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下,方芍藥托著腮坐在桌邊。自打蕭鐵山離開後,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一個多時辰。


    窗外,東邊泛出魚肚白,又是一夜未眠。


    方糕端著熱乎乎的白粥,小菜和蔥油餅站在門口,小聲呼喚,屋內沒有人應答。


    方芍藥有些恍惚,她甚至以為自己是做夢,一個很長的夢,一覺醒來就得回到現代去,這裏的一切和她不再有關聯。


    “夫人,您洗漱一下,趁熱吃吧。”


    方糕把托盤放到桌上,小聲地道。對於邊城的局勢,她很憂心,然而現在她幫不了什麽忙,隻能留在黑市,保護夫人和小公子才是她的職責。


    “天快亮了啊。”


    透過窗紗,照射進來微弱的光,方芍藥起身洗漱。現在不是她悲傷春秋的時候,她得吃飯,有力氣還得給毛豆喂奶。


    有些話,方芍藥沒有多此一舉地發問,她明白,蕭鐵山是去做一件危險,又不得不做的事。


    生長在現代的和平年代,方芍藥並不能理解戰爭和掠奪,但這裏是大齊。


    邊城被蠻子占領,原本初一十五開張的黑市關閉,想要得知邊城的情況,隻有一點少量的消息。


    如她所料那般,最悲劇的還是發生了,蠻子開始野蠻屠城。


    城裏,血流成河,血水融化了血,又變成紅色的冰。


    “方姨母,我娘和我大姐,還有碧雲還活著嗎?”


    幾日的工夫,阿花胖嘟嘟的小臉迅速地消瘦下來,巴掌大臉蛋上掛著大眼睛,看著很不協調。


    阿花的下巴尖尖,眼神黯淡下去,連二連三的變故,讓她失去小娃應該有的活潑。


    黑市上的人曾經去找過秦氏和阿巧她們,但是找幾天都沒有消息,陳大丫一家,同樣不知所蹤。


    胡同周圍的宅院,被蠻子翻了一遍,搶走百姓過冬準備的食材和米糧。


    “阿巧,她們會沒事的。”


    方芍藥心裏酸澀,還是下意識地去安慰。如果蠻子不屠城,躲避在院子裏,至少兩三個月不用出門,足夠安全,可眼下形勢不同。


    百姓們死了一大部分,多是老弱,漢子和婦人不知所蹤,指不定被蠻子抓起來。


    “通敵叛國,真是可恨!”


    何玉蝶咬牙切齒,如果不是鬼醫在旁邊用言語開導,她早已經沒臉麵活下去。


    鬼醫說,隻有活著才能看何家人下場多淒慘,她得回到京都,找何煥之對峙,她想知道翠玉因何而死。


    外麵紛亂,黑市卻還是安全的。


    在等待中煎熬,一轉眼熬到年根底下。


    天越來越冷,盡管屋裏燒火炕,可把裝水的碗放到窗台上,一夜醒來,水麵仍舊浮著一層冰花。


    黑市的百姓對於傳統節日不太熱衷,每到晚上,就是一片寂靜。


    兩個多月,沒有蕭鐵山的消息,但是從方糕的表情裏,方芍藥能看得出,方糕很焦躁。


    何玉蝶還沒有等待回京質問何煥之,己方收到消息,何煥之死了。


    “他怎麽可能……”


    何玉蝶不太相信,何家給她的陰影還在,她不信何煥之就這麽玩完,總以為這是陰謀。


    “況且,何煥之被打入天牢,他知道太多,沒問出來消息,他怎麽能死?”


    何玉蝶對這個消息表示很懷疑,雖然何煥之的死大快人心,但是她還有很多未解的謎團。


    再一個,作惡多端的人,輕飄飄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千真萬確,可不是假死藥,而是真死,被人大卸八塊。”


    何家仇人多,況且,何煥之沒少和朝中官員勾結,現在人人自危,生怕從何家人的嘴裏說出什麽來。


    隻要和何家有來往,都有通敵叛國的嫌疑。


    “天牢守衛森嚴。”


    何玉蝶擰眉,猜測何煥之的死因。


    “是王有德,你想不到吧?”


    當初何家指使死士,在廚神爭霸上搞一出,讓王家成為過街老鼠,王一刀帶著王有德逃走,對何家恨入骨髓。


    何家卸磨殺驢,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最後何家入牢獄,王有德憑借在朝中多年的關係,買通天牢守衛,剁了何煥之。


    大卸八塊,活生生地,死得淒慘。


    當然,最後王家也被一網打盡。現在大齊對蠻子開戰,戰火蔓延,長久下去,蠻族沒有足夠的糧草,定然不戰而退。


    何玉蝶得到這個消息,消化很久,再三確定死的並不是何煥之的替身,而是本人,才放下心來。


    當晚,她給翠玉燒紙錢,又哭又笑,折騰到夜深。


    轉眼過了大年三十,正月十五,到來年三月份,一場戰事還未平息。


    毛豆已經快要一歲,最近方芍藥正在教兒子說話。


    “娘,毛豆,叫娘親。”


    方芍藥用小撥浪鼓逗兒子,好在黑市上寶貝多,毛豆從不缺少玩具。


    “娘,娘,親親。”


    毛豆懂了,娘親就是娘來親親,他親自家娘的臉頰,一臉口水。


    “好。”


    方芍藥哭笑不得,沒法子和兒子解釋娘親就是娘的意思,隻能讓毛豆將錯就錯下去。


    因此,毛豆往她臉上印口水的頻率明顯增加。


    “娘,爹,爹爹!”


    方芍藥正在給毛豆縫小衣裳,聽見毛豆的聲音,她的針直接插到手指肚中。


    她顧不得疼,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門口空無一人。


    沒有蕭鐵山,毛豆怎麽會喊爹爹?


    這段日子,方芍藥沒提,也沒教兒子,隻有夜深人靜,她一個人的時候傷感,但是出於信任,方芍藥相信自家醜夫會回來。


    毛豆一句話,讓方芍藥差點淚崩。


    “毛豆,你知道誰是爹爹嗎?”


    方芍藥認真地發問。


    小包子一臉天真,沒有把娘惹哭的自覺,一個勁兒地喊著爹爹。


    “爹爹,抱!”


    小娃不到一歲,隻會這幾個字,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方芍藥從自己的包裹裏,打開去年在京都,廖為曾經給一家人的畫像,放到毛豆眼前,指著蕭鐵山道:“毛豆,這是你的爹爹。”


    “爹爹,抱!”


    毛豆張開手,抱住畫像上的蕭鐵山的身子。剛進門的方糕見到這一幕,轉過頭去,飛速地跑出門,站在牆角默默地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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