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行為和藝術這兩個詞的使用,可不是現代社會從西方引進過來的什麽新鮮詞句。


    早在先秦荀子那裏,就有了“行為”一詞的最早使用,意思指的就是言行舉止了,至於“藝術”那就更是普遍了,隻是這時候的藝術,可不是一個詞,它所代表的可是儒家的禮,樂,射,藝,書,術這六種君子所必須掌握的能力的集合。


    湘然看著王慎之一臉無所謂的竟然把自己穿著農人種地的衣服,說成儒家六藝,自然是覺得好笑了。


    不過想想這慎公子說的也是沒錯,君子嘛,不能隻是會些莫測高深的東西,整天在廟堂上,君臣父子,之乎者也的,農人種地的本事,何嚐不是一個君子也應該掌握的呢?


    想到這裏,湘然的眼裏不覺又流露出敬佩的神色,身子一躬,說道。


    “承蒙慎公子教誨,湘然受益良多~”


    那動作很是認真嚴肅,一時間,把王慎之搞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訕訕的應了一下,便忙岔開了話題,詢問起這主仆兩人怎麽跑到這麽個荒郊野港裏來了。


    湘然和月兒對視一眼,莞爾一笑說道。


    “我這剛從江州來,準備去建康,恰逢這道中大雨,不便行船,便就隨意的找了個地方歇歇腳啦!”


    湘然說完話,月兒拿著剛才從自家公子手上搶過來的黑粗陶碗,似是在自言自語的小聲說道。


    “確是道中大雨,船可是怕水的緊呢!”


    湘然聽得自己侍女竟然如此多嘴,伸出手來從案子下麵使勁的給她來了一下,疼的月兒嗷嗷的跳了起來。


    “公子怎的隨便打人?”


    “去,取酒去。”


    湘然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小丫頭委屈巴巴的應了一聲,披了鬥笠,快速的閃到了外麵,從車子裏去了幾瓶酒捂在懷裏,回到屋裏的時候,隻見案子上已經擺開了一壺綠陵春色。


    “慎公子怎的不提前說,還讓月兒出去拿酒,這裙子都弄濕了!”


    這個月兒小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麽的,這次見到王慎之,沒有了之前那麽強烈的敵意,嘴巴反而變得絮絮叨叨起來,看看這個,說說那個,總是停不下來的樣子。


    搞得湘然三番五次的瞪她,她也全然不在意,還是一邊伺候著兩人喝酒,一邊問來問去的。


    “慎公子跟那個綺煙姑娘如何了啊?”


    “慎公子可知道這建康城中又開了家彩樓啊!”


    反正就是停不下來,最後弄得湘然實在是氣急敗壞了,找店家要了跟綁船的粗繩子,當著月兒的麵扥了好幾下,作勢就要把她的嘴巴封上,這個小丫頭才稍微收斂了一些,不再這麽多的言語。


    幾碗酒下肚,這店裏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吃食,王慎之便找了小二哥要了些鹹鹽,用一隻碗盛著,下了些熱湯化開,又添了些醋,從身上摸了兩枚銅板,找水衝洗了一番,投進化開的鹽醋水裏浸著。


    “這是?”


    湘然看著沉在碗底的兩枚銅板,問道。


    王慎之也不答話,兀自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夾起一枚銅板,直接丟進嘴裏,細細的吮吸著,差不多了,又吐出來拿幹淨的水衝洗一番,又扔進醋鹽水裏。


    “還能這麽的?”


    湘然看了看王慎之,又看了看碗底沉著的那枚銅錢,一臉的不可思議。


    自小生活優渥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竟然能夠拿著這些東西下酒。


    這種方法王慎之也是第一次嚐試,隻是之前聽說,實在窮苦的時候,找不到酒下菜,有的就會拿些鐵釘,沾上涼拌菜的調料,當做下酒的東西。


    他也是看這店裏實在是沒什麽東西了,就想著試上一試,雖說味道不怎麽樣,可那種奇妙的感覺,確實讓他覺得很是有趣,尤其是配上自己帶著的味道淩冽的白羽觴。


    “湘然小公子不妨一試啊?”


    王慎之給湘然也倒了一大碗的白羽觴,這種酒,湘然之前是沒有怎麽嚐試過的,看著麵前這碗冒著清冽酒氣的東西,他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氣一般,咕嘟灌了一口。


    隻覺得一股烈火帶著濃烈的香氣,衝向自己的喉嚨,閉著眼睛咽下,學著王慎之的樣子夾起一枚銅板放進嘴裏,酸鹹的味道,和那種北方的淩冽氣息,融為一體,確實是別有一番的奇妙感覺。


    兩人便這麽又喝了一會,便又都醉了,那浸在醋鹽水裏的銅板也早就分不出你的我的,就胡亂的嚐著。


    湘然撐著案子,呼出一口濃烈的酒氣,uu看書 .說道。


    “慎公子往哪裏去啊?”


    “喔,豫州,去豫州,娶醜婦,醜婦自是庾家女~”


    王慎之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這酒太過濃烈,還是那銅板在冶煉的時候,有什麽重金屬元素沒有處理幹淨,反正就是一陣的眩暈,糊裏糊塗的說了這麽一段話。


    “醜~醜婦,罷了罷了,醜婦便醜婦吧,不去江州就好,江州要亂,慎,慎郎還是千萬不要去為妙啊!”


    江州要亂?


    王慎之雖然酒勁衝的腦子有些不清楚,可是存在腦子中的種種記憶還是被喚醒了一部分。


    江州,鹹和年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他隱隱的覺得確實有個很嚴重的事情要發生,可現在卻是一點眉目的想不起來,隻是腦海裏胡亂的閃出陶侃,劉胤,郭默之類沒頭沒腦的名字。


    不過很快,他便也沒怎麽在意了,自己此行就隻是去豫州見見那個丈人,順便完成任務,把庾家女帶回來,至於江州,那是顯然不會去的,管他發生什麽亂七八糟的,亂不亂的事情呢。


    就算亂了,自己這無官無銜,無兵無權的四無青年,也是輪不到他來處理的。


    出了問題也是自己的叔公王導,亦或是以後的丈人庾亮這些個子大的去頂著,況且,自己本就沒有什麽為官之誌。


    想到這裏,王慎之又暗自躊躇著,回到建康定要找個理由把那個小屁孩交給自己的差事給推了,什麽家國天下,不搞,就是不搞,說不陪你玩,就是不陪你玩。


    富家公子多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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