要麽範鹹就自己動手來取。


    馮恩自然是不肯讓的。


    他花了半輩子才爬到如今的高度,且不說熬了多少心血,單說從這個位置上被拉下去的人,有幾個能得善終?


    既然退路是個死,那倒不如豁出命去搏他一搏。


    吳剛一臉憤慨:“想取代掌印您,他那是做夢!我們宣武衛的兄弟永遠隻聽掌印您的號令。”


    馮恩輕飄飄斜了他一眼:“這話就差了,咱們都是聽從皇上的號令。”


    吳剛連忙應是。


    頓了頓,馮恩補充道:“也不能小看了範鹹。我提督宣武衛,他提督秘閣,宣武衛戍守皇城,自有地利之便,他的秘閣明哨暗探,亦不可小覷。何況如今,他又掌著批紅之權,連張相都不能奈他何。”


    吳剛不解:“就算他有批紅之權,批紅過後也得大人您蓋章才行,總不能越過您去?”


    所謂批紅,就是秉筆太監把奏章中所表達的意思以最簡潔的方式口述給皇帝,皇帝裁決後,秉筆太監再以朱筆把皇帝的決策寫在奏章上,相當於替皇帝完成了批閱奏章的工作。


    由此足可見萬德帝對範鹹的信任。


    而範鹹靠著批紅之權,在朝中漸漸有了話語權,又靠秘閣在京中遍插喉舌,以監察之名行監視之實,一時間風頭無兩,無人敢拂其意。


    說起來,批紅這事也不是完全由範鹹這個秉筆說了算的。


    因為批紅之後的奏折,掌印太監還要再審核一次。


    隻有經過掌印審核的奏折,才可以蓋上公章進入到執行階段。


    若認為有不當之處,掌印有權打回去重新批紅。


    他利用這個優勢,沒少給範鹹軟釘子吃。


    範鹹吃了幾次暗虧後,直接就告到了萬德帝跟前。


    萬德帝自然是站範鹹那邊的。


    如此一來,他這個掌印漸漸就形同虛設,範鹹批紅之後,根本不再過問他的意見,隻需蓋章即可。


    吳剛越聽越替他憂心:“即便如此,您還是要和他鬥下去?”


    馮恩倒是雲淡風輕:“三十年河東,uu看書.kashu三十年河西,不到蓋棺定論,誰知道笑到最後的會是誰?人這輩子,可不就活一個鬥字。”


    “可形勢太過不利……”


    何止是不利,簡直是壓倒性的不利。


    “我原也以為自己快輸了,可是上天終究是待我不薄,竟又賜了我一張牌,哈哈哈哈!”


    馮恩仰首大笑。


    “範鹹啊範鹹,你怕是做夢都想不到,關北這個死地,竟會成為我的福地!”


    吳剛摸不著頭腦,馮恩也沒跟他解釋,隻吩咐道:“待任務完成,咱們回京之時,從你手下挑幾個靠得住的,留在關北,幫我看緊一個人。”


    吳剛不解:“為什麽不直接把人帶回京?”


    馮恩搖頭,自語道:“還不到時候,我得再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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