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掙紮之際,王慎之看見了她的正臉,很是驚詫,轉而騰地一下坐起來,跳到榻下麵。


    “湘然?”


    倚靠在榻上的女子,雖然高聳雲鬢,一身裙裝,可那五官,眉眼,瓊鼻,跟湘然的區別,就僅僅是男女裝的區分。


    “妾身庾嬌君。”


    新婦捂著嘴笑了一下,而後又想起麵前這個家夥,昨日宿醉,弄得洞房花燭的,她擔驚受怕的守了一夜,便又蹙了蹙眉頭。


    “你明明就是湘然嘛!難不成你是湘然的阿姐?阿妹?”


    王慎之現在是有些無所適從,他已經沒有心思考慮麵前的這個女子,為何容貌如此出眾,卻一直被人說醜的問題了,他要迫切的搞清楚,自己的這個新娘子,究竟是跟那個女扮男裝的湘然有什麽關係。


    “妾身現在叫庾嬌君。”


    新娘起身,輕輕的把王慎之外衫解開脫掉,裹著酒氣睡了一宵,衫子上滿是褶皺,順手遞給了侍女月兒。


    現在叫庾嬌君?王慎之細細的琢磨著麵前這個新娘的話,再抬頭看時,隻見那女子杏眼含春,朱唇微啟,王慎之不覺有些癡了。


    這麽說來,她確實是湘然,也確實是庾嬌君。


    “怎麽?不認識了?慎公子?”


    庾嬌君明顯是有些得意於自己給王慎之帶來的驚訝。


    “別急,別急,讓我捋一捋。”


    王慎之承認,對於湘然,他是很有感情的,雖然這個女扮男裝的假小子,常常嘴上跟自己過不去,但是不可否認,很多時候,第一次的相遇,就已經決定了結果。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城南的一個茶樓,而且那天晚上還飲了一夜的酒,最後雙雙不省人事,各自被仆從攙扶著回家。


    而後便又是在拈花樓裏,見到漢國的建寧王世子李勢,便還是飲酒,不過那次可是把湘然,哦不對,應該叫庾嬌君的伶牙俐齒展現無疑,罵起人來,真是厲害的緊。


    再往後的來往就多了,建康,渡口,江州,這個女子似乎總是虛無縹緲不知所蹤,而又是那麽的如影隨形。


    “你是庾侯的女兒?”


    “是。”


    “你是皇帝陛下口中打他屁股的表姐?”


    “是。”


    “你是手握江州那股神秘勢力的首領?”


    “是。”


    “你是我的新娘?”


    “是。”


    連翻的四個問話,庾嬌君回應的毫不遲疑。


    “我還是你霸占的那個船廠的幕後掌櫃。”


    “啊?”


    這一點王慎之是沒有想到的,可真的再去仔細斟酌話,確實也是有跡可循的,那家船廠的明麵上的掌櫃姓庾,王慎之起初還以為是巧合,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如此,還有之前帶著湘然去到那個船廠的時候,掌櫃的臉色變得很是奇怪,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恐懼和厭惡的神色,大抵是認出來了自家掌櫃。


    “不過,那船廠現在還是姓王,嗯,算是我的嫁妝,包括江州的那些勢力,也算,但他們沒有名字。”


    庾嬌君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豪邁的姿態,轉而像是獻寶一般的說給王慎之聽。


    江州的勢力,王慎之是見識過的,城裏城外,明裏暗裏,各種線人,完全就是一個遍布江州的龐大情報網。


    可聽的庾嬌君的介紹,他發現完全沒有這麽簡單。


    庾嬌君手下,以郡為單位,各個郡都會依照大小,布下人數不等的分支,包括建康,廣陵,巴陵,京口,當然也並不完全的探查東晉地盤,包括成都,江北的長安,洛都,襄國,及至遼東的龍城,河西的姑臧都有布置,隻是各地因時,因勢,因地,分布的各有強弱罷了。


    “那庾老頭也真是心大,放著


    這個美的姑娘,竟然讓她去深入虎穴,天天幹這麽些事情。”


    王慎之有些憤憤的說著。


    “郎君說什麽?”


    庾嬌君還在掰著手指頭算他自己的家當,沒大主意王慎之的話,隻是這一聲郎君叫出來,兩人均是一愣,而後庾嬌君便紅著臉拍打了王慎之一下,二人笑作一團。


    “我說,嗯,嬌兒的嫁妝還真是豐厚呢!”


    王慎之現在有種說不出的欣喜,情緒也是稍微平複了一些,他喜歡湘然,這是肯定的,起初抱著名義上成婚的想法迎娶庾家女,也是肯定的,可現在庾家女就是湘然,實在是對他的衝擊有些大了。


    “哦對了,郎君,你還沒有回答我,那些在江州的勢力,該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庾嬌君之所以被建康城的人惡魔化,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她太神龍見首不見尾,建康城裏的人,包括達官顯宦,都很少有見到過這個庾家大小姐,或者見到了,也是一副男子裝束,若非精明之人,大抵根本識別不出來,再加之庾亮本人高傲孤慢,他的女兒自然也是被妖魔化了。


    “叫竹裏館吧。”


    王慎之摸著下巴想了一下,uu看書.uukansh吟誦起王維的那首同名詩。


    “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還別說味道寓意,各種都很是契合。


    庾嬌君聽後眼睛一亮,拍著巴掌讚道。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哇,郎君果真是才氣縱橫,這麽一瞬的,便能寫下如此好的詩,就叫竹裏館了。”


    月兒看著自家小姐也是樂得不行,這會突然看了看外麵的日頭,心下一驚,忙說道。


    “小姐快些快些,新婦是要早起奉茶的,不然可是失了大禮數。”


    庾嬌君忙的站起身來,對著銅鏡開始梳妝,更了另外的一套喜衣,更衣的時候,隔著紗幔,王慎之還是能覺察出她時不時的怨怒目光。


    想想也是,這嫁的夫君,第一天晚上喝的不省人事,該做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做,對於一個新婦來說可不就是虧的很了嘛。


    二人攜手出了內堂,一路快跑,進到廚下,幸好月兒機靈,之前就囑了人燒好了水,烹茶的一應器具,也都備妥了,盛了一個托盤,庾嬌君端著和王慎之一起,進了前麵的院落。


    此時王導,曹淑,王二爺,以及謝婉還有他的老爹,諸多長輩,都已經端坐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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