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慎之覲見~”


    “宣,王慎之覲見~”


    如是的三遍呼喊,王慎之還是倚靠著建康宮巍峨的高牆,默默沉思著,根本就沒有聽到有人呼喊他。


    一個梁冠小監踱著小碎步,從太極殿快速跑出來,站在高大的台基上。


    看著下麵的禁衛,身披甲胄,滿臉嚴肅的站著,隻有一個寬袍大袖的人,倚靠著宮牆,一直腳竟然還反著登在剛剛修葺一新的牆麵上。


    “你就是王慎之?”


    這個小太監走路像鬼一樣,一點都沒有聲音,不過更大的可能應該還是王慎之神遊天外,沒有聽到聲音。


    被這麽突然的一句話,嚇了一跳,抬頭細看之下,不覺有些尷尬。


    這個梁冠小監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王慎之又細想了一下。


    沒錯了,在某個深夜,一個名叫洛下清風的烤肉店,這個梁冠小太監,就是調戲綺煙不成,反而被王慎之吐了一身的家夥。


    顯然,他也認出了王慎之正是那天讓他難堪的人,本來皇帝召見,都已經傳了三次了,還不見他進來,這個梁冠太監就已經有些不快了,這下見著竟然是那個讓自己難堪的家夥,仇人見麵,那可是分外眼紅。


    王慎之自然是覺察出了對麵這個家夥眼中的不善,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跟著他就向著麵前這座高大的宮殿而去。


    殿中有些暗,麵前的禦座上,一個頭戴冕旒的小屁孩坐在上麵,如果王慎之記得沒錯的話,現在這個小子應該是八歲,側麵的帷幔裏,隱約的可以看到有一個婦人端坐其中。


    這劇本不太對勁啊,按著史書的記載,這時候太後庾文君應該已經是被寫死掉了啊,怎麽還能端坐在朝堂上,臨朝聽政呢?


    不過王慎之也懶得糾結這麽多,反正史書嘛,七分真三分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誰知道修史書的人,是個什麽脾氣。


    要是都像陳壽那樣的,拿人錢財,專業為別人美化先祖,那還怎麽去完全相信他。


    恭恭敬敬的見過禮之後,王慎之便開始四下打量著這座宮殿,還時不時的發出嘖嘖的聲音,弄得王導很是尷尬。


    盡管這時候眾臣文武,都已經下朝回家,在殿裏的,除了王導,王慎之,小皇帝司馬衍和太後之外,也就隻是一些內侍宦官。


    但身為琅琊王氏的子弟,這麽沒見過世麵,見皇帝還嘖嘖發出奇怪的聲音,確實是有些丟他琅琊王氏的顏麵。


    咳咳~


    王導咳嗽了一聲,緩聲說道。


    “陛下容稟,豎子不登廟堂,儀容有失,還請寬宥。”


    禦座上的司馬衍掀起麵前的冕旒,身子前傾,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王慎之的容貌。


    “長相倒是俊美,阿姐不會吃虧~”


    小皇帝嘴裏暗暗的念叨著什麽,王導離得遠一些,聽得不真切,不過這話王慎之倒是聽清楚了,意思是自己的這幅皮囊,可以配得上他阿姐。


    庾文君是這個小皇帝的老娘,那這個阿姐,大抵說的就是庾亮的女兒了,畢竟自己跟他司馬家並沒有什麽姻親關係,王慎之暗暗想著。


    小皇帝繼續端詳著王慎之的臉,邊上站著的剛才那個接王慎之進大殿的小太監,隻見他附在小皇帝耳邊,說了些什麽,司馬衍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啪的一下,把被自己撥開的冕旒放了下來,厲聲嗬斥道。


    “大膽王慎之,你怎敢逃婚我阿姐?使我阿姐受辱?”


    王慎之拱了拱手,想要解釋一下,其實他也是沒有什麽好去解釋的,畢竟這件事,也不是現在的這個王慎之做下的。


    沒法子,接了人家的皮囊,自然人家的一切的一切,好的壞的,隻能全部接盤。


    不過還好,雖說這個媳婦說的是接盤,但王慎之猜想,大抵也是沒有真正出嫁的閨閣姑娘,也不算很虧,就是外麵一直瘋傳長得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不要解釋了,我阿姐,那是我阿姐啊,我說要娶她,她還打我屁股,怎麽到你這裏,就成這麽個樣子了呢?我司馬家可是皇室,皇室啊,還比不上你?昂,你自己說,你為什麽要逃婚我阿姐,為什麽啊?”


    小皇帝越說越激動,起初還是喉嚨裏有那麽一點的嗚咽聲,進而變得嚎啕。


    弄得坐在帷幔後麵的庾太後連聲嗬止,王導也是一臉尷尬的舉著笏板,有些不知所措。


    司馬衍情緒一如昨天一般的失控,大顆大顆的淚珠,把整個前襟都打濕了一大片。


    剛才那個貼身的小太監拿著帕子,在邊上安慰著,可一點用也沒有,這小子越哭越是上心,u看書wwuuknshu抽抽的吸著鼻子,看起來很是傷心。


    王導有些無奈,當然,更多的還是感覺奇怪。


    這小皇帝雖然不曾料理政務,但是自他出生,到繼承了皇位大統,可是經曆了不少的事情,尤其是剛剛結束不久的蘇峻叛亂,建康城都丟了,這麽許多的變故,使得年幼的司馬衍性格內斂沉穩,即使是現在的年齡,也給人很威嚴的感覺,根本就沒見過他連續的兩次失態,哭的稀裏嘩啦的。


    他忙的上前一步,扯住王慎之的袖衫,兩人跪了下來,不住的磕著頭,大殿之上更是一片混亂。


    司馬衍又哭了一會,估計是有些累了,扯過小太監手上的帕子,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


    而後跳下禦座,慢悠悠的走下台階,先是把跪在地上的王導扶了起來,說道。


    “司徒日理萬機,為國事勞心,衍怎忍心讓卿受如此罪過,隻是,隻是~”


    說著說著,眼看著又有情緒失控的跡象,王導連忙又跪了下來,嘴上不住的說著自己的不是,不能為君分憂,反而惹得皇帝涕零,實在是大過錯,說著就要辭去錄尚書事的職銜。


    司馬衍當然不會同意,現在的朝堂,沒有王導,整個就會陷入癱瘓,也不再哭了,好生的安撫了一會王導,才一指王慎之說道。


    “朕想跟這個王慎之深談一下,朕還是放心不下阿姐,司徒以為如何?”


    見著小皇帝可算是情緒穩定了一下,王導哪還敢惹得他再去哭鬧,立馬點頭應了,催促著王慎之跟著司馬衍到了殿後麵,皇帝登朝理政之前,休息的一個小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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