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桂芳出宮到家,就開始馬不停蹄的裁布、做衣。


    曹氏照常的跟丈夫匯報閨女的一切。當說到初二就進宮住的時候,梁安輕歎口氣,說: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你臘月就過去。過年還得妙兒操持,你也能幫著忙活下。太後到底歲數大了,精力有限。”


    曹氏聽了雖然理解,可是……


    “算了,這種事情咱們不能說,更何況也不合規矩。”


    梁安看著媳婦兒,無奈的點點頭,不再吱聲。


    夫妻倆對著唉聲歎氣,氣氛著實有些壓抑。


    怎麽說呢,這生孩子男方家覺得是喜事,可女方家就擔心不已。


    更何況齊妙現在肚子那麽大,若真是雙兒就好了,可若是一個就……


    “老爺、夫人,趙大爺來了。”


    楚嬤嬤嘴裏的“趙大爺”,不是旁人,正是京郊廠房一把手——趙睿達!


    自從廠房第一批貨發出去之後,趙睿達也算是見光了。隻要進城辦事,肯定就來梁安家坐坐,吃頓飯再走。


    曹氏一聽趙睿達來了,趕緊起身開門。


    “三嬸兒。”趙睿達憨笑著打招呼。手裏扔就拎著東西,哪次來都不空手。


    曹氏板著臉,有些不悅的道:


    “說你好幾次了,就是沒記性。不是告訴過你,來這兒不用拿東西。咱都不是外人,你這是幹啥。”


    趙睿達笑著不理會,拎著進屋之後,說:


    “看有蜜桔跟杏脯就買點。三叔,我買了一隻醬板鴨跟燒雞,一會兒等漢森回來,咱們喝點兒?”


    “好啊。”梁安笑眯眯的點頭。


    曹氏看著他們倆的樣子,無語的搖搖頭,說:


    “這隻要能喝酒,瞅你倆開心的樣兒!”


    梁安跟趙睿達互看一眼,都“嗬嗬……”笑出了聲。


    曹氏讓楚婆子去拿東西,回到桌前坐下倒茶,說:


    “今兒三嬸兒去宮裏看你妹子了。回來的時候,給帶了些水果。都是外麵買不到的,那個黃果還挺好吃,一會你嚐嚐。”


    趙睿達聞言沒有客氣,應了一聲喝口水,道:


    “三嬸兒,妹子還有幾個月才生吧。現在咋樣?胖沒?”


    “沒胖,就是這肚子特別的大。”說到這兒,曹氏有一臉苦悶。


    趙睿達也聽說了這事兒,放下水杯寬慰著說:


    “嬸兒,或許妹子這胎是倆呢,所以肚子才那麽大。”


    “借你吉言吧。”曹氏笑著點頭。


    楚婆子把葡萄跟黃果端來,曹氏拿起一顆剝開遞給趙睿達,說:


    “嚐嚐,可甜、可香了。”


    “哎,謝謝嬸兒。”趙睿達說完接過咬口,不住的點頭。


    梁安接過媳婦兒剛剝的咬了一口,也緩緩點頭,道:


    “的確不一樣啊。味道好吃。”


    “可不是,我在宮裏吃倆呢。”曹氏說完,看著吃果子的趙睿達,咬唇一下,道,“孩子,丫頭走都快三年了,差不多得走一步了。”


    走一步的意思是找個伴兒,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趙睿達吃東西的舉動頓了一下,隨後沒有吱聲,繼續又吃。


    以往這個時候,梁安都會岔開話題,不過今日……


    前兒梁漢鬆過來,說是他又給魏家送銀子了。年年送、節節送,從來都不落。不說這樣不好,隻是總這麽樣,他很難走出來。


    到底還年輕,就比漢鬆大兩歲,怎麽可能就這麽一個人呢!


    重重歎口氣看著他,梁安破天荒的附和著媳婦兒的話,說:


    “睿達啊,你嬸兒說的沒錯。當年的事兒不怪你,你苦了這些年也可以了。丫頭泉下有知,也安慰了。”


    趙睿達手裏的果子吃飯,把皮跟核放在盤子裏,喝水。


    良久,才看著他們夫妻倆,苦笑著說:


    “三叔、三嬸兒,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隻不過……我過不去那關。丫兒跟孩子死的冤,我這心裏……”


    梁安輕拍他肩頭兩下,道:


    “叔兒跟你嬸兒不是逼你。這日子得往前走,沒有活在過去的。再說了,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往後想啊。這樣,你先想著,找媳婦的事兒,讓你嬸兒幫著看看。”


    “有合適的告訴你,然後咱們再商量。你先自己慢慢接受這個事兒,別再像以前似的,一說這個就好幾天不登門。你要這樣,叔兒可不理你了。”


    類似的事情上演了很多次,隻不過這都眼瞅就要過三年了,再難的事情也改過去了。


    來年漢森、漢鬆都要準備成親的事兒了,這孩子若是再走不出來,他們怎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魏氏呢。


    趙睿達轉悠著茶杯,看著曹氏笑眯眯的說:


    “嬸兒,燙點兒酒唄。廠子那邊沒事兒,我晚上喝多了就睡這。”


    “那行,我現在就去張羅,你要是多了就跟漢森睡一屋。”曹氏說完起身出去了。


    趙睿達等她走了,這才看著梁安道:


    “叔兒,你咋不跟我一邊呢?我這沒法找。找了還怎麽給魏家銀子呢?再說了……”


    “找了怎麽就不能給。”梁安不依。立著眼睛看著他,說,“放心,這事兒我們心裏有數。咱們找媳婦兒,就得讓他接受你的以前。”


    “咱們是成親,不是騙婚。以前有過媳婦兒、有過孩子,這是事實,得告訴人家。接受了,固然好;不接受,咱再找,對不對。找媳婦兒又不是買菜,說啥前就啥前。”


    “噗嗤——”


    趙睿達聞言輕笑,衝梁安豎起大拇指,點點頭,說:


    “好,都聽叔兒的。若是有能接受的,那就再看。”


    梁安聞言,終於鬆了口氣。


    隻要他鬆口就行,他鬆口了,慢慢找,兩年之內咋都能找到。到時候也差不多走出來了,重新成個家,好好過……


    ……


    安平的日子過得多了,就容易讓人懈怠。


    梁桂芳把她畫好的衣服趕出來之後,她就再也不用煩心衣服的問題。寬寬鬆鬆的孕婦裙,她即便肚子長得再快,“a”字版的衣服也裝得下。


    想吃就吃,想幹啥就幹啥。不過仍舊保持每天,在宮裏溜達三回,鍛煉體能。


    早、中都是太後陪著,晚上吃過晚飯是獨孤寒陪著。


    齊妙挽著丈夫的胳膊,輕笑著說:


    “這些天,我明顯感覺皇祖母比以前身體康健不少。你沒發現嗎?我有差不多一個月,都沒去給皇祖母紮針了呢。”


    獨孤寒聽到媳婦兒這話,用另一隻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是啊,今兒父皇還說呢,因為有你,皇祖母的身子特別硬朗。”


    去年這個時候齊妙進宮,太後的身體還是三天兩頭鬧病呢。


    年下,要忙的事情多,太後精力有限,她有特殊情況。獨孤寒伸手把人摟在懷裏,輕聲地說:


    “今兒父皇跟我商量了一下,今年過年的安排,要不然就讓叔爺爺家的長兒媳張羅,如何?”


    “不要!”齊妙直接拒絕。走的有些喘,停下之後看著他,說,“咱們家的事兒,我不想外人摻和。”


    獨孤寒明白她的在意,捧著她的小臉兒,心疼的淺啄幾下道:


    “乖妞兒別固執,你現在特殊情況,咱們得特殊對待,你懂嗎?”


    若是平時,她怎麽樣都無所謂,可偏偏現在……


    “那也不要!”齊妙撇嘴,深吸口氣,又說,“去年怎麽做今年就怎麽做。至於飯食還是禦膳房來,我肯定沒精力。”


    “戲台子也照看,一切都照舊,去年已經做過了,內務府都知道的。更何況……皇祖母也會幫我,我不會累著的。說道過年,文彧我想說個事兒。”


    “什麽?”


    “我很久都沒看到淩叔父了。他到底去哪兒了?”


    以前淩狼可是寸步不離的保護公爹。可是自打去年三十兒之後到現在,她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看著獨孤寒略有些陰沉的麵色,齊妙繼續開口說道:


    “我知道咱們之間的約定。什麽百裏銀塵,什麽齊雨澤、白狼,我統統不問。但淩狼這事兒我還不能問嗎?”


    “不能!”獨孤寒沉穩的說著。


    眼瞧著麵前的妮子不願意了,直接把人摟在懷裏,無奈的歎口氣,說:


    “乖妞兒,為夫答應你,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一定毫無保留的都告訴你,行不?”


    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中間隔著個大肚子,那造型還是挺滑稽的。


    齊妙明白他是為了她好,點點頭,不再堅持的說:


    “好吧,我聽話。不過你要答應我,我生產的時候一定要陪我,我害怕。”


    軟軟糯糯的話,讓獨孤寒心裏一蕩。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輕柔的吻了一下,啞著嗓子,說:


    “放心,我一定守著你們,絕對不離開。”


    “那咱們再走會兒,然後回去。”


    “行。”


    夫妻倆繼續挽著胳膊溜達。皇宮一處死角,那人站在那裏看了好半天都沒有動。


    直到——


    “少爺,白爺找您。”


    齊雨澤沒有回頭,仍舊看著遠處的妹妹,歎口氣,說:


    “抽空給他送個消息,就說……當年姑母有個雙胞胎哥哥,隻不過生產的時候耽誤時間,憋死了。”


    話落,齊雨澤轉身離開。那人木訥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應下:


    “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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