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出現在人群中的時候,江彪舔了舔嘴唇,一臉意猶未盡的喊出了五百兩的數字。


    “綺兒,綺兒,來嘛,也唱一個曲兒讓大家聽聽嘛~”


    凝香白天裏見著林媽媽,卻一直到沒有找到綺煙,正琢磨著的時候,見著她帶的自己的侍女佩兒跟著另外的一個長相俊朗的小公子,從船艙裏鑽了出來。


    那小公子正是湘然。


    綺煙雖說論長相,論文才,都要比凝香高級很多,可名氣這件事情,尤其是這種煙花之地的名氣,想要得到也無非就是兩個路子,要麽用錢砸,要麽就做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嘩眾取寵,這兩條路,顯然,綺煙都不會去走,所以,在這十裏秦淮,也就沒什麽人知道她是誰。


    而凝香這麽當著眾人的麵,把她叫出來,讓她唱曲,明擺著,就是想看看她唱完曲之後,沒有人理會追捧的尷尬模樣。


    既然都被人點著名字了,綺煙也不好裝作沒聽見,眼神四下掃了一下,看見林媽媽在不遠處衝她搖了搖頭。


    在林媽媽看來,現在的拈花樓早就不是以前的拈花樓,雖說名字聽上去還是有一股子煙花風月的影子,可已經很久沒有接待過什麽人了,要說唱曲,綺煙頂多是在王慎之去的時候,專門為他唱一唱,所以,也不用在意在這些個所謂的富家公子麵前,求得什麽名聲之類的東西,來哄抬自己的身價,對她而言,這些根本不需要。


    再者,林媽媽也不想綺煙再去做這些在人群麵前賣臉的事情,畢竟她覺得,王家的這個慎公子,為人低調,肯定也是不喜歡綺煙去做這些事情的,也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名氣大不大之類的事情。


    不過綺煙可是沒有理解到這一層,以為林媽媽隻是像之前一樣,不願意跟他們起爭執,抱著忍一忍海闊天空的意思。


    拈花樓現在的底細,綺煙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且不說王慎之留在那裏的一千二百兩的黃金本錢壓著,單單就是林媽媽投出的錢,賺取的利潤,還有買的鋪子之類,每日的流水,都是一個大數字,時常能達到幾百兩白銀之數,人有錢了,自然腰板就硬氣很多,她才不會像之前那樣被這些個人壓著,再加上邊上湘然小公子的攛掇,步伐悠然的走到樂師邊上。


    唱的還是采薇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聲音細密悠長,伴著河水微動帶起的輕濤,整個船上霎時間安靜了許多。


    綺煙舞姿輕盈,身形極為柔軟,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錯過每一刻的曼妙。


    一曲唱罷,絲竹聲漸弱,而後綺煙的嗓音才一點一點的收了下來。


    “好~”


    首先叫好的是湘然,說著話,就讓侍女月兒直接叫上了五百兩銀子的數目。


    緊接著,有幾個別家的公子,也是發自肺腑,被綺煙的歌聲陶醉,又是一番的慷慨解囊,不多會,打賞綺煙的數額,已經超過了凝香。


    劉媽媽的臉色很不好看,白卡卡的麵粉臉,顯得更加的沒有血色,腮幫子上的肥肉,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抽搐著,若是細看還能隱隱的看見抖掉了一層粉。


    “諸位,諸位,這綺煙姑娘,確是唱的極美,可我聽說啊,這拈花樓可是有名的破落樓子,不知今晚哪位公子肯再多花些銀兩,也好一緩拈花樓的窘境,順便做一回入幕之賓啊?”


    這話說的是極為陰毒,表麵上是在誇耀綺煙的歌聲美好,可實際上呢,所謂入幕之賓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的。


    即使綺煙所在的彩樓再落魄,像她這等的懂得唱曲歌舞的姑娘,也不會像那些娼館裏的白條雞一樣,任人出了價碼,便如同架上的豬肉一般的隨意挑選。


    這麽說話,明顯就是在暗裏嘲諷綺煙和下賤巷子裏的娼女無異,根本蹬不得台麵。


    “我要了,加價一百兩銀子~”


    說話附和的人正是江彪,他本就垂涎於綺煙的美貌,幾次求而不得,心裏自然是生出許多的怨恨,這會聽著嬌人館的劉媽媽在當眾羞辱綺煙,自然也是一番的落井下石,不過他齷齪的心思裏,也確實有那麽些想要一親芳澤的想法。


    一百兩~


    綺煙剛才一曲采薇唱罷,就已經有了數百兩的銀錢打賞,這會江彪卻又叫出一百兩,明明白白的就是在告誡剛才打賞的眾人,這個女人壓根就值不了這個價碼。


    此時,uu看書 .uukanshu.cm 綺煙的眼眶已經有些紅了,可她還是一直忍著,一臉楚楚的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單薄。


    “你,你們~”


    林媽媽撥開人群,跑到綺煙的邊上,扶住她已經有些顫抖的香肩,對著麵前的一群看笑話的人怒目而視。


    “要我說啊,就五十兩,不對,五十文,我頂多出五十文~”


    這人說起話來嗓音很熟悉,像是燕子磯船廠的庾掌櫃,可待得綺煙抬頭看時,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不過他的這句話,卻是被人聽得真切。


    又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


    ……


    船尾的一個角落裏,庾掌櫃半躬著身子,畢恭畢敬的對著麵前背手而立的一個年輕公子說著話。


    “小,小公子,小的確實是一時疏忽啊!”


    庾掌櫃隻覺得麵前的主子身形一凜,便嚇得兩腿一軟,跪了下去。


    雖然現在已經是夏季,可在晚上的河風吹動下,並不顯得很熱,庾掌櫃身體顫抖著伸手拂去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


    “疏忽?一時疏忽,輸了一千二百兩?還是黃金?”


    那公子的聲音極為嚴厲,似是一柄匕首,劃去庾掌櫃的一層層偽裝。


    庾掌櫃有些語塞,他沒想到,自己這些事情主家竟然知道的這麽清楚,肥胖如球的身子,變得利索了很多,當下磕頭如搗蒜一般的向麵前的公子求饒。


    那公子輕微的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樓船二層,衝著身後跪著的庾掌櫃厭惡的擺了擺手。


    “既然他沒趕你走,你就先耗著吧,現在我們不便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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