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看著爹爹一臉墨色的麵容,輕歎口氣,說:“算了,爹。我奶不講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別跟她計較了。”


    梁安看著揉麵的閨女沒有說話,隨手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灶台旁,冷“哼”一聲,說:


    “閨女,你治疫情的時候,世子爺給你銀子這事兒,除了我跟你娘知道,還有誰知道?”


    還有誰?


    齊妙愣了一下,搖搖頭,道:“應該沒人知道了。當時世子爺是私底下給的,身旁根本沒有人。哦對,李大人知道,但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梁安聽到閨女說這話,自然也不會懷疑李朝陽。


    如果李朝陽沒說,他們家人沒說,那怎麽就……


    重重歎口氣,冷“哼”一下說:“沒有人走漏消息,你奶怎麽知道的呢?”


    “咋,咱娘知道了?”曹氏納悶的問著。


    這五百兩銀子,幾乎就是他們家最隱藏的秘密。當日都說好了,這錢能不動就不動,免得落人口舌。可是現在……


    梁安重重歎口氣,擰著眉頭,說:“誰知道咱娘怎麽就知曉了呢!今兒居然跟我說,讓妙兒拿一百兩出來,給霞兒置辦嫁妝。”


    哎呀我草,這是真不打算要臉了啊!


    齊妙狠狠剜了一眼,惡狠狠地說:“憑啥啊,梁敏霞是特麽我生的?”


    “你氣啥,爹沒答應,還把你老姑給罵了。”梁安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動氣。不過緊鎖的眉頭,仍舊沒有鬆開的意思。


    齊妙無語,小聲嘟囔著說:“等明兒的,看我怎麽收拾她。”


    “明兒她不去了,爹不讓她去。去幹啥,不夠裹亂的。”梁安也很惱火梁敏霞,一次一次的事情,基本都是她搞出來的,煩人!


    曹氏一直在旁邊揪劑子,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開口說:


    “安哥,你說會不會是大姐夫跟咱娘說的呢?他去府城告密,難道就不能聽說這個事兒了?”


    陳大雷?


    嗯,隻能是他,肯定是他!


    梁安點點頭,冷笑一下起身,眼睛裏迸出異樣的光芒。


    齊妙看的真切,那種邪魅、冷酷、狂狷的狀態,跟平日裏她所熟識的父親完全不同。


    梁安很自然的洗手,從媳婦兒手裏接過擀麵杖擀皮,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扭頭瞅著發愣的閨女又說:


    “別管了。這事兒……誰說啥都不好使,爹這關就過不去。你那筆銀子,那是你憑本事賺的,我跟你娘都沒說要,憑啥給不相幹的人!”


    齊妙聽到這話,重重的點頭。伸手把蓋簾拿過來,準備擺餃子。


    她相信梁安說的,更相信他不會讓她答應老宅無禮的要求。


    隻不過這事兒,還真特麽讓人窩火。


    讓她拿出一百兩銀子,給梁敏霞置辦嫁妝。


    怎麽好意思說的呢?


    論輩分,她是老姑,她是侄女,晚輩給長輩置辦嫁妝?


    啥情況!


    論年紀,她八月生辰,她冬月生辰,小的給大的置辦嫁妝?


    咋想的!


    突然眼前黑了一下,齊妙緩過神,定睛一看,衝她輕笑一下,說:“娘,我沒事兒。”


    “相信你爹,他不可能讓你受委屈。”曹氏說完,給女兒一個“放心”的眼神。


    她自然是相信梁安的。這個異世能這麽寵女兒的父親可不多,整理心情,齊妙開始說著明兒出門的事情。


    三口人一邊說一邊做,根本不耽誤手裏幹活兒。


    和麵、和餡兒、擀皮、包餃子、擺餃子……


    一家三口忙忙碌碌,直到酉時二刻,終於餃子包好了。


    梁安燒水,齊妙剝蒜砸蒜泥,曹氏炸花生米……


    戌時正,梁安出去把門栓打開,院門仍舊虛掩著,回屋繼續幹活兒、端餃子。


    齊妙把茶沏上,炕桌放上,將那日李軍山家給的瓜子、糖塊擺上,一切準備就緒。


    期待的情緒,往往溢於言表。


    那個激動,擔心,緊張,害怕的感覺,交織在一起,真是備受煎熬。


    終於,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曹氏跟齊妙都怔了。二人不停地盯著裏屋門,梁安已經率先打開了外屋地的門。隻聽到——


    “爹,孩兒回來了。”


    簡單的幾個字,讓曹氏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齊妙瞅著輕歎口氣,挽著母親的胳膊,給她無聲的力量。


    裏屋門推開,梁安跟梁漢森恭敬的把一身墨色大氅的男人讓進了屋。


    娘倆急忙走上前,恭敬的側身行禮一下,說:“給世子爺請安。”


    “快快請起,夫人跟姑娘無需多禮。”獨孤寒說完,主動走上前,伸手把曹氏扶起。


    這是莫大的殊榮,曹氏忙不迭的搖頭,道:“不敢當,不敢當。”


    獨孤寒把大氅脫下,梁安順手接過來,疊好、放在一旁。


    齊妙起身,看著數月未見的哥哥,眼睛通紅。


    個子長高了,臉上剛毅了,稚氣也褪去了。


    抿唇走到跟前,故作輕鬆的說:“哥。”


    “乖。”梁漢森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一臉寵溺。對於妹控的哥哥,這麽長時間看不到妹妹,他不可能不想。


    深吸一口氣,撩袍跪下,使勁兒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說:“不孝孩兒回來,給爹娘請安。孩兒讓爹娘……擔心了。”


    曹氏聽到這話,強忍著的淚意頓時崩潰了。


    梁安走上前,把兒子扶起來之後,說:


    “傻孩子,說什麽傻話呢,快起來。你娘跟你妹子包了你愛吃的餃子,白麵的,快讓世子爺上炕吃點兒。”


    這就是父親,說了妻子、女兒,唯獨沒有說他自己。


    其實要論關心兒子,梁安不比曹氏少。隻不過……男人都不善於表達。


    梁漢森站起身,衝世子抱拳行禮一下,說:“世子請上座。”


    “好。”獨孤寒沒有推辭,來到炕邊脫鞋、上炕。


    坐在離主位稍微偏一些的位置,看著他們一家四口,說:


    “入鄉隨俗,本世子既然今日在你們家做客,你們就怎麽方便怎麽來。梁伯父,在本世子身邊坐吧。”


    梁安遲疑了一下,曹氏母女更是沒敢輕舉妄動。梁漢森拉了一下父親,恭敬的說:


    “爹,世子爺很好說話,沒有架子的。今日孩兒能來,也是因為孩兒在七虹學的比較快,世子爺獎勵孩兒,才帶孩兒回來。”


    梁安聽到這話,拍拍兒子的肩頭,語重心長的說: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應該好好努力,別讓是世子爺的心血……白費。”


    “是!”梁漢森抱拳,衝父親比劃了個“請”的手勢,把父親讓上了炕。


    不得不說,離家數月的梁漢森,的確成熟不少、規矩許多。再不是曾經那義氣少年,有了穩重、城府。


    曹氏挨著梁安坐著,梁漢森坐在了獨孤寒的另一邊,齊妙挨著梁漢森。


    五大碗熱氣騰騰的白麵餃子,獨孤寒拿起筷子,夾了一顆放在梁安的碟子裏,說:


    “梁伯父不要客氣,別把我當成世子,隻當做來家做客的客人就好。”


    這一次,沒用自稱“本世子”而是“我”,足以表示他的決心。


    梁安瞅著獨孤寒,笑著點點頭,說:“既然如此世子爺不要客氣,多吃就好。”


    “嗯,伯父放心,不會客氣的。”


    二人客氣一番,大家開始動筷子。梁漢森咬了一口,立刻就頓住了。齊妙明白,他這是感動了。


    自打梁漢森懂事之後,家裏就沒有這麽特意為他準備過東西。


    如今……


    真的是不一樣!


    深吸一口氣,下地穿鞋,輕聲地說了一句“我去盛餃子湯”,打算離開裏屋。再呆一會兒,她怕哭出來。


    可還沒等走呢,獨孤寒開口說——


    “給我也盛一碗。”


    呃……


    世子爺喝餃子湯?


    齊妙沒有回頭,隻是“嗯”了一下之後,去到外屋地盛餃子湯。


    挺夢幻啊,成陽王世子居然主動要求喝餃子湯!


    梁漢森見妹妹出去了,便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子,放在桌子上。瞅著梁安,恭敬地說:


    “爹,這是我通過第一關測試,七虹給的獎勵。不多,二十兩銀子。”


    話音剛落,曹氏就開口打斷兒子的話,說:“森兒,這錢自己留著用。家裏的開銷足夠了,你不需要操心。”


    梁漢森聽到這話搖頭,看著父母,繼續認真的說:


    “娘,爹,這錢你們留著。來年開春,爹拿這錢蓋房子。二十兩,應該能起七件瓦房了。”


    “蓋房子?”


    梁安愣了一下,沒想到兒子會突然這麽說。


    隨後跟曹氏互看一眼之後,搖搖頭,道:“房子的事兒不著急。你這一天天也不在家,等你回來要娶媳婦兒的時候,咱再好好蓋一個。”


    梁漢森不依,咽下嘴裏的餃子之後繼續又說:


    “爹,您沒明白兒子的意思。妙兒一天天大了,得有自己的屋,總與您和母親在一起……不方便。”


    夫妻倆聽到這話,半天都沒有吱聲。


    在農家,除非孩子成親會重新蓋房子,其他的時候基本都是一家人睡在一個大炕上,沒有什麽方便不方便。


    夫妻正常的那種生活,往往都是等孩子熟睡以後,偷偷摸摸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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