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走到閨女麵前,伸手朝身後比劃了一下,道:


    “妙兒,叫哥。”


    齊妙看著走到跟前的齊雨澤,深吸口氣張了張嘴,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其實細看的話,他們倆還是有像的地方。臉型、額頭這幾個地方,都很像。


    看著他滿眼期待的樣子,齊妙突然想到那個事情,咬著下唇冷“哼”,隨後扭頭不再看他。


    自然的伸手,挽著自家父親的胳膊,邊走邊說:


    “爹,累了吧,已經準備好東西了,過去先吃點兒,您累壞了。”


    想當初獨孤寒給兄長梁漢森療傷的時候,她全都看到了。用內力,最傷人。


    梁安張口還要說話,齊妙直接捏了他,示意他不要出聲。


    多認一個哥哥,她根本不在意,在意的是……


    當年原主的遭遇,還有她穿越過來後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會在冰天雪地裏被獨孤寒辦了。


    雖然二人成親,但不代表她不在意,不怨懟。


    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她做不到什麽都沒發生,直接甜膩膩的喊“哥”。更何況這會兒,自家二伯眼瞅就要不行了,她可沒心思去認親。


    獨孤寒看著齊雨澤的尷尬,無奈的來到身邊,壓低聲音說:


    “給她點時間。等這事兒過去,安排你們見一麵。”


    齊雨澤扭頭看他,隨後搖搖頭,道:


    “不急,現在我也顧不上她。”


    話說的很輕鬆,但獨孤寒自認了解他,這麽輕鬆地說出來,背後是什麽不用明說。


    沒有誰會不介意親妹妹的態度,更何況在這個世上,他們二人是血親,最親的親人。


    眾人來到飯廳,照例兩張桌子,拉了屏風。蔣氏沒有來,而是在房內照顧丈夫。


    齊妙沒去母親那桌吃,而是坐在獨孤寒的身邊。


    對於他們二人的感情,大家早就了解,所以根本沒有在意。


    齊妙照顧著父親用飯,耳朵時刻注意獨孤寒跟齊雨澤聊天的內容。


    二人對於梁廬的身體情況,已經做了最壞了打算。


    日子既然訂下就不能隨意更改,可如今梁廬這樣,誰也沒有把握能撐到初八。


    “……實在不行,就把消息放出去,以‘衝喜’為名,先把這小子的婚事辦了吧。”齊雨澤隨口說著。


    看似隨口,很明顯是了解這家的情況。如果梁廬突然去世,梁漢鬆重孝在身、守喪三年,李紫玫仍舊要等。


    再等三年,那可真就……


    梁漢鬆聞言不同意,放下湯碗,嚴肅的道:


    “我做不到。父親眼瞧著就要撒手人寰,我怎麽可以這麽做。讓我辦喜事,那不如……”


    “鬆兒,放出消息,八月初六成親。”一直沒有說話的梁安,直接開口打斷了侄子的話。


    今兒初四,再有兩天,隻要有錢、有人,相信絕對可以來得及。


    齊妙壓根都不知道定日子的事情,如今再次變動日子,倒也沒多大波瀾。


    不過梁漢鬆很激動,直接站起身,衝著梁安抱拳拱手,有些焦慮的說:


    “三叔,侄兒現在哪有心情去成親?我爹眼瞅就要不行了,我怎麽可能夠……”


    “沒聽少爺說嗎,以‘衝喜’為名。”梁安不容抗拒的說著。“萬一你們衝喜成功,你爹能活下來呢?”


    “蛤——”


    梁漢鬆火了,習武之人最不信的就是這些。更何況那個齊公子說了,他爹被人下了噬心蠱,蠱毒中最毒辣的那個。


    即便找到養蠱人,也是徒勞,根本取不出來。


    深吸口氣,雙手緊握的看著梁安,咬著下唇倔強的說:


    “三叔,請恕漢鬆不能答應,此事還請……”


    話沒說完,李紫玫從屏風那邊走過來,衝著梁安側身行禮一下,道:


    “三叔,我們的事情不著急,還是先緊著伯父這邊要緊。”


    梁安擰著眉頭,看著眼前不懂事兒的二人,恨鐵不成鋼的道:


    “誰說你們急不急了,現在是我二哥,躺著的是我二哥。既然已經這樣了,衝喜萬一成了呢?”


    曹氏見丈夫發火,忙起身過來,走到丈夫的身邊,素手搭在他的肩頭,道:


    “安哥,你看你發什麽火,大家都著急,漢鬆是個孝順的孩子,他不答應也是正常的啊!”


    齊雨澤放下湯碗,看了一眼身旁雙目通紅的青年,說:


    “一切都要從實際出發。她年紀不小了,你父親過世,你守孝三年,她在等你三年,真的就是東陵第一老姑娘!”齊妙聞言蹙眉,看著有些說風涼話的人,不悅的翻了個白眼。


    其實這個道理大家都清楚,可梁漢鬆是人,屋裏躺著的那位是給他生命的人。他若是興高采烈的辦婚事,那才說不過去行嗎?


    張嘴要說話,卻被梁安捏了一把,話到嘴邊咽回去,沒有說出來。


    果然,齊雨澤的話說完,梁漢鬆遲疑了。李紫玫見狀,心裏不落忍的拽了拽他的衣袖,道:


    “沒事兒,我能等!”


    “等什麽等。你能等,你未來公爹能等嗎?他看不到你們倆成親,能死的瞑目?”梁安繼續抻哆著開口斥責。


    本來都很懂事兒的孩子,怎麽就偏偏油鹽不進。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二哥好端端的,誰沒事兒會著急改日子。


    曹氏眼瞧著丈夫惱火,忙推了他幾下,說:


    “安哥,你別吃了,出去轉轉,散散心。這衝喜不衝喜的,也得二嫂來拿主意不是,你別跟著著急,啊!”


    梁安聞言思索,隨後起身,甩袖離開。


    那碗米飯,都沒有吃完。


    齊妙接到母親的眼神提示,忙不迭的起身跟著出去。路過李紫玫的時候,輕聲說了句“別往心裏去”就跑了。


    李紫玫紅了眼睛,梁漢鬆心疼,可也無可奈何。


    屋子裏的氣氛就更尷尬了。本來這頓飯,大家就吃不下去,可又不能不吃。


    如果都倒下了,誰來照顧梁廬,誰來操持家裏,誰來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曹氏重重歎口氣,衝著獨孤寒跟齊雨澤抱歉的笑了一下,隨後看著站著的兩個小輩,道:


    “你們也別怪你三叔,他……是真著急了。”


    “三嬸兒,我知道三叔的意思,可是我……”


    曹氏明白的擺擺手,走到李紫玫身邊,拉著她的手,繼續衝著梁漢鬆,說:


    “傻孩子,你是個孝順的,大家都知道。這事兒還得你娘來拿主意。先吃飯吧,吃完了回去找你娘商議。”


    說著,衝齊雨澤跟獨孤寒側身行禮,這才帶李紫玫回到屏風後麵。


    齊雨澤突然覺得有些費力不討好,看著一臉憋屈的梁漢鬆,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喝湯。


    人好像就是這樣,越是事實,就越難接受……


    ……


    齊妙從飯廳出來,快步走到梁安身邊。伸手挽著他的胳膊,勸著道:


    “爹,您別跟漢鬆哥一般見識,為人子那般態度,說得過去啊!”


    “說的過去?”梁安惱火的搖頭,長舒口氣有些分開的說,“那就是個不懂事兒的。紫兒多大了,再等三年,鬧呢?”


    “你二伯是我二哥,我親二哥,我能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們哥倆最後一次夜半談心,他還說想讓他們倆趕緊成親,就怕他看不到。”


    梁安說的這番話,齊妙絲毫沒有懷疑。


    梁廬夫妻倆都是實誠人,對李紫玫的態度他們也都知道。梁廬在自知不成的情況下,做到這個地步,實屬正常表象。


    齊妙重重歎口氣,陪在父親身邊,淡淡的說:


    “爹,這事兒就像我娘說的,得問下我二伯母的態度。”


    梁安瞅著閨女,無奈的搖搖頭,道:


    “你二娘肯定是同意的,這個不用問。對了,這事兒不是故意瞞你,一開始我們都不知道,誰都不知道。咳嗽就尋思風寒,找了太醫用藥。”


    齊妙沒想到父親會親自來提,深吸口氣多少有些不開心的說:


    “後來知道了,應該跟我說的。爹,我是你閨女,屋裏躺著的是我二伯,我……”


    梁安明白的點頭,也理解閨女心裏的難受。可事情就是這樣,誰能想到梁廬會被害,估計誰都想不到。


    抓著閨女的手,握著手裏,重重歎口氣,心如刀絞的說:


    “你哥跟你漢鬆哥發現不對勁兒時去找的殿下,說到底那個時候也就不成了。怎麽找的少爺爹不清楚,反正少爺診斷之後……”


    “唉,如果可以,爹也想早點找你,可是……那是蠱,你醫術再好也徒勞啊。別說你,爹聽到消息,都懵啊!”


    齊妙明白梁安的意思,深吸口氣,鼻子發酸的說:


    “爹,我知道您跟文彧是為了我好。那會兒我身子不好,你們不想我擔心。可是……可是二伯太可憐了,這才來京城多久啊,就過了兩個年而已。”


    “誰說不是啊!”梁安痛心疾首的說。邊說邊用手,重重拍了閨女手背兩下。


    那個不甘心、不情願,悔不當初的狀態,表露無遺。


    說實話,力氣有點兒大,手背都拍紅了。但是齊妙沒有動,就那麽任由父親抓著。


    二人來到亭子,梁安撩袍坐下,單手扶額繼續又說:


    “這些日子,爹心裏難受啊。文彧是個好樣兒的,一直都瞞著我跟你娘,就自己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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