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有事兒”,讓其他人都是一怔。


    治病救人,這病人本身的感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唐東風說有事兒……


    大家紛紛將視線,移到了齊妙的這邊。


    不過齊小妙很淡定,並沒有說話,而是蹲在那裏撚針,給針灸上勁兒。


    季弦這會兒脖子緩和許多,肩膀也舒服不少,對齊妙多少有些認可。


    可聽到唐東風這話,不禁又蹙起了眉頭,但卻沒有多說一句話。


    就那麽靜靜地看著,看她該如何作答。


    齊妙起身,接過黑冰遞過來的帕子,看著眾人,說:


    “不舒服很正常。經絡不通,用針刺激,便會使他渾身不自在。拔針以後,他會又不一樣的感覺,不過現在……忍忍吧。”


    說完,齊妙來到季弦身邊,伸手扣住了他的腕兒脈。


    “老家夥我沒事兒。”季弦擺手,可就沒有將自己的手抽回。


    齊妙切脈一會兒,看著他輕歎口氣,道:


    “少喝酒了,最近是不是會出現腹脹、乏力,還有些厭食?”


    季弦聽到這話,本能的就要說“沒有”,可見齊妙瞪他,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也不吱聲了。


    不回答,不承認,也不否認。


    齊妙對於他固執的樣子,不是很在意。鬆開手,坐在椅子前寫了個方子,說:


    “信就抓藥喝,不信就扔了。”


    說完,轉身離開,十分幹脆,讓季弦都有些懵。


    等將視線移到紙上之後,微微蹙眉,然後長舒了口氣。


    果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方子開的,用藥精準,分量足夠。


    比德濟堂那幾個管事的,都要敢下藥。


    這方子得用,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兒,說不準這丫頭還真能把自己治好呢。


    小心翼翼的收好方子,這才發現那丫頭不在屋裏了。瞅著那些個的德濟堂管事的,說:


    “哎我說,剛才那女娃娃什麽來頭?醫術不錯,比你們都強。”


    範文超聽了,有些汗顏。


    被老爺子這麽誇一個、損一堆的說著,真是有些丟臉麵。


    邢輝走過來,拱手一下,說:


    “季老太爺有所不知,這位齊妙姑娘是我們少主人的朋友。去年進山,她也跟著過去了。那人參,就是她幫著找到的。”


    季弦聞言沒說話,不過知道這會兒方才意識到,那女娃娃居然姓“齊”。


    昨日,毅桓回來的時候,說了些許意有所指的話。


    應該就是看過這個女娃娃,發表的感慨。


    女娃娃,齊妙,姓齊。


    這個節骨眼兒回來,難道說是……


    ……


    半個時辰後,齊妙回來。來到唐東風麵前伸手,將銀針一一取下。


    六根針取下之後,齊妙看著他輕聲說:


    “起來走走,跺腳試試。”


    吳立新聽到這個“跺腳”,不禁懷疑的看著老夥計。


    共事這麽多年,老夥計要是起來不對勁兒,都會不舒服,還跺腳?


    唐東風起身,做了一番心裏建樹,才緩緩抬起腿,然後快速跺一下。接著——


    兩下,三下,四下……


    “齊姑娘,齊姑娘。”唐東風有些激動的看著齊妙,指著自己的腿,說,“不疼,真的不疼。”


    邊說還邊跺,齊妙見狀,好笑的搖搖頭,阻止著:


    “好了好了,不疼也不能老跺啊!明兒我再給你紮,然後讓吳先生學著點兒,到時候我走了,也有人給看你紮針。”


    “是,多謝齊姑娘。”


    唐東風頷首,雙手抱拳,恭敬地彎腰九十度,心悅誠服。


    吳立新站在一旁,看著老夥計的樣子,不禁喃喃的開口道:


    “齊姑娘,您還收學生嗎?我跟您學紮針吧。”


    “是啊是啊姑娘,教教我們吧。”大家紛紛要求。


    眼見為實,唐東風有腿疾,大家都知道。如今幾針之後就這般效果,看不出來這針灸,還是很有療效的。


    齊妙把針都收好,看著大家夥的樣子,輕笑點頭,說:


    “晚點兒我讓人把我寫的東西拿過來,你們每人謄抄一份,熟記、背下。心疾、腎虧、頭疼腦熱,都可以針好,隻要對症下針。”


    “是,是,我等一定熟記。”


    一旁緩解好的季弦,此刻也從椅子上起身,來到齊妙麵前,攔住她要走的去路,說:


    “女娃娃,這針是不是什麽病都能治?”


    齊妙聽了搖頭,“也不是什麽都可以,主要還是看病人本身。病入膏肓,別說針了,也就靈丹妙藥才行吧。”


    “這個道理我明白,但是這腿……你確定能治嗎?”季弦這一次的說話,跟那會兒判若兩人。


    不再咄咄逼人,不再高高在上。


    齊妙瞅著神似爺爺的老者,輕歎口氣,說:


    “不一定都能治,我得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兒。”


    季弦聞言激動地抓著她的手,忙忙活活的往外走,邊走邊說:


    “那咱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看,啊!”


    齊妙被拽的突然,身子踉蹌差點沒倒下。黑冰趕緊出手,把人扶住。


    季弦回頭,歉意的開口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慢點兒,咱們慢點啊。”


    邊說邊拽人,直接把人拽出了屋子。


    其他幾名德濟堂管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這樣的季老爺子,都很驚訝。


    他剛才說了什麽?說的“對不起”是嗎?


    ……


    齊妙看著眼前一雙萎縮、變形的腿,扭頭看著季弦搖搖頭。


    卓毅桓倒是很淡定,輕鬆愉悅的開口說:


    “舅舅,我都不在乎能不能下地走了,您還執著什麽呢!這腿……如今變形成這樣,自然不會有痊愈的結果。”


    季弦看著如此從容的外甥,心痛的摸著他的那雙腿,咬牙切齒的說:


    “明明可以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可偏偏……這深宅後院,怎麽就可以……”


    “好了舅舅,別讓齊姑娘笑話了。”


    卓毅桓說到這兒,看著眼前的齊妙點點頭,又道:


    “有勞姑娘跑一趟。昨日您說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沒想到今日……我舅舅竟然把您請了過來。”


    “……”


    齊妙搖頭,心裏多少有些無奈。


    這老者跟爺爺長得很像,那麽大的歲數,旁人都得喚老太爺,這卓毅桓竟然管他叫舅舅。


    老天,什麽輩分啊!


    季弦沉默,一臉心痛的看著眼前的腿,沒有說話。


    齊妙見差不多了,側身行禮一下,道:


    “沒什麽事兒我先回了。卓公子心態不錯,倒也不至於太悲觀。隻是不能走,其他什麽都可以。或許安定生活,未嚐不是件好事兒。”


    言外之意,除了不能走,行房事、生孩子,都可以。


    卓毅桓臉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幾聲緩解。


    再看齊妙,沒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仿佛剛才說的就如同問人“吃了嗎”那麽簡單。


    季弦有些落寞,重重打了個“唉”聲,便起身出去了,連句話都沒有。


    卓毅桓喊來隨從,坐在輪椅上之後,看著齊妙,說:


    “齊姑娘若是不嫌棄,這會兒已經中午,能否跟在下吃個飯呢?”


    呃……


    突然來到護國公府已經很冒然,再跟他吃飯……


    “文彧今日在宮裏會很忙,出來得晚上了。我作為他兄弟,招待他的心上人,應該還可以吧。”


    人家都這麽說了,齊妙再想拒絕,貌似也說不出口。側身行禮一下,禮貌的說:


    “那就叨擾了。”


    “姑娘客氣。”卓毅桓說完,扭頭吩咐著,“青翼,在浣水閣擺飯。”


    “是,大少爺。”


    齊妙見青翼離開,自然的走到卓毅桓身後,推車慢慢往外走。


    “我不知道路,該如何走,麻煩卓公子提前告知。”


    “有勞姑娘。”卓毅桓淺笑,說話的聲音溫柔、磁性。


    黑冰隨侍左右,絲毫沒有怠慢。


    從屋子出來,齊妙發現這處地方很雅致。不管從建築還是花池,都不似剛剛走過的前院。


    一路走來,淡淡的花香不熏人,很好聞。


    深吸一口,應該是桂花的香味。


    都說八月桂花遍地開,九月有花香,倒也正常。


    穿過廊道,齊妙微微上揚嘴角,說:


    “卓公子的院子,伺候的下人怎麽都是男子?”


    卓毅桓輕笑,不在意的輕歎口氣,回答道:


    “我這身子……女子如何搬得動,她們沒那麽大的力氣,所以用男子比較方便。”


    齊妙聞言撇嘴,不讚同的搖搖頭,道:


    “話雖如此,不過男子素來心粗不如女子。”


    “嗬嗬……”


    卓毅桓笑出聲,手按在扶手處,車子停下,齊妙也停止了腳步。


    隻見他扭頭,看著齊妙笑嗬嗬地道:


    “如果今日你不是被舅舅突然拽過來,我都得認為你是文彧派來的說客,讓我娶妻生子的那個人。”


    呃……


    齊妙苦笑,忙不迭的搖頭,說:


    “沒有,我隻是……闡述事實而已。女子在照顧方麵會妥帖,不然公子的腿,也不會畏縮的這麽厲害。”


    卓毅桓轉過身,背對著齊妙,道:


    “有的時候失去腿,可以換回不少東西呢。”


    “……”


    齊妙沒有接話茬,不過卻也推著他,繼續朝浣水閣走。


    至於他剛剛說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話,或許就是電視、小說中,慣用的戲碼——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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