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廬、梁安兄弟倆互看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讀書人就是跟粗人不一樣。要換做他們,肯定就直截了當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是人家……


    拐彎抹角,但又讓你聽得明白。


    不等梁廬跟梁安開口,跪在一旁的梁亮,忙不迭的衝盧長東說:


    “長東啊,你可得替你爹我做主啊。嗚嗚……嗚嗚嗚……”


    話沒說多少,竟然直接哭了出來。哭的那叫一個傷心,給王氏哭喪都沒這麽虔誠。


    梁廬冷眼旁觀,梁安冷哼白眼。


    盧長東瞅著,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氣,道:


    “嶽父,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你說就是了。”


    一個自稱“爹”,一個稱“嶽父”,不得不說語言文化的差異。


    梁亮有些掛不住麵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故作委屈的說:


    “你奶沒了,他們非說是你嶽父沒照顧好。這……這不就是是胡攪蠻纏嗎!一天天我跟你娘盡心竭力,怎麽可能會讓你奶受委屈,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秀才,你念過書,你給評評理,這事兒能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口冤枉人?我要被冤枉了,你這以後的名聲也不好了啊。”


    梁亮故意誇大其詞,把事情說的特別嚴重。盧長東看著嶽父,又看了看二叔、三叔,納悶的開口道:


    “嶽父,我嶽母那邊的娘家人,沒來嗎?”


    “啊?”梁亮聽到這話有些納悶,隨後木訥的搖搖頭,算作回答。


    好好地,怎麽問起他們馮家人了?那些人,這輩子他都不想看到。


    梁廬瞅著自家大哥傻帽的行為,無奈搖搖頭。


    梁安看著梁亮,不悅的開口說道:


    “自己丈母娘都不說過來吊唁,你也好意思在這兒顛倒黑白!”


    “我……哪有。”最後兩個字,梁亮說的特別小聲。


    梁安白了他一眼,不悅的繼續道:


    “我說你沒照顧好了嗎?我說咱娘死的蹊蹺,要請仵作!你橫巴著、豎擋著不讓請,你心裏沒鬼誰信啊?”


    轟——


    此刻靈堂內不少吊唁的人,當他們聽到梁安這話之後,都一臉複雜的表情。


    農家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但從梁安口裏說出這話,大家還是有些相信的。


    畢竟相信梁安的為人,若真如他所說,那這梁亮可就……


    “老三,你……你含血噴人——”梁亮說完,使勁兒拉著盧長東的手,略帶哭腔的道,“長東啊,你要相信爹,爹絕對不會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


    盧長東心裏複雜,昨日嶽父、嶽母去家裏信誓旦旦說的話,他都還記得。


    今日老人家就沒了,難道說……


    抽回手,並沒有理會梁亮的話茬,而是扭頭看著梁安,咽了下口水,問:


    “三叔,事情屬實嗎?”


    “不知道呢!已經讓裏正去請仵作了,還沒回來。”


    梁安輕歎口氣搖搖頭,隨後微眯著眼睛看著梁亮又道:


    “最好跟你沒關係,不然……我直接捏死你!”


    盧長東聽到這話,頓時明白媳婦兒剛才為什麽那麽痛快走了。看起來,她也察覺到了。


    瞧著一臉死灰的梁亮,重重歎口氣,說:


    “嶽父,我隻是個窮酸秀才,靠著那點教書的銀子過活。並不是你心裏所想的那般有出息,我不是。”


    說完,無奈的搖搖頭,起身離開了靈堂。


    盧長東的話,說的很實在,梁亮直接堆坐在地上,不停地呢喃著“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這個不可能的意思,到底是:


    王氏的死跟他沒關係;


    還是不相信盧長東剛才說的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仵作來,開棺驗屍,一切就真相大白。


    午飯做好了,蔣氏先盛一些放在罐子裏,然後出去送僵水。


    曹氏拿著兩塊木板,敲擊三下,院子裏的人紛紛拿碗過來,準備吃飯。


    齊妙把曹氏盛好的飯菜端著去了西跨院。不管那倆是不是凶手,再沒定罪之前,都得給飯吃。


    黑冰在屋裏聽到聲響,忙走出來。見端托盤的齊妙,接手過來輕聲地說:


    “姑娘,老太太的死,跟他們倆都有關係。”


    我靠?!


    齊妙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嘴唇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黑冰再次頷首,然後看著她輕歎口氣,說:


    “兩個鄉下婦人,忍受不了疼痛,沒一會兒就招了。”


    “招了?”齊妙詫異,邊往屋裏走邊說,“你確定嗎?我在外麵……可沒聽到她們喊叫啊 。”


    把梁桂芳送去正房之後,她就出來幫著母親跟二大娘做飯。為了防止盧長東胡思亂想,特意把梁桂蘭送進正房陪她姐姐。


    就在院子裏,西跨院安靜的猶如沒人一般,怎麽就忍受不了疼?


    黑冰把托盤放在炕上,看著齊妙攤攤手,說:


    “我……給他們點了啞穴,所以他們根本叫不出來。”


    呃……


    好牛皮!


    齊妙豎起大拇指,進到屋內看著麵如死灰的姑嫂二人,重重歎口氣。


    黑冰把托盤放在炕上,齊妙深吸一口氣,道:


    “吃吧,吃完了該對你們進行懲罰了。”


    兩個人誰都沒有吱聲,馮氏一臉哀求的表情,梁敏霞則是麵如死灰,涼薄落寞。


    齊妙納悶,這是咋了,咋不說話呢?


    轉念一想明白了。


    “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看著她們倆,道:


    “別掙紮了,有的吃就趕緊,一會兒仵作來了,開棺驗屍,你們倆誰都跑不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還折騰什麽呢。”


    “放心,啞穴肯定不會給你們解開的。一會兒仵作來了,真相大白的時候,有你們辯解的機會。這會兒……還是消停吃飯吧。”


    馮氏沒有吃飯,仍舊一臉哀求的樣兒。


    反倒是梁敏霞很灑脫,伸手端著飯碗,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在吃飯食。


    齊妙扭頭,看著黑冰輕歎口氣,問:


    “昨兒她經曆了什麽?”


    以她對梁敏霞的了解,這貨除非心死,不然不會不替自己身邊,更不會這麽“灑脫”。


    她那麽瞧不起原主,更對現在的自己恨之入骨。


    此刻,自己就這麽站在她麵前奚落,不惱、不怒、不發火,真的不像她。


    有句話叫哀莫大於心死,她明顯沒有求生欲望,但絕對不是跟王氏的死有關。


    如果真的在乎王氏,就不會下手毒害於她。


    黑冰聽到這話,聳聳肩,自然的道:


    “昨天拓賬簿的人,是黑子。”


    哎喲,明白了!


    古代女子講究貞操,別看梁敏霞嫁過人,更成了寡婦。但這身子卻不能隨意被其他男人看,更別說還是有黥刑的身子。


    唉,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當初那麽尖酸刻薄,一旦報應來時……


    嗬嗬,活該啊!


    她點都不同情梁敏霞,腳上泡自己的走的,怪不得旁人。


    不過她倒是替王氏感到悲哀,最心疼的兩個孩子,居然就是害死她的凶手,嘖嘖嘖……


    諷刺啊!


    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相信原主這下可以安息了,日後這副身體,應該不會再出現心慌的本能反應。


    正琢磨著,院子裏傳來曹氏的驚呼聲音——


    “李公子?你怎麽來了!”


    啥?!


    齊妙在西跨院,聽到這個稱呼突然蹙眉。


    黑冰也知道李家的事情,一臉謹慎,本能的站在齊妙跟前。


    小妮子見她這般,伸手輕拍她後背,小聲的說:


    “我出去一下,你看著這裏。放心,我爹娘都在,他不敢亂來。”


    “是,你要小心。”黑冰不放心的囑咐。


    齊妙秒懂的點點頭,邁步出去了。這會兒她是擔心的,畢竟親爹對李子言恨之入骨,萬一被那小子察覺到什麽,可不是鬧著玩的。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傷,昨天、今天這麽折騰、忙活,都沒顧得上換藥。


    她這心裏沒底,得趕緊出去守著才行。


    快步出了西跨院,院子裏李子言一身素服站在那,身旁跟著兩個隨從,還有梁金山和一個身帶箱子的男人。


    隨從帶來了三牲禮,規矩的擺在靈堂,李子言走上前,衝梁安抱拳一下,說:


    “梁伯父,您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小侄不能不來。今日,家父、家母上午也下葬了,所以……唉,您請節哀。”


    梁安瞅著人模狗樣的李子言,恨不得直接上前戳穿了他的假麵具。


    突然察覺手被扣住,扭頭一看竟然是女兒,明白她的意思,深吸一口氣,道:


    “讓李公子破費了。本來今日應該去送送李老爺、李夫人,可是沒想到……唉!家中事情太過突然,顧不上了。”


    “梁伯父有心就夠了。今兒德濟堂的武先生,都替您家送了三牲禮。”


    李子言說完,看著擺好的三牲禮之後,又說:


    “今兒也趕巧了。忙活完雙親的後事,我去鎮長那邊報備,正好遇到了您們村的裏正。說是要帶仵作驗屍,恰好我那有馬車,就去縣衙接來一位。”


    說著,伸手比劃了一下,那背著箱子的男人走上前,抱拳一下,說:


    “梁三爺,在下呂岩,縣太爺命在下過來的。”


    梁安聞言,忙抱拳還禮,說:


    “有勞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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